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幾乎每月都會給她休書一封,專門派奴才送來,敏貴妃和兩位公主也沒有落下,甚至連十三阿哥那廝都會雷打不動,休書給她,說的雖然都是些沒營養的話,有時候甚至是一句問候,但是對於粗線條的十三阿哥來說,還真是不容易了。
大抵他真是將自己當做妹妹了,靳水月如此想到。
數了數,靳水月發現竟然有六封信,以往都是五封啊,她愣了愣才往信封上看去,其中有一封不是她熟悉的筆跡,也不知是誰送來的。
“怎麽了?”胡氏見女兒面色有些不對,還以為是不是宮中又出什麽么蛾子了,頓時有些擔心的問道。
“多了一封信,也不知道是誰給我的。”因為是在自己家中,靳水月也沒有忌諱,撕開信封後打開了裡面的信函,先看了落款。
“小妹,是誰寄來的?”靳新月脆聲問道。
“是平郡王訥爾蘇。”靳水月迅速掃了一眼後,低聲說道。
“信上說什麽了?”靳新月十分好奇的問道。
“他說……要來廣州府找我玩。”靳水月自己說著都覺得有些怪異,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玩什麽玩?更何況六年沒有聯系的人,突然說要來找她玩,怎麽看都覺得不對勁。
這信上說,他正月裡會出發來廣州城,算算日子,這個月裡大約應該能到了。
那廝不在家好好過年,不在家好好呆著,大冷天的從京城趕來幹什麽?是有急事嗎?
“呵呵,時辰不早了,也該用午膳了,馮夫人留下和咱們一道用一些吧。”胡氏見一旁的馮夫人聽得極為專心,面色變幻不已,有些不高興了,故意如此說,實際上是下逐客令了。
“多謝靳夫人美意,今兒個府裡事多,改日吧,我就告辭了。”馮夫人一邊笑著說道,一邊站起身來。
“夫人慢走。”胡氏輕輕欠身道。
“郡君,妾身告退了。”馮氏當然不敢受禮,還向著靳水月福了福身,才離開了。
她雖然是知府的夫人,可她家相公才是從四品,她又不曾有誥命封號,在靳水月面前的確不敢放肆。
“你們兩個丫頭,那馮夫人時常來咱們家,無非是想探聽些消息,當著她的面兒,你們還口無遮攔的,真是急死我了。”胡氏看著靳水月和靳新月,有些無奈道。
“母親,那馮夫人為何來此,咱們一清二楚,如今說開了正好,省的他們家癡心妄想,總想打三妹的主意。”靳新月撅起嘴說道。
胡氏聞言看著女兒,想呵斥,又不知該如何說。
“母親,二妹沒說的沒錯,馮家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咱們這麽做,是讓他們知難而退,那馮謙成日裡往咱們府上跑,馮夫人也三天兩頭竄,莫說是三妹妹,就連咱們都看著煩了,趁早讓他們死了這條心思最好。”大姐靳明月柔聲說道。
胡氏見一向沉默寡言又穩重的大女兒都開口了,輕輕歎了一聲道:“不管怎麽說,你父親都在馮知府治下,咱們雖然討厭這對母子,卻又不能把人得罪狠了,面上總得過得去。”
“母親放心吧,若不是如此,我早就給他們甩臉色了,父親的前程還是要緊的。”靳水月挽著自家母親的胳膊撒嬌道。
“你啊……年紀不小了,也該有個正形了,你說說你搗鼓出來那個大園子,到底要做什麽?這都閑置了幾年了,平日裡除了咱們一家人隔三差五去賞賞花,幾乎沒有用處,外頭的人說的不知多難聽,女兒啊,樹大招風,五千畝花園子,那可是好幾萬兩銀子呢。”胡氏看著自家小女兒,有些擔心的說道。
“何止幾萬兩,這幾年下來,園子裡養了幾百號人,雖然都是買來的,按理說隻給吃穿便是,可我哪裡是那等苛刻的主子,月例可沒有少他們的,事兒辦得好年底還有不少封紅,這樣算起來……。”靳水月開始扳著手指頭。
“敗家子。”胡氏一把拍在了她腦門上,只是沒有用力。
“哎呀,母親又打我了,大姐二姐救命。”靳水月大喊一聲躲到了兩個姐姐身後,惹來她們笑聲連連。
“你老實交代,你手頭上還有多少銀子?”胡氏有些無奈的看了小女兒一眼,上前低聲問道。
“沒多少了,不過以你女兒的聰明才智,怎麽可能坐吃山空嘛。”靳水月連忙安慰著自家母親。
“我是說不過你了,成日裡搗鼓花花草草的,也不知你到底要做什麽,你大姐針線刺繡最是出挑,你二姐做的吃食那是一絕,倒是你……樣樣不會,雖說……咱們家的女兒日後嫁出去了,不缺那點銀子,也不缺人伺候,這些事兒會不會都不打緊,可是身為女兒家,總得學學。”胡氏說到此,見女兒雖然一副專心致志聽著的樣子,實則已經走神了,便有些無奈道:“算了,隨你。”
“母親別生氣了,女兒看到針線就頭疼,做吃的倒是不錯,可是你們都不喜歡吃女兒做的,說是太辣,女兒也沒法子,時辰不早了,女兒先回後院去了,還得搗鼓些藥草油給太后娘娘呢,她信裡說這些日子頭髮掉的快,白的也多。”靳水月笑眯眯說道。
“去吧去吧。”胡氏一聽事關太后,哪裡會攔著她。
“那女兒就去了。”靳水月笑眯眯道。
“嗯。”胡氏頷首,不過又拉住了靳水月,低聲道:“你伯父在信中說,此次他能官複原職全靠四阿哥幫忙,要不……你這次送東西進宮,也順帶給四阿哥的福晉和格格們帶一些,以表謝意?”
