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水月知道蘭珍心疼這些銀子了，她何嘗不心疼了，不過為了解決二格格這個麻煩，她也管不得那麽多了。

  “恆親王府大格格那個鐲子，二格格賠了一萬兩，她從幾位格格那兒借的銀子，本錢加利息，一共還了二萬四千兩，如今她身上就剩下兩千兩銀子了，加上她少得可憐的積蓄，也最多三千兩銀子，那就是她全部的家當了。”靳水月想了想後如此說道。

  “福晉算錯了……就在一個時辰前，二格格讓她身邊的柳兒拿著兩千兩銀票，去珍寶齋幫她做了兩套頭面，如今二格格身上怕是不足千兩銀子。”蘭珍壓低聲音說道。

  “那就好……我就是要等到她走投無路，如今就看戴佳氏到底能不能領會咱們的意思了。”靳水月笑著說道。

  “福晉放心吧，菊珍已經去納嘛府提點過戴佳氏了，不會有差錯的。”蘭珍柔聲回道。

  為了今日，她家福晉準備了好久，方才還派了菊珍去找戴佳氏，想來是不會出什麽岔子的。

  “她是嫁出去的女兒了，哪怕她從前再壞，本也和我無關，可是我卻容不得她欺負我的孩子們，更容不得她一再做出連累王爺和王府的事情，既然沒有人管的了她，那我就勉為其難吧，希望能有效果，也不枉費我安排這麽多日了。”靳水月歎息一聲說道。

  說實在的，讓她出手對付二格格，她心裡也是有所顧忌的，畢竟二格格一旦瘋起來，簡直可怕，不過對付這種人，她也有自己的法子，只要是人，都有軟肋。

  納嘛府中，戴佳氏正在站府門口，聽著府門被叩的一聲聲響，聽著外頭二格格的咆哮聲，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夫人可千萬要穩住啊。”菊珍在她身後低聲說道。

  “說起來讓姑娘見笑了……自從二格格嫁過來，我這一家子都被她欺負害怕了，她如今一吼，我都嚇得腿軟，不過這次我也豁出去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福晉說得對，還不如快刀斬亂麻，一次搞定，哪怕後果不堪設想，為了我納嘛家的香火，我在所不惜。”戴佳氏說到此，輕輕揮揮手道：“來人啦，打開大門。”

  “是。”府裡的家丁們也很畏懼二格格，把人家關在外頭那麽久，早就嚇到了。

  菊珍乘機躲到了門口一顆大樹下，準備靜觀其變。

  “楊氏，你給我打起精神來，什麽都不要怕，有額娘在，誰也別想傷害你和你腹中的孩子，這可是我們納嘛家的未來，即便是死，誰也別想動他。”戴佳氏轉過頭看著身側的挺著大肚子的楊氏，緊握拳頭說道。

  “是。”楊氏連忙頷首，不過小腿還是在發抖，她從前是府裡的丫鬟，在沒有伺候額駙納嘛星德之前，早就領教過二格格的厲害，如今也是心有余悸的，她很怕二格格會直接上來一刀砍了她。

  府門慢慢被打開了，站在外頭大吼的二格格已經引得四周的鄰裡都瞧瞧在自個家門口看熱鬧了，不過二格格也覺得無所謂。

  “我當是誰，在外頭大吼大叫，原來是二格格，不知格格駕臨，所為何事？”戴佳氏上前幾步出了府門，看著門口的二格格笑著說道。

  二格格聞言倒是一愣，從前她婆婆見到她都是笑容滿面，點頭哈腰迎接的，今兒個怎麽擺起譜了？瞧瞧這樣子，還真有點大門大戶夫人的樣子了，果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她怕是一年沒見到婆婆戴佳氏了。

  “能有什麽事兒？當然是回家，星德應該告訴你了，我要搬回來住，你馬上派人幫我收拾東西，對了……正院可整理出來了？今非昔比，我和星德也該住在正院了，婆婆公公老了，該去後頭頤養天年了。”二格格一邊往裡走，一邊說道，態度十分傲慢。

