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富察婧姈突然感覺到有個東西從自己眼前飛了過去,是從身後的方向飛過來的,她下意識轉過頭去,便看到有人站在胡同口。
因為天黑,雖然胡同兩邊都掛著燈籠,可來人是背著光的,所以看不清相貌,可是只看這人的身量,她就能猜到來者是誰了。
“秀兒。”富察婧姈扯了扯秀兒的衣袖,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後,轉身往胡同口去了。
越靠近那個人影,她越能確定自己的判斷,直到離他約莫兩丈遠時,她看清了他的臉。
“殿下,你怎麽來了?”富察婧姈並沒有靠近弘歷,在離他還有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今兒個雖然是十五,月亮卻被雲層遮住了,天色有些黑,又這麽晚了,你一個女兒家走夜路終歸是不安全的。”弘歷望著富察婧姈,柔聲說道。
雖然他很想靠近她一些,但是他知道自己面前這個女孩是非常害羞的,而且還是那種一本正經的女孩子,自己若是靠近她,不僅會嚇到她,她肯定還會搬出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大道理來“教訓”他。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領教了,就保持她認可的安全距離吧。
“勞殿下掛心了,從宮裡回來這一路上都有步軍營的人在巡邏,很安全的。”富察婧姈微微蹙眉後,輕聲說道。
從宮裡到他們府上這段路是京中權貴所在之地,治安一向是最好的,加之有步軍營的人徹夜巡邏,這些年還從未聽說出過什麽亂子。
太子為何來送她,她又不傻,能不知道嗎?
可是太子的情她敢領嗎?
她不敢啊!
這世間的女子,能得到太子的青睞何其不易,倘若她沒有和允祁定親,那麽這一切對她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喜事。
可她偏偏有婚約在身,太子的垂青對她來說就是極其恐怖的事兒了。
她能悔婚嫁給太子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即便她心裡一萬個願意,皇帝和皇后能答應嗎?這世間的人倫道德能允許她這麽做嗎?
不能!
永遠都不能!
要怪就怪她是太子叔叔未過門的媳婦,是即將成為他嬸母的人。
“你快進去吧。”弘歷看了富察婧姈一會,才低聲說道。
他其實還有話想和她說,可她每次都仿佛把他當洪水猛獸一般,遠遠的避開,真叫人傷心呢。
“是,那臣女告退了。”富察婧姈何嘗沒有看出太子眼中的熱切慢慢變成了失望,她心裡也不好受,可也只能這樣了。
事實上,到現在為止,富察婧姈都沒弄懂太子為什麽會看上她。
她和五公主交好已久,至今都一年多了,因為時常進宮,她偶爾能見到太子。
自己的了解,加之旁人的描述,她知道太子是個英武非凡又潔身自好的好男兒。
雖然身為太子,身份高貴,可至今為止身邊都沒有一個女人伺候。
聽珍珍說,他們兄弟姐妹幾個都受到了皇帝和皇后的影響,隻期望一輩子能夠找到一個與自己心心相印的人度過一生。
太子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所以至今身邊都沒有一個女人?
他想找一個和他心心相印的人過一輩子,卻偏偏看上了她。
平心而論,富察婧姈覺得自己雖然出身鑲黃旗世家,但富察家的影響力早就不比從前了,她還偏偏失去了父親,少了父族的支持。
總的來說,自己出身真的一般,至於長相,她覺得她根本比不上兩位公主和景然林憐兒她們。
這幾位都是絕色之姿,她和京中那些小姐們比起來雖然出類拔萃,可在這幾位面前真的毫無出彩之處,只能淪為陪襯。
再說才情,雖然她還是酷愛讀書的,但是比起從小受到狀元父親教導的林憐兒來說,她真的比不上。
林憐兒作的詩詞那叫一個絕,而她呢?只能勉強算過關而已。
她曾見到太子寫的字,那叫一個氣勢磅礴,因為受到畫技超群的皇后娘娘的指導,太子的畫作意境極好。
因師從狀元林佑,太子作詩作對都很厲害,至於武功……那更是諸位皇族子弟中的佼佼者。
反正……太子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最優秀的,而她富察婧姈呢?
她只能算一般,什麽都一般。
這樣很一般的她,還有婚約在身,卻受到了他的鍾愛。
很多時候,她都覺得有些不切實際,總覺得自己生活在夢裡,否則太子怎麽會看上她呢。
可事實一遍遍的告訴她,真的是這樣。
走到了府門口,盡管富察婧姈在心裡暗暗交代了自己多次,可行動依舊不受控制,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弘歷已經站在剛剛那個位置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裡突然就湧起了一股酸澀,淚水也在眼眶裡打轉兒,她一下子就將平日裡的冷靜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三步並作兩步,急匆匆跑到了弘歷面前,在離他僅有咫尺的位置停了下來。
“殿下,你以後別再跟著我,也別再管我了,你這麽做,會讓我越來越難以自拔,可我們不能在一起的,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嫁給允祁,就要成為你的嬸母了。”
而一向冷靜自若的弘歷卻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柔嫩的小手。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做,兩人渾身都是一顫。
“只要你心裡有我,剩下的一切交給我處理。”弘歷輕聲說道,語中卻帶著決然之意。
“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沒有哪個女子不喜歡你。”富察婧姈迅速冷靜下來了,連忙抽回自己的手說道。
“太子?僅僅因為我的身份嗎?”弘歷隻覺得一盆冷水突然從頭頂澆下,將他心中的熱情和期盼都給澆滅了。
“殿下,若您不是太子,是和允祁一樣受困宗人府的落魄皇族,您覺得我會如何選擇?”富察婧姈輕聲說道。
雖然聲音很輕很輕,但卻很堅定。
她必須斷了太子對她的念想,不然這麽下去,他們之間的事兒遲早弄得人盡皆知,到時候太子毫發無損,而她呢?怕一輩子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