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被窗簾嚴嚴地擋在窗外，已是正午了，房間裡還浸在暗光裡，就像剛剛進入了黑夜。

  沐秦陷在圓圓的大床中間，薄毯蒙頭蓋著，連一根頭髮也沒有露出來。

  哢……

  套房客廳的窗子響了一聲恧。

  沐秦的耳朵動了動，慢慢地把毯子往下拉。

  他住在頂樓的套房，怎麽會有人從他客廳的陽台進來？

  嗒……

  是腳步聲溲！

  很輕！

  他慢慢地坐了起來，盯著房門看。

  難道是季沫他們轉回來了，想捉弄他？他眯了眯眼睛，兩隻腳踩在厚實的地毯上，輕手輕腳地往門後面走。

  季沫剛到這裡，就被奕景宸給拎走了，反抗行動甚至沒能成功維持到兩天！

  金小落不願意和他一起玩，強行去給季沫當電燈泡。

  他在酒店癱了一天一晚，正愁無聊。現在這夥人回來了，他得好好嚇嚇他們！

  那腳步聲靠近了房門，他貼著牆站著，等著季沫進來之後，狠狠地往她的後腦杓上敲上一記。

  嘎……

  門緩緩地被推開，門縫也隨著慢慢變大。

  沐秦怔了一下，站在門口的是一道纖細的身影，身高頂多一米六，長長的卷發束成了馬尾，穿著藏青色的牛仔短褲，兩條細白的腿正小心翼翼地往房間裡邁。在牛仔褲的腰帶上，還拴著一隻機器貓的小包，拳頭大小，在她小巧挺俏的小屁屁上來回晃動。

  這是誰？

  這酒店裡還會有女賊嗎？

  大白天就敢來偷東西？

  他眯了眯眼睛，偏過頭，從門後面偷偷看這小女賊。

  她很瘦，腰盈盈一握。皮膚很細膩，像剛剛沐浴過了牛女乃浴，水潤潤，白亮亮的。

  他給她打……六十分。

  因為太小了點。

  小女賊開始掀他的毯子，枕頭，再看床底下。

  他擰了擰眉，看她找什麽。

  小女賊翻找了一圈，突然飛快地轉過頭來。小臉大眼，長睫毛微垂著，盯住了地上的一道影子。

  那是他的影子！

  “那女人呢？”小女賊哆嗦了一下，啞聲問他。

  哦……原來不是偷東西，是捉女乾來了！

  這麽小，成年了嗎？這麽早就嫁了？

  “你怎麽對得起我？”小女賊又問，一雙明亮的眼睛盈亮亮的，眼淚直打轉。

  “你想我怎麽對得起你？我就勉強配合一下你。”沐秦很好笑，這女賊也笨了，捉女乾都找錯了地方！

  看著他邁著大長腿走出來，女孩子飛快地瞪大了紅通通的眼睛，驚愕地看著他，脫口而出，“男的！”

  “你以為呢？”沐秦沒反應過來。

  “居然是男的！”女孩子又是一聲尖叫。

  沐秦這回反應過來了，臉一黑，大步過去，拎著她的肩膀就往外丟。

  “你這個女賊，趕緊給我滾出去！”

  這麽小巧的她，在他的胳膊裡夾著，簡直就像抱了個小布娃娃。

  還有，這女娃娃香極了，是一種水果香，還摻著一股子女乃香味兒，讓他想到了大白兔女乃糖。

  “什麽女賊？秦時明在哪裡？我來找他的！”小女賊在他掌心裡掙扎，踢著一雙細腿，大聲問他。

  “秦時明不知道在哪裡，反正晚上月還沒鑽出來！記住了，想當賊，記得夜黑風高再出手。”沐秦把她提溜回了陽台上。

  他刷地一聲拉開了窗簾，暖暖的陽光瘋狂地湧過來，落在他寬厚的胸膛上。

  這家酒店正對著長白山。

  初夏的長白山是一支童話，山頂白雪皚皚，山下青山野花。天池的薄冰還沒有化盡，陽光落在上面，像灑下了億萬顆細鑽，閃閃亮亮，滿池光芒。

  他隻穿著休閑褲，褲腰微松，露出了結實的腹肌，被男人們視為某各能力象征的汗毛從肚臍一直往下延伸。

  寬肩窄腰，長腿俊臉。

  就這麽人物，居然單了這麽多年！

  他眯了眯眼睛，轉過頭看剛抓到的小獵物，朝旁邊的陽台呶嘴。

  “去吧，怎麽爬過來的，你就怎麽爬過去！不然我就會把你丟下去……”

