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阿瑪。”二格格聽到裡頭傳來了嘔吐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在簾子外面喊了兩聲，她家阿瑪卻沒有出來。

  靳水月才從安安她們那兒過來，估摸著這對父女要講什麽也講的差不多了，便打開簾子進來了，卻只看到二格格一個人在屋裡走來走去，似乎很著急的樣子。

  “怎麽了？你阿瑪呢？”靳水月有些詫異的問道。

  “阿瑪在裡屋，好像有點不舒服的樣子。”二格格連忙說道。

  “你先坐吧。”靳水月一邊說著，一邊掀開簾子去了裡屋。

  四阿哥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臉色有些難看。

  “是哪裡不舒服？”靳水月上前問道，她也有些著急了，她家四爺身子一向很好，連小病都幾乎沒有得過，這會臉色的確很差。

  “大概是吃壞肚子了吧。”四阿哥搖了搖頭說道，還是覺得胃很疼。

  “晚膳就那些東西，怎麽會吃壞肚子？”靳水月聞言卻又些意外，她和幾個孩子都好好的，怎麽唯獨他肚子疼？還吐了？

  雖然每個人都腸胃接受能力不一樣，但他可是他們家最厲害的那個人啊。

  “不知道，我肚子還有點不舒服，進去一下。”四阿哥一邊說，一邊往裡走。

  靳水月有些錯愕了，莫非拉肚子了？

  當然，她這個時候是不會多問的，二格格還在外頭呢。

  到了外間，等了好一會四阿哥才出來了，整個人看著好多了。

  “阿瑪是哪裡不舒服？”二格格見自家阿瑪出來了，連忙起身問道。

  “沒事，估計晚膳多吃了些，肚子不太舒服，你坐吧。”四阿哥擺擺手說道。

  “是。”二格格聞言連忙坐下，心裡還想著自己和阿瑪剛剛說的事，因為有些緊張的緣故，她喝了一口熱茶，又伸手拿了一顆盒子裡的蜜餞放到了嘴裡，只是才咬開後，就皺起了眉頭，也顧不得屋裡還有人，就拿出手絹吐了出來。

  “怎麽了？”靳水月見二格格呸呸吐了幾口，又往嘴裡灌水，便低聲問道。

  “這蜜餞是苦的，一大股子霉味。”二格格有些尷尬的說道，再看看這裝蜜餞和乾果的匣子，好像東西是她送來的，她就更加尷尬了。

  靳水月聞言拿過一顆，掰開看了看，果然發現裡面長霉了。

  “長霉了，不能吃了，蘭珍，拿下去吧。”靳水月招手，示意蘭珍過來把盒子撤下了。

  她記得自家四爺不久前就吃了好幾顆蜜餞，難道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胃疼，鬧肚子的？

  二格格不知道自家阿瑪吃了發霉的蜜餞，但是因為東西長霉了，又是她送來的，她還是十分懊惱的，她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道：“阿瑪、福晉，這乾果匣子是前些日子我熟識的一個夫人來看我時送的，我沒舍得吃，一直留著，今兒個就拿過來了，沒發現已經長霉了，幸好還沒有人吃，是女兒太大意了。”

  四阿哥聞言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他已經吃下去了好不好？因為他很少吃蜜餞的緣故，這東西外頭又很甜，所以他也沒有太在意那點兒苦味，就吃了好幾顆，剛剛他家福晉掰開，裡面都長霉了，現在想想還真是鬱悶啊。

  不過鬱悶雖然鬱悶，四阿哥也沒有多說什麽，女兒如今已經過的如此艱難了，人家送一匣子蜜餞乾果都舍不得吃，他這個做阿瑪的還能說什麽？

  “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東院歇著吧，你和納嘛星德的事，我會盡力處理的。”四阿哥看著自家女兒說道。

  “是，多謝阿瑪。”二格格聞言松了口氣，起身告辭了。

  “沒想到她如今竟然過成這樣，一盒子蜜餞都舍不得吃，還想著日後轉送他人，能省下那點銀子。”四阿哥等二格格走了後，才揉著自己還有些疼的胃，歎息一聲說道。

  靳水月沒有說話，她覺得自己給二格格買回宅子，已經仁至義盡了，若不是二格格如今和過去相比變了許多，她怕是再也不會讓二格格進王府的大門了，如今這丫頭日子過得是不算好，和從前比起來更是天差地別，可好歹有吃有住，有奴才使喚。

