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垂下的眼眸,遮擋住了神情中的異樣情緒,夜色迷離,顧仲勳卻清晰捕捉到了她的那一絲不願。
心情有一點淡淡的失落,但終究還是握緊她的手向前走,甄艾挽起裙擺,有些高的鞋跟,走起來她很不習慣,這四年,她幾乎又要忘記高跟鞋穿起來是什麽感覺了。
頭髮不長,只能低低在頸間挽一個松松的發髻,沒戴太多的首飾,只是耳下垂著一對碧璽耳墜,行動間,兩點綠光耀眼閃動,卻是低調的奪目植。
邁上台階的時候,顧仲勳在她耳畔聲音低低:“小心裙擺。”
甄艾應了一聲,將裙擺細心的挽好,低頭看著石階,一步一步,走的緩慢,小心墮。
趙景予的車子停穩,他卻沒有急著下車,岑安坐在他的身側,換了一身白色的禮服,同色系的小尖跟鞋子,頭髮綰的一絲不亂,妝容亦是精致無比,她乖乖坐在趙景予的身側,雙手放在膝上,一動不動,他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她甚至緊張的吞咽口水,手指都在顫抖。
“安安乖。”趙景予抬手,手掌籠罩住她的手背,輕輕撫摸了一下。
岑安使勁點頭:“我很乖。”她的眼眸亮閃閃的,含著期盼。
“真的,真的乖乖陪你宴會後,就可以看到寶寶嗎?”
她緊張的手指尖緊緊的陷入腿上的皮肉裡,裙子都弄的皺起來,趙景予垂下眼眸,將她的手指拉開,將裙子上小小的皺褶一點一點的撫平:“當然是真的,安安只要乖乖聽話。”
“我一定乖乖聽話,一定的!”岑安使勁點頭,亮亮的眼眸,要她像是一個可愛的小孩子,趙景予竟是莞爾,低頭在她額上親了親:“我知道。”
他帶著岑安走進宴會廳的時候,人群中有短暫的靜默,但隨即,卻是有嘈雜的議論聲低低響起。
趙景予充耳不聞,只是挽著岑安的手臂向廳中走去。
“別怕。”似乎察覺到她的緊張,貼著自己的身體都在顫,趙景予側過身子,竟是別樣親密的在她耳畔輕哄了一句。
岑安輕輕點頭,卷翹的長睫,卻是因為害怕而簌簌顫抖起來,趙景予乾脆放開她的手,直接把她摟在了懷中。
岑安微驚,但想到他來時說的話,想要掙開的動作,到底還是停住,她就乖乖的任他抱著,臉上掛著他要求的淺淺的笑意,在他身畔亦步亦趨。
“景予啊……你如今真是長大了,安安這孩子,遇到你真是福氣。”
他的做戲,顯然還是起到了作用,長輩的讚歎要他趕緊謙虛的搖頭:“陳伯伯謬讚了,安安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待她好。”
“伯母瞧得出來,安安這樣依賴你,可見你平日對她是真心的,不是做戲……唉,可憐見兒的,怎麽會出這樣的事,真是讓人難受。”
“伯母別難過了,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很痛心……可是,如今,也只有好好照顧安安……”
“……都五個多月了呢……竟就沒了……”
那太太的一句話還未說完,趙景予就覺得心口裡咯噔了一聲,果不其然,他回頭一看岑安,她臉色煞白嚇人,整個人已經劇烈顫抖起來,眼眸倉惶的四顧看去,漸漸有淚淌下來:“孩子,孩子呢……我的孩子……”
“安安……”
岑安卻一把甩開趙景予的手,她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卻又四處張望:“孩子……寶寶,快過來……媽媽好想你……”
“安安……”
趙景予一步上前,將她牢牢抱在懷中,壓低了聲音在她耳畔:“安安你忘記我的話……”
岑安卻血紅著一雙眼睛瞪向他,劈頭啐在他臉上:“騙子!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
岑安哭著哭著忽然笑起來,她推開趙景予,胡亂抓著自己的頭髮幾乎是嚎叫出聲“孩子死了,孩子已經死了……騙我,你騙我……”
“安安。”
趙景予不顧她發瘋的時候會傷人,依舊上前,將她緊抱在懷中,他望向周圍愕然眾人,沉聲致歉:“抱歉諸位,內人身體不適,我帶她先走一步……”
岑安拚命的嘶吼掙扎,可趙景予的手臂猶如鐵鐐一樣緊緊扣著她的身體,她根本掙不開。
甄艾剛與顧仲勳和幾位熟識的長輩應酬完,兩人還未靠近宴會廳,就聽到裡面斷續傳出
的淒厲叫喊。
顧仲勳尚不知內情的面露疑惑,甄艾卻已經掙開他的手臂快步跑進廳內:“安安,安安……”
她不顧腳下的踉蹌,擠過人群就去搜尋岑安的身影,卻只看到趙景予臂彎內露出的半張扭曲側臉,甄艾隻覺一顆心都被揪了起來,似要生生的被刀子刺出血來。
“安安!趙景予!放手!你弄痛岑安了!”