  本來，納嘛府的人很久沒有開門，她都想破口大罵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戴佳氏聞言氣的渾身發抖，兒子是和她說了，二格格要搬回來，卻沒有說要住在正院，她和自家老爺還健在呢，哪怕她答應二格格回來，這死丫頭也不該住在正院才對，這死丫頭到底有沒有把他們這些長輩放在眼裡？

  是了，這麽多年來，這死丫頭都是把他們當奴才使喚的，哪裡真的尊重過他們？戴佳氏愈發覺得自己不能害怕，更不能留情面了，她上前幾步攔住了二格格的去路，冷笑道：“我怎麽記得……十年前你搬出去時說過，一輩子都不會再回我這個爛地方，怎麽今兒個要回來了？你想回來就能回來嗎？你可問過我這個做婆婆的是否答應？”

  二格格聞言，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之色，看著戴佳氏，打量了片刻後一臉譏諷道：“你沒病吧，敢這麽對本格格說話？”

  戴佳氏聞言氣的渾身發抖，搖手指著二格格，怒聲呵斥道：“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你是皇家格格又如何？嫁來我納嘛家便是我的兒媳婦，該受我管教，你一而再再而三侮辱長輩，嫁過來這麽多年來也沒有給我納嘛家生下一兒半女，根本就不配做我家的兒媳婦，你不是喜歡搬出去住嗎？你是格格，我也不敢把你如何，你現在就給我走，回你的府邸去，我納嘛家休不了你，倒是躲得起。”

  “你放肆。”二格格沒有料到自家婆婆竟然敢這麽對自己說話，當即氣的臉都紅了。

  “放肆？你若不是格格，我家星德早就把你休了，我告訴你，我也不怕你，你想怎麽鬧我都奉陪到底，就算你告到宗人府去，告到皇上面前，我也不怕，我倒是要問問皇上，他為何要嫁這麽一個不孝的孫女給我納嘛家。”戴佳氏叉著腰吼道，一副老娘豁出去了，不怕你的樣子。

  二格格聞言震驚了，正想說些什麽，戴佳氏卻拉著楊氏的手笑道：“瞧見了吧，這是我給星德納的妾室，她已經有七八個月的身孕了，馬上就要給我納嘛家生下後代了，我這府邸，隻認她做兒媳婦，至於你……滾回你自個的府邸去吧，有皇家護著你，我們不能休了你，不過也不會接納你。”戴佳氏瞪著二格格，惡狠狠的說道，看著二格格臉色變了又變，她心裡升起了一股子無比痛快的感覺，隻覺得這麽多年來壓在自己頭上的大石頭都沒了，憋了這麽多年的氣，終於出了。

  “我不信……你一定是騙我的，星德他不敢這麽做。”二格格一邊往後退，一邊搖頭說道，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你還有臉提星德？我好好的兒子，狀元郎之才，詩詞歌賦無一不通，乃是我滿人之中的大才子，就因為娶了你，成日裡被你打罵，被你欺壓，好好的孩子，被你折磨的抬不起頭來，被所有人笑話，還差點兒連後人都沒有，你以為星德為什麽對你言聽計從？還不是因為懼怕你，懼怕你的身份，不然他早就休了你……話不投機半句多，你給我滾……。”戴佳氏一提到兒子就怨恨二格格，抬手吩咐身邊的人關門。

  “別……你們別關門……。”柳兒見大門要關上了，頓時急了，可是自家主子呆呆的站在那兒，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也不敢亂來了。

  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了，二格格站在雪地裡，看著緊閉的大門，一直沒有動，就這麽站了好久好久，直到天色慢慢變暗，直到冷風將她凍得瑟瑟發抖。

  “怎麽……怎麽會這樣？柳兒，他們不是很怕我，不是很怕皇家嗎，他們怎麽敢這麽對我？”二格格拉著柳兒的手，淚如雨下。

  “格格……奴婢早就勸您，對夫人和額駙他們不能隨意打罵，您偏不聽，他們大概是忍受不住，爆發了吧。”柳兒歎息一聲說道。

  “啪……。”二格格抬手就甩了柳兒一巴掌，厲聲吼道：“本格格用不著你一個下賤丫頭來教，你做什麽事後諸葛？不行……本格格一定不能服輸，一定不能被拒之門外，還有那個懷了孽種的賤人，本格格也絕不能饒了她，非要扒了她的皮，親手打掉她的孽種不可。”