  小女賊紅著小臉，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脆聲問：“你把秦時明交出來！你這個變態，你是個男人，你怎麽能和秦時明在一起？你說，你們在一起到底多久了？”

  “我說了，你趕緊爬過去，快去找他吧。”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沐秦真想笑，一把拎著她往陽台上推。

  這可是十九樓啊！摔下去，那還不得肢離破碎？

  小女賊的臉都白了，緊緊地抓住了欄杆，小屁股往後退，顫聲說道：“你別推我，推下去可是謀殺，我自己爬。”

  “爬，快爬。”沐秦抱著雙臂，朝那邊呶嘴。

  “你會有報應的！”小女賊往下看了一眼，又瞪了沐秦一眼，小心地把兩條細腿往那邊跨。

  實在太高了，她的身子橫在兩個陽台之中，死死閉著眼睛，嚇得渾身發抖。

  “給你五秒時間，爬不過去，我就報警，說你偷我東西。”沐秦抬腕看了看表，不耐煩地催促她。

  小女賊一咬牙，飛快地往對面爬了過去。她落在地上，明顯雙腿發軟。她扭過頭，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朝他揮了揮小拳頭。

  沐秦輕嗤一聲，轉過了身。

  “變態，長這麽醜還出來混！”小女賊又罵了一句，飛快地鑽進了房間。

  沐秦挑了挑眉，又嗤一聲，黑著臉看向遠處的長白山。

  說他醜？這世上還有人比他更英俊的嗎？奕景宸不算，他不是這世上的人，他是火星的！

  還有，這小女人一身皮囊還沒長成，就想用這種法子吸引人注意，也太嫩了！

  他喜歡季沫那樣明亮嫵媚的，也曾經喜歡過樊依那樣溫柔如水的，這小女賊簡直就是個十七歲的未成年少女，還未發育完全的豆芽菜！

  他，完全不感興趣！

  —————————分界線———————————

  隔著一道牆。

  秦可可正坐在沙發上，忿忿地打給好朋友艾芹電話。

  “小葉，我爸他居然是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是個男人！”

  “什麽？男人？什麽樣的？是大胖子，還是個瘦子？”尖細的反問聲傳了過來。

  “就是個男的……”秦可可眼睛紅通通的，腦海裡全是沐秦那張臉，“我爸爸他怎麽能這樣做呢？媽還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他怎麽就和小三在一起了？居然還是個男人，他怎麽這麽狠心？”

  “你在哪裡？”

  “我在爸爸的桌子上看到了酒店的渡假套票，我到長白山渡假酒店來了。”秦可可抹了把眼睛，小聲說道。

  “你真的去了長白山？”手機那頭的人終於反應過來了，驚訝地問她。

  “是啊，為了能進去找證據，我央求主管給我開了一個小時的鍾點房，我得走了。我一定要拍到他們在一起的證據，讓他拿錢給媽治病。”秦可可看了看時間，跳了起來。

  她的行李就是一個大牛仔包，她檢查了一下，突然楞住，她掛在腰上的機器貓小錢包掉了！

  她所有的家當都在裡面啊！

  她一拍額頭，趕緊衝過去敲隔壁的門。

  門鈴響了一聲又一聲，門敲了一拳又一拳，就是沒人理會她。

  “小姐，你在做什麽？”樓層的服務員被驚動了，匆匆跑來問她。

  “我東西掉在這房間了，麻煩你叫裡面的人開門，我把東西拿回來。”秦可可趕緊解釋。

  “對不起，沐先生已經出去了，您是他什麽人？”

  樓層服務員狐疑地上下打量她，秦可可這一身打扮，絕對不超過三百塊錢，還頂不上沐秦一顆扣子，他們會住在一起？

  “我……朋友。”秦可可咬牙，還木先生呢！看他那一身馬叉蟲的樣子，肯定是鴨子！

  “如果是急用的東西，您可以打個電話，他剛下樓，還來得及。”服務員誠懇地向她建議。

  “我沒他電話，但我掉在裡面的東西，真的很重要……”秦可可一跺腳，算了，不管多害怕，也得再爬一回陽台了！

  老天保佑她別掉下去！

  但回到自己的房門口時，她又傻眼了，她的時間到了，她的門卡已經失效了。

  “麻煩你給我打開這間房門，我剛住過的。”她趕緊又叫服務員。

  “對不起，你到底住在哪一間？”服務員臉上的疑惑更明顯了，搖了搖頭，小聲說道。

  “我有卡啊。”秦可可搖著卡給她看。

  服務員擰了擰眉，“您的卡得回前台重新刷一下才行。”