甄艾不管不顧的想要掰開趙景予的手,卻被他單手直接推開,那個男人,居高臨下望著她,神情是極致的殘忍和冷漠,低沉的聲音,是只有她和岑安才能聽到的陰鷲:“甄小姐,不關你的事,最好不要多管閑事!否則,別怪趙某對你不客氣……”
在他懷中掙扎扭動的岑安忽然卻靜默了下來,她凌亂的發絲之下,那一雙琉璃一樣澄澈的眼眸漸漸有了焦距,“小艾。”
她忽然叫甄艾的名字:“我沒事。”
“安安,我帶你走……”
岑安卻不去握住甄艾伸過來的手,她搖搖頭:“小艾,宴會就要開始了,你去整理一下頭髮,好嗎?”
“小艾,我帶你去休息室。”顧仲勳從人群中走出來,拉住那個鬢發微亂的蒼白女孩兒,將她護在自己身後,對圍觀的人群輕聲卻又不容抗拒的開口:“請讓一下!”
甄艾被他拉著離開,卻仍不時的回頭去看岑安,人群漸漸把小小的岑安吞沒,她的眼睛疼的厲害,到最後,離開眾人視線那一刻,到底還是眼淚落了下來。
陸錦川從何部長的房間離開出來時,宴會廳中的插曲早已落幕,只是眾人好奇的交談和嘈雜的議論,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示意陸成去探問情況,陸錦川拿了一杯酒,徑自走到一邊。
杯中威士忌喝光那一刻,眼角余光看到一個天青色的纖細背影,在長長昏暗的走廊一閃而過,他下意識的放下酒杯,卻已經邁開長腿向著那背影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晚上九點,顧子銘該回去睡覺,那孩子卻執拗不肯和傭人回去,一定要和他與甄艾一起,甄艾去打理頭髮的時候,顧仲勳動了怒,親自帶了顧子銘出去車庫那邊,將眼淚嘩啦的他塞上車子教訓了一頓。
顧仲勳要她在更衣室等他回來,可她怎麽能這樣安心坐在這裡?也不知道岑安那邊,到底怎麽樣了……
方才,怎麽會那麽突然的發病?
其實也知道,趙景予要利用岑安來拉攏人心,必定會待她十分好,但心裡,終究還是掛念。
長長的走廊,鋪著厚厚柔軟的地毯,踩上去,鞋跟幾乎都要沒進去,她走的有些不穩,隻得小心翼翼的挽著裙擺,低頭看著腳下,緩慢向前。
長廊裡的燈光不是那麽明亮,外界都有傳言,何部長是十分低調節儉的人,這一處莊園,還是因為他十歲的愛女喜歡騎馬才買下來的,若非如此,何部長竟是連多余的第三處房產都沒有。
廊燈開的很暗,也是因為賓客大約都在前廳,很少有人會來這裡。
四周都靜悄悄的,可地上柔軟地毯的作用下,甄艾連自己的腳步聲都聽不清。
遠遠的,前廳悠揚的音樂聲傳過來,像是隔著一道水岸的渺茫,她行走的身影依舊嫋娜,宛若是雨後江面上,冉冉升起的一道青煙。
不管經歷多少,不管改變多少,而那些良好的教養卻是鐫刻在骨子裡的無法抹去的。
她依然穿不好高跟鞋,哦,這一點說起來,她還真不算是一個合格的淑女。
可不知怎麽了,他就是喜歡她身上這些小小的,不那麽規矩的與眾不同。
就跟著她的身影往前走,希冀這一條長廊是永遠都沒有盡頭的,他可以這樣在她身後,望著他朝思暮想的人,到天長地久。
可走在前面的人卻忽而頓住了腳步,低頭,一隻腳小心的提起,卻掙不脫——地毯上長長的潔白絨毛纏在了鞋跟上,她想要彎腰蹲下來去解開,可長長的裙擺還掛在臂彎上,鞋跟又太高,她就要站立不穩,短暫的遲疑之後,甄艾乾脆輕輕一咬牙,踢掉了鞋子……
小巧精致卻又玉白可人的腳丫踩在潔白的地毯上,卻襯的那耀眼的白都有些微微的發黃了,陸錦川盯著她的身影,一秒鍾都不願錯開視線。
