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斷了?”四阿哥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這可不是小事兒啊,稍有不慎便會留下殘疾的。
“嗯,十有八九是斷了。”靳水月輕輕點了點頭。
“把手伸出來我瞧瞧。”四阿哥低聲說道,語氣溫柔,似乎在哄她一般。
“你又不是大夫。”靳水月聞言撇了撇嘴,不願意伸手過去,實在是太疼了,這兒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萬一傷上加傷可怎麽辦?
“放心,我是習武之人,筋骨的傷勢還是能夠判斷出來的。”四阿哥低聲哄道。
“那……那你可得輕點兒。”靳水月雖然有些遲疑,但過了片刻,還是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四阿哥小心翼翼幫她檢查了一下,最後才道:“應該是扭到了,傷到了骨頭,你先別亂動左手臂,等我們回去後找大夫,應該不會有事的。”
四阿哥雖然不是大夫,但是他也能確定靳水月的手臂真是折了,只是不敢直說而已,免得嚇壞了這丫頭,他如今只能如此安慰靳水月,等出去後再想法子,人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我背你走。”四阿哥低聲說道。
“不要。”靳水月搖頭,她傷的是胳膊,又不是腿,能走路的,不用他背著,在這黑暗中,四阿哥也看不到路,萬一不小心摔跤,她另一條胳膊估計也廢了。
“聽話,你受了傷,我背著你比你自己走要好很多。”四阿哥卻執意堅持。
“不用,我看你也受傷了,咱們一起走吧。”
靳水月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拉住了四阿哥的大手。
被她突然這麽拉著,四阿哥隻覺得渾身一震,感覺自己的疲憊都瞬間消除了,不說自己的抱負,不說心中的遺憾,不說為了出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是為了她,他也要找到出路,找到生路。
兩人拉著手在黑暗中慢慢往前走,幸好山洞不是很寬,基本上沒有撞到石壁上,兩人走了不久,依稀能看見四周了。
“有光線了,能看見山洞了,只要我們順著這光線走出去,就能找到出路了。”靳水月雖然身上還疼得的,但是此刻卻非常高興。
“是啊。”四阿哥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心裡松了一口氣,這種劫後余生的感覺真好。
不出所料,他們又走了約莫一刻鍾之後,山洞內的光線越來越好了,他們已經能夠避開腳下的石頭和小坑了,又過了好一會,兩人終於走出了山洞,眼前豁然開朗。
此時,太陽已經快要西下了,靳水月估摸著再有一刻鍾,那輪紅日便要和海平面重合了,只是四周的空氣還是很涼很涼,海風吹在身上有些刺骨的冷。
遠處,大海恢復了平靜,島上的樹木和山石依稀可見。
若不是鼻息間還能聞到一股子泥土的腥味,兩人甚至以為之前的暴風雨和海浪只是一種錯覺了,因為現在一切仿佛都和之前一樣,但仔細看,還是能夠看到一些倒塌的樹叢。
“我們在山洞裡應該呆了兩個多時辰。”看著遠處的紅日,四阿哥略微算了一下後,低聲說道。
暴風雨來臨時,是午時過後大概一個時辰左右,此刻已經夕陽西下了,他們在山洞裡應該昏迷了兩個時辰。
“我們現在怎麽辦?”靳水月抬起頭看著四阿哥問道。
“我們如今就在當初約定的山腳下,但是放眼望去四周一個人都沒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場災難中活了下來,但是現在天色快黑了,我們肯定走不出這座島了,要去找旁人,也很難。”四阿哥思索了片刻後說道。
靳水月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暴風雨來得那樣的猛烈,那巨大的水浪湧來時,肯定差不多都淹到了這島心的山腳下了,也不知有多少人能夠逃過一劫,一想到會死人,靳水月的心就有些抽疼,先不說妙穗和鄂輝等與她親近的人,即便是那些她都記不住長相的驍騎營的人,也是人命啊。
“在那樣大的巨浪下,我們的船也應該廢了。”四阿哥望著遠方,並沒有發現大船的蹤跡,他是習武之人,視力極好,此處又地勢高,但是他什麽都沒有看見。
最後,兩人商量一下後,決定今夜就躲在這山洞中,明日再找出路。
就是這會功夫,天已經黑了下來,就在靳水月和四阿哥準備進山洞時,耳邊卻仿佛傳來了人的喊聲。
“你聽……有聲音……有人活著……。”靳水月一下子拉住了四阿哥的手,無比激動的說道。
四阿哥停下腳步,認真的聽了好一會後,才發現是有人在喊他和靳水月。
“有人在找我們,是不是?”靳水月無比激動的說道。
“嗯。”四阿哥點頭。
靳水月聞言高興極了,簡直都要忘記身上的疼痛了,她忍不住大聲喊了起來。
兩人就站在山洞口,過了大概一刻鍾,終於有人找來了,是驍騎營的人,這些人找到他們後又高聲喊了起來,慢慢的,匯聚到山洞的人越來越多了,最後竟然連鄂輝和妙穗也到了,小六子也沒有死。
原來他們當初本就說好了在山腳下集合,所以所有人都往這個方向走來,在巨大的海浪襲來時,眾人都不約而同的往山上跑去,最後才撿回了一條命,而且這島上小山洞頗多,鄂輝和妙穗也是躲進了一處山洞,撿回了小命。
到了深夜裡,眾人清點了人數,包括靳水月和四阿哥在內,上島的一共一千零五十四人,如今匯聚在這山洞中的人,還有八百六十五。
“郡主,剩下的人沒有來,是不是沒命了?”妙穗靠在靳水月身邊,低聲問道,語中帶著一絲顫抖,一絲害怕。
一百多號人,就這麽死了,能不讓人害怕嗎?
