冥冥中,好似總覺得事情不會這樣簡單的了結,女兒和那個男人之間,也不會這般簡單就斷的清清楚楚。
但若是女兒嫁人了,那人就算是想要糾纏,也要有所顧忌了。
程律之嘔心瀝血的為靈徽打算,左思右想,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除此之外更好的主意了。
也是因此,陳子川在他面前表露心跡之後,他思慮了幾日,就應下了他。
“爸爸您說,只要我能做得到。”
“你自然做得到,只是你願意不願意做而已。”
程律之緊緊盯著女兒的眼睛,眸色忽然銳利起來:“靈徽,我要你最快速度嫁人,最好,在我死之前,看到你嫁出去。”
“爸爸!”
靈徽驚呆了,她沒有想到爸爸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嫁人……
她能嫁給誰?整座城市誰不知道她的‘醜事’,又有誰肯娶她?
“靈徽,你如果還是我的孝順女兒,就立刻答應爸爸的這個要求!”
靈徽自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麽嚴肅的父親,程律之對這個獨女視若珍寶,別人家都是慈母嚴父,唯有他們家正好相反,卻是慈父嚴母,程律之根本就沒在女兒面前黑過臉。
“爸爸,您要我嫁人,可是,我嫁給誰呢……”
“人選,爸爸已經挑好了,你隻告訴我,你肯不肯,你願意不願意讓爸爸閉上眼睛安安心心的走?”
程律之的眼睛太厲,幾乎是一眼就瞧出了女兒心底的掙扎。
她不肯這樣嫁人,是不是,她的心裡還想著那個男人?
程律之每每想到那個人,都恨不得吃了他的肉才好,他捧在手心裡養大的乖女兒,性子好,成績好,以後自有大好的前程,可是如今,全被他給毀了!
“靈徽,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人!”
程律之氣的重重拍了一下*,他原就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此刻說了這麽多的話,更是早已筋疲力盡,又哪裡能使得出多大的力氣呢?
靈徽卻嚇了一跳,眼淚劈裡啪啦往下掉,卻是死命的點頭:“我答應你,爸爸,我嫁人,您讓我嫁給誰,我就嫁給誰!”
程律之的呼吸這才平複了一點,他欣慰的看了女兒一眼,連連點頭:“好,這才是我的好女兒!”
他似是真的太累了,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方才開口又叫靈徽:“你出去,叫了子川,你們一起進來。”
靈徽一愣,她怎麽都沒想到,怎麽會是陳子川?
可轉念一想,陳子川和她是老鄉,想必,當年也做過父親的學生,他喜歡自己,所以,父親才動了這個念頭?
靈徽怔怔坐著,無法形容自己此刻心裡是什麽滋味兒,她不想嫁給陳子川,換句話說,她不想嫁給任何一個男人……
爸爸說到嫁人的時候,她心裡出現的只有一個人的影子。
而那個影子,這一生,大約也只能是她心底藏著的一個影子了。
“怎麽還不去?”
程律之看她呆呆坐著,倒是笑了一笑:“怎麽,傻丫頭想不到嗎?爸爸怎麽會隨便給你挑一個?陳子川是我的學生,又戀慕你,縱然以後你嫁過去會有些坎坷,可他總能護著你的……”
靈徽咬了咬嘴唇:“我之前拒絕過他……”
“那又怎樣?你拒絕了他,他卻仍是在意你,這段時間他常來看我,我也在暗中觀察他,這孩子不錯,人踏實,不浮躁,靈徽啊,你聽爸爸的,爸爸不會害你,陳子川足以做你的良配。”
靈徽茫茫然的站起來,就要這樣嫁了嗎?
陳子川不在意她的過去,他的家人呢?也不在意嗎?
靈徽沒有這樣天真和幼稚,更何況,林漠若是知道了,會不會牽連到無辜的陳子川?
想到他幾句話就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的冷漠神情,靈徽隻覺得心裡滿是恐懼。
“靈徽,爸爸一向疼你,從來沒逼過你,這一次,爸爸為你做這個主了,你如果想讓我安安心心的閉上眼,那就乖乖的嫁給陳子川。”
程律之的話說到這個份上,靈徽還能怎樣?
她已經夠不孝,難道真要讓父親含恨離世?
就算是滿足父親的心願,她暫時只能答應下來。
出去叫了趕到的陳子川進來,程律之瞧著他們比肩站在一起的樣子,終究心裡快慰,連連點頭:“好,真是好,你們倆過來。”
他似是真的很高興,臉上的皺紋也舒展開了一樣,一手握著靈徽的手,一手握了陳子川的,複又將他們倆的手放在一起:“瞧著你們在一起,我死也瞑目了!”