她放下手臂上的長長裙擺,蹲下身子,那天青色的淺淡在她身後展開,短了很多的頭髮遮不住裸露出小半的背部
,仿若凝脂一樣的肌膚,被不甚明亮的光線映照的猶如上好的蜜蠟,纖細的腰肢,只有盈盈的一握,她柔軟的彎下身子,少頃,又扶著牆壁站起來,重又穿好鞋子,拎起裙擺。
陸錦川隻覺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膚似乎都開始獵獵燃燒起來,而身體卻是先於意識出動,在他還未曾反應過來的那一刻,他已經幾步走到她的身後,結實的雙臂箍住她的細腰,將她牢牢圈入懷中。
甄艾嚇了一大跳,最本能的反應就是拚命的掙扎想要掙開。
“小艾,是我。”
他的聲音,輕呵在她的耳畔,懷中被緊抱的那個人,短暫的停滯了一秒鍾之後,卻掙扎的越發厲害起來。
她和從前不一樣了,像是長了一身刺的小貓,扎的他竟有些束手無策。
乾脆將她在懷中翻轉過來,直接按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他結實的手臂撐在她的肩側,醉後的氣息有著微微的灼燒,他離她那麽的近,他的胸口幾乎就要壓在她胸前柔美的起伏上。
甄艾幾乎不敢劇烈的喘息,死咬了牙關怒目瞪著他。
那個俊美無儔的男人卻挑起菲薄的唇輕輕笑了,而那狹長邪氣的眼眸裡,更是蘊滿了無數閃亮的笑意,他傾下身子,離她更近了,閃亮的眼眸裡,映出兩個小小的她:“小艾……四年前的話,我隻說了一半。”
他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句,讓甄艾根本摸不著頭腦,四年前他說的話多了去了,她怎麽知道是哪一句?
“陸先生……請您自重!”
甄艾微微的偏過頭,他灼燒的氣息就在她的頸側,讓她那裡的皮膚都似乎起了一層微微的小顆粒,她的臉頰開始發燙,漸漸的,那燙熱的感覺竟是傳遞到了耳朵和全身來。
甄艾清醒的知道,她必須要趕緊離開他的桎梏,她不能繼續與他保持在這樣近的距離之內。
他,陸錦川,是一個讓人感覺不安全的男人!
“什麽自重?”他竟然惡劣的低低笑出聲來,甄艾忍不住蹙眉怒目看他:“陸錦川!”
他的視線卻逐漸的定格在她的臉上,目光一寸一寸,自她眉毛一路凝視到她纖小的下頜。
依舊沒怎麽化妝,卻是因為參加宴會的關系,只是淡淡的施了底妝,依舊沒有用口紅,唇色是天然的晶瑩粉色,仿佛她一如既往,仍是四年前的模樣,可他卻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全部變化。
依舊細膩白潤的肌膚,卻不再是四年前精致呵護出來的細瓷一樣的蒼白,依舊烏黑的眉眼,在那水潤清秀之下,倔強和堅韌的神色卻是漸漸佔了上風,他的甄艾啊,在離開了他之後,變的那麽堅強起來,他唯一的念頭,卻只是心疼。
什麽樣的她,他都喜歡,可他更希望,她仍是他護在掌心裡嬌滴滴的寶,而不是要在這個肮髒的社會裡撞的頭破血流然後漸漸強大卻傷痕累累。
“不許再剪頭髮。”他忽然抬手,手指輕柔的拂過她額前的劉海,只是指腹無意識的從她眉上滑過,卻就有讓人心悸的電流擊中了四肢百脈。
甄艾輕輕咬住嘴唇,偏頭躲開他的觸碰,可頰邊雙耳,已經是紅的要滴出血來。
“我的頭髮,想剪就剪,憑什麽聽你的。”
她雖然是叛逆的話語,可聲調卻依舊是柔軟的,有些東西,生來具有,上天的恩賜,怎麽都無法變。
他就心滿意足起來,眸子裡的笑意滿的幾乎要溢出來。
“是麽?”