  “那你預備怎麽辦？”靳水月低聲問道，女兒是人家的，他若是要幫，她也不會阻攔沒必要為了一個二格格，傷了他們夫妻的感情。

  “她想和納嘛星德和離，我盡力而為，至於她自己的日子，讓她自個過去吧，我知道她手頭還有一些田莊地產，不至於餓肚子，只是過不了從前那種奢華的生活，也該讓她自己嘗嘗苦頭了。”四阿哥皺眉輕聲說道。

  女兒連蜜餞都舍不得吃，他是有些可憐她，但是也不會給銀子，從前就是給太多了，才讓她得意到無法無天的地步，弄得如今她眾叛親離的。

  “和離，在皇家可不是容易的事。”靳水月低聲說道。

  “那也得想想法子試一試，說實在的，二格格雖然過分，但是納嘛家就這麽拋棄一個皇族格格，讓個妾室耀武揚威，也實在是過分，我已經忍他們很久了。”四阿哥沉聲說道。

  孩子再不好，做父母的肯定也不允許旁人來欺負她，更何況納嘛星德這些年一點兒人樣都沒有混出來，還是靠著他這個嶽父才混了個六品閑職，如今私下納妾生了個兒子就拋棄他女兒，四阿哥心裡怎麽會爽快？

  當然，這樣的女婿，他覺得不要也罷，能和離再好不過了。

  第二天一大早，四阿哥就進宮為此事奔走了，哪怕一連忙活了兩天，也沒有得到皇帝的恩準。

  皇帝甚至讓身邊的奴才去傳話，讓納嘛星德必須向二格格道歉、認錯，必須回二格格的府邸和她住在一塊，與侍妾、兒子恩斷義絕。

  說實在的，得知皇帝下了這樣的旨意，靳水月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反正人家老人家就是不許皇族的人鬧“離婚”，硬是要用人家的權利把一堆怨偶繼續湊成一對，反正就是不準和離，不準休妻。

  “要不先緩一緩再說吧，皇上既然不答應，你再進宮也是無用的。”靳水月看著自家四爺勸道。

  “也只能這樣了。”四阿哥輕輕點了點頭。

  二格格已經在府裡住了兩天了，一直在等消息，卻不想等來的消息竟然是這樣的。

  她是不可能再和納嘛星德回到過去的，更不想再見到那個男人。

  “二格格，王爺已經盡力了，可皇上不松口，誰也沒辦法。”宋氏看著二格格，低聲說道。

  “我知道，方才在正院，我也謝過阿瑪了，我知道他這兩天為了我的事忙前忙後的，只可惜皇祖父不松口，我也只能自認倒霉了，不過納嘛星德……我是不會讓他踏入我府邸半步的。”二格格冷聲說道。

  “那豈不是抗旨不尊了？皇上的意思是讓你們和好如初。”宋氏柔聲說道。

  “皇祖父哪裡有空管我們那麽多，反正我不會和他再有什麽瓜葛，更不會讓他踏足我的府邸半步，納嘛星德大概也巴不得離我遠點吧，好了額娘……既然只能這樣，那我也忍了，我就先回去了。”二格格皺著眉說道。

  “不再住幾天嗎？”宋氏連忙問道。

  “不了。”二格格搖了搖頭，見宋氏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便拉著她的手笑道：“額娘別擔心，我沒事的，等弘時回來，我再過來看您。”

  “好。”宋氏點頭，送二格格出去了。

  ……

  寒冬臘月，難得有個晴好的天氣，今兒個的太陽十分耀眼，只可惜照在人身上並不覺得多暖和，屋外依舊冷嗖嗖的，凍得人渾身發疼。

  靳水月抬頭看著天，盯著有些刺目的太陽，輕輕閉上了眼睛。

  就在剛剛，她才和自家四爺一塊把三個兒子送出去了。

  孩子們又必須回到宮裡去學習、生活了。

  “福晉，外頭冷，咱們進屋去吧。”蘭珍知道福晉是舍不得兩個小阿哥，但是站在外頭久了，福晉肯定會冷的。

  “嗯，走吧，進屋去，進屋暖和。”靳水月輕輕點了點頭。

  哪怕她再舍不得，也不能強行把孩子們留在身邊啊，只是如今她進宮也不比過去方便了，時常去探望，對孩子們也不好。

  本來想午睡一會，結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家四爺最近似乎都很忙的樣子，中午在家休息的時候也不多了，大概是快到年底的緣故吧，靳水月也沒有想那麽多，慢慢閉上了眼睛，哪怕睡不著也得養養神，她答應兩個女兒，一會陪她們做香膏的，那個可費勁了。