“嗯,也許他們受了傷,暫時找不到這兒,明日應該還能找到一些人。”靳水月面上有些凝重道。
事實上,在靳水月看來,有這麽多人存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了,畢竟這場災難來的是這樣的大,那樣的猛烈。
她身邊的侍衛也好,四爺從驍騎營精心挑選的將士也罷,個個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或許正是由於這樣的原因,才能存貨下來。
眾人大半日沒有吃東西了,雖然個個都餓了,但是還能忍受。
山洞內如今擠滿了人,到處燃著火堆,靳水月雖然坐在火堆邊,但是臉色還有些蒼白。
“是不是手臂疼?”坐在靳水月身邊的四阿哥低聲問道。
“不是。”靳水月輕輕搖頭,她的手臂已經被她用樹枝和布條綁著固定起來了,以她的認知來看,肯定是骨折了,只希望不要太嚴重才好,而她現在已經疼的有些木然了,所以並不是因為這個而臉色不好,她只是不想看到那麽多人死去。
山洞外頭還有人輪番換著站崗,也拚命呼喊著,希望還能找到存活下來的人,希望他們聽到聲音,看到山洞外那一大片火光時能夠趕過來。
坐在火堆邊,餓的前胸貼後背的靳水月漸漸覺得困了,便和妙穗互相依靠著打盹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了騷動的聲音,便睜開了眼睛。
四阿哥已經不在她身邊了,原本這火堆就只有她和四阿哥,妙穗和小六子在,現在那對主仆已經沒有蹤影了。
“鄂輝……。”靳水月輕聲喊道,可也沒有人回她。
山洞內還有別的侍衛守護在她身邊,一個侍衛上前一步恭聲道:“啟稟郡主,方才外頭好像又有人過來了,鄂統領出去看了。”
靳水月聞言點頭,心想著四阿哥他們也應該是出去瞧動靜了。
“我瞧瞧去,你腳疼,別起來了。”靳水月對已經醒來的妙穗說道。
“是。”妙穗連忙應著,她知道自己傷了腳,即便跟著,也得主子扶著,主子如今手臂受了傷,自己跟著就是個累贅,她當然不會去了。
靳水月慢慢站起身來,正欲往外去,便聽到耳邊的喧鬧聲越來越大,片刻後,借著屋內的火光,她看到眾人簇擁著一個人走了過來,那人衣衫襤褸,披頭散發,渾身還有些髒,但卻給靳水月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待人群靠近時,靳水月才發現那跟乞丐差不多的人身上穿的竟然是一套官員的袍子,只是很爛了,顯得有些滑稽,可靳水月卻覺得自己眼中有溫熱的液體湧出來。
四阿哥就走在那人身側,待靠近時,四阿哥才看著靳水月笑道:“水月,這是……。”
“是我父親嗎?”靳水月搶先說道,語中滿是顫抖。
雖然沒有看見這人的臉,但是僅僅憑借走路的姿勢和身形,靳水月覺得真是像極了自己的父親。
狼狽不已的靳治雍聽到女兒的聲音後,掀開了蓋住自己臉的頭髮,有些苦澀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是父親,真的是父親。”靳水月看著記憶中父親的那張俊臉,一時間無比激動,忍不住跑過去伸出自己還完好的右手緊緊抱住了自己的父親。
“父親……父親……。”靳水月輕聲抽泣著,又激動,又高興,但是淚水卻不由自主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