她剛欲開口,陸錦川卻已經低頭,直接吻住了她柔軟的兩片嫣然。
滾燙的唇貼上來的那一刻,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耳邊炸開,她的腦子一片空白,視線裡也是大片的白光閃爍,她的身體僵硬,卻漸漸的滾燙起來,想要推開他,可手臂似乎根本不是自己的,而更可怕的,他沉重結實的胸膛已經壓過來,將她胸前的一對柔軟壓到微微變形,而他的一隻手卻是捉住她的細瘦手腕固定在她身後,然後,強勢的加深了這一個吻。
她被他壓在牆壁和滾燙的胸膛之間,隔著兩層薄薄的衣料,她卻仍能清晰感受到他身體上每一塊肌肉的灼燒和堅韌力道,他的舌撬開她緊咬的牙關,搜尋到她的,含住,吮.吸,幾乎是要吞入腹中一樣的力道吸著她香甜的小舌。
甄艾覺得疼,忍不住的含糊低吟,他灼燒的驚人的大
掌卻已經不受控制的攀附在她裸著的後背上,然後漸漸的滑入她的裙子內,他的手指在搜尋她的內衣搭扣,可整個後背都是一片光滑,他的黑眸微微的倏緊,忽而想到了什麽,呼吸一下變的更加急促起來,他的雙掌乾脆落在她的臀上,慢攏輕揉,吻著她的唇卻放開她早已紅腫的水潤,移到她的耳畔,懲罰似的重重一咬她的耳垂:“該死的!你竟然不穿文胸!”
被他吻的已經意識迷離的甄艾,忽地從那幾乎沸騰的空氣裡清醒過來,她羞愧的雙眼一下盛滿了淚霧,死命的抬手把他重重推開:“陸錦川!你滾!我不想看到你!”
猝不及防被推開的男人,趔趄了一下站穩,高大頎長的身軀隱隱已經有了上位者的壓迫氣息,甄艾抬起手背,狠狠擦拭自己的嘴唇,她氣自己的不爭氣,氣自己的不要臉面,竟然和離了婚四年的前夫,一見面就上演這樣的戲碼……
可她更氣,他把她當成了什麽?想要輕薄,隨處隨時就可以輕薄?
她,她在他的眼裡,就這樣的輕賤?
甄艾越想越覺得難受,卻死忍著再不願哭出來,她咬緊自己的下唇,咬的幾乎要出血了,轉過身,就要離開。
她沒有掉眼淚,可只是那微紅的眼圈,就足以讓他心疼難耐。
見她轉身要走,他急忙追過去:“小艾……”
想到方才戛然而止的好戲,陸錦川不由得有些無奈的低頭看了一眼。
西褲被撐的繃緊,那樣明顯的突兀,他待會兒怎麽出現在人前?
這個小妖精,每一次看到她,他就會失控,更何況,隔了四年!
一個素愛吃葷的男人,強忍了四年方才看到最愛的葷腥,那反應和胃口,豈能了得?
“陸先生還要怎樣?”甄艾氣急,她此刻隻想找一個地縫鑽進去,她簡直自己都沒有臉來面對自己了。
想到方才自己的失控,想到她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給他一個大耳光,她就羞愧的恨不得一頭碰死!
“甄……小艾?”
折返回來的顧仲勳,未料到自己竟會看到這樣的一場好戲。
他的女伴,和她離婚四年的前夫面對面站著,鬢發微亂,紅唇腫脹,只要是男人,簡直不用想就知道他們剛才發生了什麽。
顧仲勳的忽然到來,更是讓甄艾羞的無法自持,她狠狠瞪住陸錦川,澄澈的眼眸裡已經有了水汽:“陸先生,我男朋友來了!請你放手!”
男朋友?!
陸錦川的眸光落在顧仲勳的臉上,霎時間就變的陰鷲起來,他可從來都不知道,這個直奔四十的老男人什麽時候鐵樹開花成了他老婆的男朋友了!
“陸先生。”顧仲勳已經恢復了如常的神色,只是眸色有些複雜的看了甄艾一眼,可到底,還是緩步走到她的身邊,摘掉身上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肩上,然後,伸手輕輕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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