  “可以了，咱們走吧。”眼看著天色不早了，該回去陪孩子們用膳了，靳水月便對身邊的蘭珍吩咐道。

  “福晉，二格格會不會一把火燒了納嘛府？”蘭珍有些擔心的說道，畢竟二格格現在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了。

  “她不敢，你放心吧，咱們回府，派人在這兒盯著就是了。”靳水月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她還是了解二格格的，那丫頭心狠手辣，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不過之所以養成這種脾氣，都是被人慣得，在王府被宋氏慣壞了，被李氏教歪了，出嫁後又被納嘛府的人捧上天，所以才會越來越無法無天，可是現在失去這一切後……這丫頭怎麽著也會有所改變吧。

  二格格當日並沒有離去，她就在馬車裡靠了一夜，第二天繼續派人叩門。

  “格格……您吃苦了。”柳兒看著自家格格疲憊的臉，十分心疼道。

  “本格格也是無處可去，咱們只剩下幾百兩銀子了，能去哪兒？住在客棧嗎？那也支撐不了多久啊，我還帶著你們十幾個人，很快就會捉襟見肘的，所以只能回納嘛家，除此之外別無去處。”二格格歎息一聲說道。

  “可是她們太欺負人了。”柳兒一臉憤怒道。

  “這大概也是我自作自受吧，我昨兒個想了一夜，若我這麽多年來不這樣對他們，把他們逼急了，也不會有今日。”二格格緊緊捏著自己的錦帕說道。

  柳兒聞言十分詫異的看著自家格格，她是想通了嗎？

  “本格格被婆婆大罵，被拒之門外的事兒……恐怕整個京城都傳的沸沸揚揚了吧，本格格再次淪為笑柄了，不過無所謂……反正從前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二格格自嘲一笑道。

  “其實格格還有一個去處，格格可以回王府啊，納嘛家族這麽欺負人，只要格格回王府，福晉就算為了顧及王府的臉面，也會出面教訓她們的，到時候我看戴佳氏還敢不敢囂張。”柳兒沉聲說道。

  二格格聞言眼前一亮，不過隨即又黯淡下去了：“我和靳水月本就是死敵，如今又和安安那兩個丫頭不對付，回去簡直自取其辱。”

  “那也總比被納嘛府拒之門外好啊。”柳兒低聲勸說道。

  “算了……。”二格格聞言搖了搖頭，她可以不顧旁人怎麽看她，但是她就不想回去向王府的人低頭，讓王府的人看笑話。

  天氣很冷，在馬車內坐久了，二格格渾身都疼，柳兒讓人買了熱饅頭來，她從前不屑吃著東西，這會子都覺得很香。

  納嘛星德從裡頭出來時就看到二格格在啃饅頭，不知為什麽，雖然他一直恨著二格格，恨自己娶了這麽個女人，時常對他打罵，天天嫌棄他，罵他是個窩囊廢，可是此刻見她這樣落魄，心裡竟然十分內疚。

  “格格……你還是去別的地方吧，我額娘不讓你回府，額娘說了……你若是再不走，她就要讓人來趕走你了，還有……額娘說……要奏請宗人府，讓我們和離。”納嘛星德走到馬車前說道，卻不敢抬頭看二格格的眼睛。

  “和離……。”二格格看著眼前的男人，她才嫁給他那會，這男人也是年紀輕輕，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可是此刻的他，卻和過去有著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僅人發福了，還彎腰駝背的，完全和過去兩個樣，是否因為這麽多年來，被她折磨成這樣的？

  “你真的要和我和離嗎？”二格格看著納嘛星德問道。

  “不是……我不想和你和離，但是父母之命不可違，就像當初我本不想娶你，卻因父母之命，不得不娶你。”納嘛星德鼓起勇氣看著二格格說道。

  “只可惜皇家向來沒有棄婦，納喇星德，你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知道嗎？”二格格看著納嘛星德，輕聲笑了起來：“沒有人可以損了皇家的顏面，沒有人可以休了皇室的格格，哪怕和離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