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連你的家人都不顧了嗎?”
趙慕安的臉上,到底還是有了痛楚的神色,他沉默了下來。
任媛媛覺得死灰一片的心底,又有了希望,她上前一步,抓了他的衣袖哀求:“慕安,你想想啊,想想我們的七年,想想我們在一起的時光……豐”
他卻那麽快的甩開了她的手,甚至往後退了一步:“對不起,媛媛,我如今能給你的,只有這三個字。盡”
“慕安,你真的……什麽都不在乎了嗎?”
“我只知道,我爸爸當年為了和我媽媽在一起,不惜散盡家財做一個窮光蛋,我想,他會理解我的。”
“好,好,真好。”
任媛媛輕輕笑了,她神色恍惚,只是不停的淌著眼淚,怔怔望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十年啊,愛了十年的人,卻到最後,她在他心中,怕是連那人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媛媛,你是個好姑娘,只是,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了……”
任媛媛只是不停的搖頭:“趙慕安,趙慕安,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到底多麽的殘忍!你也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失去的,將會是什麽……”
她最後看他一眼,忽然狠狠擦掉眼淚,咬著下唇無聲的一笑:“退婚,是你提出來的,我們任家,在郾城有頭有臉,丟不起這樣的人,趙慕安,你總要給任家一個說法!”
“好,任何要求,只要我做得到。”
“我記住你這句話了。”
任媛媛的目光,緩緩的從他臉上移開,她轉過身去,一步一步的向外走。
房子外,是秋日最好的時光,她卻周身冰涼,宛若墜入了冰窟。
年少時看倚天屠龍記,總是不能理解,為什麽周芷若會那樣的恨張無忌,不惜親手撕了嫁衣,走入魔道。
而今,她終於是懂了。
這世上,沒有女人能夠忍受一個男人,光明正大的告訴她,他愛的是另一個人。
任媛媛恍恍惚惚的向外走,淚痕已乾,可心上卻被硬生生的撕開了一條血淋淋的口子。
這世上的人多是如此,她只看到自己七年無怨無悔的付出收獲這樣的回報,心有不甘。
卻不會去想,當初明明慕安不喜歡她她卻苦苦糾纏,有今日結果已經是必然。
可她們這樣的人,從來不會認為這是自己的錯,她們,總是在窮途末路的時候,將所有怨恨,都加諸在了那最無辜的人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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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秋末。
天色近黃昏的時候,下了一點小雨。
小七把一束潔白雛菊放在了一個小小的墓碑前。
墓碑上有孩子的照片,但卻看的不那麽清楚了,蒙了一層灰塵。
小七蹲下來,輕輕用手帕將那灰塵擦乾淨,那一張可愛小臉,就顯露了出來。
孩子在笑,笑的眼睛彎彎,小七也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淚卻掉了下來。
“你不要生姐姐的氣……你等著,姐姐會把壞人抓出來,給你報仇的……”
他們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可薑小七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冰冷肮髒的家中,唯有這個三歲的孩子,會抱著她的腿一聲一聲喊著姐姐,姐姐。
就因為此,她也要找到那個殺人的真凶,為他報仇。
快要離開墓園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小七一看號碼,立時接了起來:“吳警官?”
“小七,我一直讓你找的那個人,有線索了!”