  傍晚十分，太陽已經西下，天色暗淡下來，北風呼嘯，站在屋外，富察氏隻覺得自己臉都凍木了，沒有知覺了。

  雪兒端著晚膳進了院子時，就看見自家夫人站在屋外，她心裡一緊，趕緊跑了過去，急聲道：“夫人快進屋去吧，站在外頭仔細風寒又加重了。”

  “沒事。”富察氏搖了搖頭。

  “夫人，奴婢求您快進去吧，不然老太爺和老夫人知道了，奴婢又要受罰了。”雪兒苦苦哀求道。

  富察氏聞言看了她一眼，轉身進屋去了。

  “這是膳房專門為夫人準備的飯食，清淡可口，這是今天晚上的湯藥，太醫說晚膳前服下。”雪兒端著小碗說道。

  富察氏也沒有囉嗦，接過藥碗，把裡面的湯藥一口氣喝了下去。

  “將養了幾天，夫人的氣色好多了，也能下床走動了，只是夫人，天太冷了，您可別再出門了。”雪兒忍不住輕聲叮囑道。

  “太醫說我的病還有多久才能好？”富察氏皺眉問道。

  “太醫說了，夫人肯好好喝藥，吃飯，靜心調養的話，這個月就能好，若是要徹底斷了病根，怕是還要一個月。”雪兒笑著說道。

  “那就要到過年了，過年好啊，若是給人添了晦氣，那才真是叫人倒霉呢。”富察氏呵呵笑了起來，那神情，那眼神，怪可怕的。

  “夫人您這是怎麽了？”雪兒有些不解的看著自家夫人。

  “沒什麽，你給我記住了，從現在起，什麽東西對身子好，能把我補的比過去氣色還好，就給我使勁弄來。”富察氏一邊喝著雞湯，一邊說道，最後還皺了皺眉：“雞湯裡面為什麽沒有人參？”

  “啟稟夫人，太醫說您的身子雖然有了起色，但還虛弱，不能大補，所以暫時不能用人參。”雪兒連忙解釋道。

  “總之你看著辦吧，能讓本夫人身子康健，有重賞。”富察氏說到此走到了屋裡的箱子面前，拿鑰匙打開後，取出兩個荷包丟給了雪兒：“一個是賞你的，你這些日子以來對我悉心照顧，很盡心，還有一個你拿去讓膳房的人分了，以後我的飲食要更加上心才是。”

  “是，奴婢知道了。”雪兒見夫人打賞了一大包銀子，笑的合不攏嘴，雖然她是賣身到夫人身邊的，有點月例銀子就滿足了，但是誰不想要更多呢？

  “下去吧。”富察氏揮了揮手，示意雪兒退下，自己迅速用了晚膳後躺到了床上。

  “一定要好起來……而且要讓阿瑪和額娘看在眼裡，要讓他們知道我已經恢復正常，並且從喪子之痛中走了出來。”富察氏咬了咬牙說道，然後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個玉佩，緊握在手上，過了許久才看著玉佩笑了起來：“兒子，額娘會給你報仇的，額娘不會就這樣死去，額娘哪怕要死，也要像平郡王福晉說的那樣去死，等著額娘吧。”

  就在富察氏癡癡笑著時，屋外傳來了雪兒的聲音。

  “夫人，老夫人來了。”

  富察氏聞言把玉佩壓在了枕頭底下，想坐起身來迎接自家額娘。

  “快些躺下。”老夫人進來後見女兒要起來，連忙伸手攔住了她。

  “額娘。”富察氏喊了一聲，靠在了老夫人的腿上。

  “孩子，你能想通就好，說起來，你和你妹妹出身世家，家世顯赫，從小便享盡榮華富貴，出嫁後卻不是那麽順遂，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不垂憐？額娘打算去靈隱寺為你們燒香祈福。”老夫人看著女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