陳子川好似瘦了一些,眼睛裡也滿是紅血絲,聽得程律之這般說,他趕緊道:“老師您要長命百歲的活著,您還沒看到靈徽穿上婚紗嫁給我呢,還要等著抱您的外孫子……”
程律之聞言,老懷暢慰,哈哈笑了兩聲,面上也帶了紅光:“是啊,我還沒看到我的寶貝女兒穿上婚紗呢!子川啊,我就這一個女兒,我今天,就把她交給你了。”
“老師,您放心吧,我真心喜歡靈徽,我也一定會待她好,無論如何,我都會護著她,不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
陳子川知道程律之最在意的是什麽,無非就是靈徽嫁過去他的父母會給她氣受,可是陳子川已經想好了,他不介意靈徽過去的事,他既然決定娶她,既然敢在老師*前開這個口,他就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會護著她周全。
他已經畢業了,實習期結束之後,他就會把工作簽在北京,到時候,他就帶著靈徽回去北京,他們倆好好打拚幾年,日子,只會過的越來越好的。
程律之聽得陳子川這樣說,果然眼底笑容更盛,他拍了拍陳子川的手,又看向靈徽,見她默默站在那裡,眼底似有動容,卻沒有半點的喜悅,不由得又是一歎。
女兒不喜歡陳子川,而瞧著她此刻的神色,大約她的心裡,還未能全然忘卻那個男人吧。
可是程律之就算是做一個惡人,也要拆散他們不可,女兒這一輩子必定要清清白白的嫁人,她就算如今不理解他的苦衷,總有一日她會明白的。
“去告訴你母親,這兩日安排一下,和子川父母吃個飯……”
靈徽應了一聲,轉身出了病房,陳子川的目光一直追著她,直到她關門出去了,他才轉過身來。
“靈徽這孩子心底善良,但性子卻很拗,子川,你以後可要多多包容她一些……”
“您放心吧老師。”
“趁著我還有口氣在,你們去把證領了吧。”
陳子川自然是連連答應,程律之見他絲毫猶豫都沒有,知道他待靈徽是真心,心裡更是大定。
這口氣一松下來,整個人竟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複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陳子川瞧著他睡熟了,這才悄悄的出了病房。
他出來就找靈徽,見她正低頭和程母說著什麽,他只能看到她一個側影,可就算只有一個側影,卻依然讓他覺得柔美無比。
他就是喜歡靈徽這樣的女孩子,縱然她不喜歡她,縱然,她有著在別人眼中不堪的過去,可是,他真的不介意。
老師什麽都和他說了,不管外人怎麽看,他是相信靈徽的,相信她不是故意去做小三,相信她也是真的和那個男人分手了,相信她絕不會再回頭。
更何況,他們很快就要領證了,領了證,靈徽就是他的妻子,她這般純善的性子,做了他的妻子,自然只會一心一意的跟著他。
靈徽和母親說完話,一回頭,正對上陳子川的目光,她一怔,下意識的低頭躲開了。
母親卻推她:“去吧,你也奔波了一天,去和子川出去吃飯去,你爸爸這裡,我先照看著,你晚上再來替我。”
靈徽隻得點頭,陳子川瞧著她安安靜靜的走過來,順理成章的牽住了她的手。
靈徽的手指想要躲開,陳子川卻握的更緊了,他低低在她耳邊說了一句:“長輩們看著呢。”
靈徽隻得任由他握緊了自己的手,沿著長長的走廊走到電梯裡去。
電梯門一關上,她就輕輕掙開了。
“靈徽,你真的一點都不情願嫁給我嗎?”
陳子川終究還是沒忍住。
靈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長發順滑的從肩上滑下來:“學長,抱歉,我不想騙你,我只是不想讓爸爸為我擔心,我也不想連累你……所以……”
“所以什麽?所以只是先假裝答應老師,等他老人家安心走了,你我就分手嗎?”
靈徽心裡難受極了,卻也要硬著心腸開口:“對不起學長,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
“可我對你是真心的,靈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好不好?”
陳子川握著她的雙肩,他的目光太灼熱太認真,靈徽卻隻想躲開,他的深情,她真的承受不起……
“學長,對不起……”
陳子川的眼底綻出濃濃的失望,“可我不會分手的,靈徽,我不會放開你的。”
靈徽低著頭,只是沉默,無論如何,她不會和陳子川成為夫妻。
第二日程母約了陳子川父母一起吃飯,因著陳子川和程律之曾經的師生情誼,陳家父母表現的倒還算是客氣,只是陳子川提到結婚的時候,陳母卻是笑著回了一句:“也太著急了一點,不如先訂婚吧。”
陳子川剛要說什麽,靈徽卻是開口道:“就聽伯母的,結婚確實太急了一點。”
陳母倒是愣了一下,看了靈徽一眼,複又低頭喝茶,沒有再多說什麽。
終究還是決定先訂婚,程律之放下心頭這樁大事之後,本來強撐著的那一口氣,此刻也終究到了咽下的時候。
待到陳子川和靈徽訂婚的日子確定下來,他將這些年給靈徽積攢的嫁妝親手交到了靈徽手中,這才閉了眼。
程律之的葬禮上,陳子川是以準女婿的身份出現的,他穿了重孝,陪著靈徽跪在靈前。
靈徽幾次哭的昏厥過去,都是陳子川將她抱回休息室的,來來往往這麽多吊唁的親朋,或者程律之的學生,都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裡,整座小城的人也都知曉,這兩個人好事快近了。
林漠的座駕在程家門前停住的時候,正看到漫天的白幡,和飛舞的紙錢,鞭炮聲劈裡啪啦,又伴隨著哀樂的聲音,讓那陰沉沉的天幕更是透出了幾分的淒涼來。
他看到靈徽被一個年輕的男孩攙扶著,虛弱無力的隨著送葬的隊伍走過來,她的雙眼腫的厲害,整個人瘦的臉都脫了形,她幾乎無力走動,全靠身邊那個男人撐著大半個身子。
林漠的目光定格在陳子川圈住靈徽細腰的手臂上,漸漸蹙緊了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