當年薑小七被警察帶走之後,很快就結了案,只有吳警官一個人,認為案子疑點太多,一直不肯擱下不管,也因此格外關注與這個案子有關的人和事。
而小七被送到少管所之後,吳警官手下線報曾說,有人打聽過薑小七的事,還似是而非的問過,‘案子真的結了’這樣的話。
吳警官當時就上了心,只可惜,當時另有大案發生,他抽不出身來盯住那個人,再然後,那人卻已經離開了郾城
,消失無蹤。
經年累月之後,吳警官最後殘存在記憶中的,也只是他耳後黃豆大一顆痦子,和右手臂上粗糙的猛虎刺青。
三年,一千多個日夜的煎熬……
薑小七隻感覺自己握著手機的手指都在顫抖,掌心裡滿是濕黏,鼻腔裡也酸痛的難受,眼眶裡脹痛一片,她一開口,聲音都啞了:“吳警官……您告訴我,他在哪……”
“我也沒有料到他竟然又回來郾城了,只是,我在夜色外面和他擦肩而過,只看到了他耳後那個痦子,並不能確定就是他,小七,你不妨多留意一下,或者讓你那些姐妹幫忙留意一下……”
“好,吳警官,我知道怎麽做了,謝謝您……”
小七聲音顫抖著掛了電話,冷風中,她靜默的站立著,遠處的地平線把最後的一抹殘陽吞噬乾淨,天色陡然地暗了下來。
守墓園的老人房間裡亮著燈,像是山野裡搖晃的一隻紅燈籠,小七的心中,卻是生出了點點的暖意來。
她不在乎一身汙濁,也不在乎此生失去一切,如果人活著要留下遺憾,她寧願這遺憾是她自己的,也不願,虧欠那個幼小善良的生命。
小七走出墓園,守墓的老人慈愛的喊住她:“姑娘,別看剛才天晴了一會兒,這馬上還要下雨的,你穿的單薄,這把傘拿著吧……”
小七站住腳步,回過頭來接過了傘,乖巧的對著老人輕笑:“爺爺,多謝您,我改天再給您送回來。”
老人家卻只是擺擺手,看著她走下了蜿蜒的山路,這才轉身回去自己的房間。
這麽多年了,他見過了人世間所有的慘痛。
可是,很多人的悲痛隨著時間都化解開了,唯獨這個女孩兒,七年了,每年的今天,她都會來。
到底是怎樣的執念?
到底,又是怎樣的遺憾。
“阿琳……”
小七給崔琳打電話:“……對,你幫我留意一下這段時間來夜色的客人,讓相熟的姐妹也幫我留意一下,我會在郾城逗留一個月,你那邊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訴我,拜托你了……”
“我們這麽多年好姐妹,這麽客氣幹什麽,放心吧。”
小七掛了電話,山下有車子在等著她。
是傅海給她配的車子和司機。
她走上車,司機問她:“薑小姐,這會兒去哪?”
“回酒店吧。”
她有些疲憊的說著,隨即系了安全帶靠在了車座上閉眼休息。
司機應了一聲,發動車子往山下駛去。
到酒店門外,傅海的電話卻打了過來,小七雖累,但傅戰聲找她,她卻不能不去。
這一番折騰出來,再回到酒店,已經將近午夜。
趙慕安的黑色路虎一直安靜的守在那裡,待她的車子停下時,他也跳下車來,徑直往她身邊走去。
司機和助手立刻攔住了他,趙慕安也不動手,沉沉夜色裡,只是輕聲喚:“薑小七。”
她不願意回頭,腳步停頓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小七。”
他又喊,聲音仿佛被風一吹就散了。
她的心真疼,真疼啊。
“你們先回去吧。”
薑小七低聲吩咐司機和助手,見他們走遠了,這才轉過身來,隔著一段不太近的距離,她看他,他也在看她。
他瘦了一些,依舊是白色的襯衫,卻換了深灰色的風衣。
她一如往昔,明媚嬌豔,黑色的包臀長裙,外面是寬松的粗毛線開衫一直長到膝蓋,尖頭的細跟鞋,露出瑩白的一截腳踝,頭髮慵懶的綰了一下,被風吹的鬢發散了,就那樣親吻著她的耳畔。
他忽然好羨慕那夜風,也羨慕此刻這揮灑而下的燈光。
“你瘦了。”
小七輕輕開了口,笑著,眼圈卻微微的紅了。
趙慕安也笑,卻快步的走過去,然後,展開了雙臂。
---題外話---其實慕
安和小七的根本都不虐,因為慕安從沒愛過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