“我會斟酌的。”靳水月點頭,沒有說給,也沒有說不給。
當初……她因祖父的死傷心難過,當時四阿哥看她年又可憐還安慰過她,並答應她……日後會幫她大伯父官複原職,幾年過去了,她以為他已經忘記了。
不管他今日幫忙是否是因為當初的承諾,不過她的確是應該表達一下她的謝意。
但靳水月心裡還是十分忐忑的,並沒有下定決心,她不想招惹四阿哥,不想和與德妃有關的任何人有所牽扯。
六年前的臘月裡,她和家人急匆匆離京趕赴廣州,事後收到宮中來信,靳水月才知道七公主並沒有撐過那個冬日,她才離開五日,七公主便夭亡了。
可以想象,她靳水月在宮中貴人們眼中……怕就是間接害死七公主的罪魁禍首了。
回想到往事,靳水月心裡有些沉重,好半晌才緩過來,進了後院自己專用的大屋裡搗鼓自己那些花花草草去了。
此次,她給太后送去了特製的藥草油,給敏貴妃和兩個公主帶了她們歷來很喜歡的茉莉花油梳頭養發,還有各種皂類,包括香粉膏,也帶了不少,自然也少不了她擅長的養身花草茶。
最後,靳水月也帶了幾瓶香薰油和不少花草茶給四阿哥,還有一個特製的枕頭,和她從前給太后的一樣,只是裡面裝的東西不一樣而已,她還特意交代送去的奴才到時候一定要親自送到四貝勒府上。
皇帝在靳水月走的第二年,也就是康熙三十七年第一次冊封皇子們,皇長子允禔,封直郡王;皇三子允祉,封誠郡王;皇四子胤禛、五子允祺、七子允祐、八子胤禩俱封貝勒。
四阿哥不再是從前那個少年了,地位今非昔比,她這些東西不過是取巧而已,喜歡的人會覺得很好,不喜歡的人棄之如敝履,靳水月覺得,以四阿哥冷傲的性子,肯定是不喜歡這些的,她不過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的謝意而已,至於人家領不領情,她也懶得管了。
事實上,大伯父能夠官複原職,父親和母親也出了不少力,去年年底還送了一萬五千兩銀子進京,這幾乎是這六年來,母親名下所有房產、田產和鋪子經營下來的所有收入了。
有錢捐官的人不少,要真的得到你要的位置,除了出銀子,還得看你找不找的到靠山,此次若是沒有四阿哥幫忙,指不定大伯父還得後補幾年,還得出銀子呢。
“芸娘,把我的帳本拿來。”靳水月撐著頭想了想,對正在裡屋忙活的芸娘說道。
“是。”芸娘應了一聲,立即從最底下的櫃子裡將帳本拿來了。
靳水月的帳本,只有她自個認識,因為她寫的是未來的簡體字,記得是阿拉伯數字。
這個時代的帳本她也會看,只是覺得太費勁兒了,所以她自己單獨記帳的這一本只有她自己能看就行。
從桌上小盒子裡拿出了特製的碳條,靳水月在紙上快速算了起來,到最後又讓芸娘端來了她的“百寶箱”,看著所剩無幾的東西,靳水月小臉上滿是愁色。
“芸娘,咱們帳面上只剩下一千兩銀子了,這木匣子裡的東西又一樣都不能賣,再不進帳,咱們就得坐吃山空了。”靳水月十分無奈道。
“郡君放心,只要香穗和花穗那邊的事兒辦成了,您就有大把的銀子入帳了。”芸娘連忙安慰道。
“但願如此吧,為了這事兒,她們大半年沒有回來了。”靳水月眼中露出一絲期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