  “我真掉東西了。”秦可可拱拳，小聲央求他。

  見她一臉急切，服務員用自己的卡給她刷開了門，陪她進去。

  秦可可直奔陽台，把牛仔大包一丟，直接往對面爬。

  服務員嚇了一大跳，趕緊過來抱她的腿。

  “我就撿個東西，你要是不放心，你就跟過來。”秦可可硬著頭皮，又爬了一次陽台。

  軟著兩條細腿落在地上，心馬上就涼了。

  沐秦把陽台門給鎖上了！

  “喂，我的錢包！”她拍著玻璃門，氣急敗壞地大叫，“錢包……”

  百般無奈，秦可可又爬了一次陽台。

  垂頭喪氣地在服務員的眼神威逼下，進了電梯。

  “您可以在大廳等著沐先生回來。”服務員維持著良好的職業素養，

  沒有把她罵個狗血淋頭。若從陽台掉下去，他可是會倒大霉的！

  看著服務員忍得有些變形扭曲的臉，秦可可突然就朝他做了個鬼臉。烏亮的大眼睛撲扇著，比長白山上的天池還要明亮透澈，她女乃油色的小臉上薄著一層薄汗，漂亮的嘴唇上揚著，呲著兩顆雪白的牙。

  服務員被她弄楞住了，電梯門關上了還在盯著電梯門看個不停……

  下了樓。

  秦可可更沮喪了，她沒有錢包，就沒錢吃飯。機器貓錢包是媽媽親手給她做的，那就是她的保護神，護身符！她只要出門就絕不離身，想不到居然掉在了那個可惡的臭男人房間裡面！

  咦，神聖可愛的機器貓，怎麽能沾上那隻臭鴨子的味道？

  她恨得牙癢，握著小拳頭，在空中揮了兩下，想打扁那臭男人的高鼻子……

  不過，長得還挺好的！還可能眼睛瞎了，不然怎麽會看上秦時明那個大肚子男人呢？

  人的感情真奇怪，男人可以愛上男人，年輕男人還愛上老男人……

  她被自己想像出來的畫面嚇得打了個冷戰，心裡一陣惡寒。

  不管多好看，搶爸爸，當小三，那就是隻死鴨子！

  她坐在大堂的沙發，拿出課本開始看。她在Ｆ大念書，學室內設計。今年大四，周末是期終考試，只有三天了，她得趕緊把沒看完的習題看完。

  她心疼錢，所以沒買臥鋪，三十七個小時的硬座，坐起來真的挺痛苦的，睡也不敢睡。

  “咕……”肚子響了一聲。

  她揉了揉，沮喪地往四周張望。

  這些人衣冠楚楚，珠光寶氣，她和這裡真的格格不入！

  要不要去和酒店經理說下，讓她打幾個小時的工？給客人們拎包也好啊！

  “喂……好餓……有十塊錢我也能辦張卡，讓艾芹給我打點錢過來啊。”她把大牛仔包打開，從裡面翻找了好半天，找到了半包餅乾。

  她捏了一塊放進嘴裡，扭頭往大門外看。

  她已經在這裡坐了八個多小時了，沐秦還沒有回來，這裡的前台也不肯告訴她號碼，她除了枯等，別無辦法。

  “他不會不回來吧？會不會告訴了老爸，老爸不讓他來了？難怪這麽多年，老爸一直和媽感情不好……”

  她緊擰著眉，想著沐秦，對他的反感簡直像大風裡的海浪，一層接著一層地湧……

  但是她又想，是不是她弄錯了？老爸有這樣的本事嗎？不是說那個女人有三十歲了，腰挺細，臉挺大的？

  “歡迎光臨。”

  大堂經理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一個激靈，往水晶轉門處看，居然是她爸爸秦明月來了！他胳膊上挎著的正是那個別人告訴過她的女人，披著長長的棕色的直發，戴著墨鏡，穿著孕婦裙，嘴巴塗得紅通通的，脖子上掛著白金項鏈，還背著不知是真是假的CK的包。

  原來，真是她弄錯了！她看到的酒店的套票是那間房沒錯，但是他們並沒有入住！

  “秦時明！”她拖起包，大步跑了過去，攔住了二人，憤怒地說道：“你怎麽這樣做？”

  秦時明楞了一下，趕緊松開了那個女人，吱吱唔唔地說道：“怎麽沒大沒小，大呼小叫……你怎麽到這裡來了？”

  “你有沒有良心？你怎麽能在這時候……”秦可可的眼淚撲嗖嗖地落下來了。

  她堵了老爸很多回，這是第一次堵到了兩個人在一起的場面。

  “可可……”女人挑了挑畫得細長的眉，擠著笑臉過來，想拉她的手，“這就是可可，真漂亮……”

  “滾開，你真無恥！你不知道他結婚了嗎？他有家有孩子！你怎麽能破壞別人的家庭！”秦可可打開她的手，憤怒地罵道。

  “你怎麽能這樣說？你都這麽大了，誰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女人白了她一眼，走回秦時明的身邊，挽住了他的胳膊，扭了扭腰，嘟囔，“再說了，你不就是想要錢？”

  “要錢？他所有的錢將來都是我的，你一毛也沒有！你休想拿到一毛！”秦可可怒了，撲過去就扇她。

  “啊……明月！”女人一聲尖叫，躲到了秦時明的身後，嬌滴滴地大叫，“明月，你管管可可！她也太凶了吧！哪裡像個女孩子！”

  四周的人圍過來，指指點點地看熱鬧。

  秦時明的臉脹得像豬肝，攔住了秦可可，賠著笑臉說：“可可，咱們不鬧了，去我房間，我給你解釋……”

  “什麽好解釋的？你要她還是要我？”秦可可指著那個女人，憤怒地咆哮。

  “當然是你，你……”

  “明月！我可是有你的兒子了！”女人一跺腳。

  秦明月一扭頭，趕緊說：“你也要你也要！”

  “你不要臉！”秦可可跳起來，啪地往秦明月的臉上打了一巴掌。

  秦明

  月楞了一下，反手就給了秦可可一個耳光！

  秦可可被他打得一個踉嗆，跌倒在地上，眼淚流得更凶了，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從小到大，秦明月第一次打她！

  他和媽的關系已經緊張了好多年了，爸中間也有過女人，但是這一回鬧得最厲害。原因就是媽患腎病，每個月要透析，秦明月卻在半年前提出離婚，不管不顧了。

  秦可可一怒之下搬了出去，和媽媽一起住，秦明月每個月給她的生活費，她都拿去給了媽媽治病，自己還打了幾份工維持媽媽和她的生活。

  她就是想爭一口氣而已！

  “可可……”秦明月懵了，趕緊過來扶他。

  “秦明月，我恨你！”她打開他的手，爬了起來，抹了把眼淚，恨恨地瞪著她。

  “明月，你到底怎麽教她的？一點規矩也沒有！她這樣，以後肯定會欺負我們崽崽。若把我肚子裡這個鬧出事來，我和你沒完……”女人的嘴一張一合，吐出刻薄的話語。

  秦明月又扭過頭去哄她，“她還小嘛，不要計較。”

  秦可可握緊了拳頭，撲過去又打秦明月，“秦明月，你既然要這個女人，不要我，我就和你拚了！”

  秦明月趕緊抓住她，黑著臉說道：“你能不能不要大呼小叫，不嫌丟人嗎？”

  “你都不嫌丟人，我為什麽要嫌丟人，在外面亂搞的人是你，不是我！”秦可可掙扎著，抬腿去踢她。

  她要氣爆炸了，這個女人哪裡比得上媽媽呢？媽媽年輕的時候漂亮極了，比花兒還要漂亮！現在人年紀大了，生病了，就活該被拋棄嗎？不就是因為生的是她，是個女兒？

  “幾位，請不要在這裡吵了。”酒店的大堂經理帶著保安過來，想把他們勸出去。

  “我回房間，哼，你如果五分鍾之內不上來，我就帶著崽崽離開你。”女人瞪了父女一眼，扭著腰走了。

  “你趕緊回家去，你再在這裡鬧，小心我揍你。”秦明月甩開了秦可可的手，快步追了過去。秦可可站在大堂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都忘了拍下他們兩個挽著胳膊的照片，她要上法院告他們兩個重婚！她不要這個可惡的爸爸了！

  沐秦站在人群後面，他只看到了後半場，隻感覺這一幕太戲劇了，這未長成的小丫頭，居然為了一個老男人哭成這樣子？

  她瞎眼了？看不出這男人能當她爸了？是為錢吧？

  他搖搖頭，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