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絡羅氏不會忘記,那一日,八阿哥苦苦哀家她,說他是個皇子,又意在皇位,倘若沒有一個繼承人,即便日後太子被廢,皇帝也是斷然不會立他做太子的,因為他後繼無人。
八阿哥還對天發誓,孩子生下來就給她這個嫡母養著,生母張氏賜死,這個孩子便是她郭絡羅氏的孩子了。
她當時雖然心痛至極,但是為了自己丈夫的前程,為了他們的將來,她妥協了,答應了,條件便是讓那個張氏和毛氏單獨住在一個院子裡,不許他去看望她們。
八阿哥當時也答應了,但事實上……他經常偷偷去看張氏。
郭絡羅氏也忍了,畢竟張氏肚子裡懷著他的種,只是……次數一多,她心裡的怨氣就更深了,而且今兒個都子時一刻了,他還不回來,她是一時半刻都忍不住,都等不及了,惹毛了她,她就真敢把那個女人給宰了。
“福晉……福晉……。”綠荷真的被自家福晉嚇到了,拿著披風追了上去,還吩咐幾個丫鬟和自己一塊追。
張氏和毛氏住的院子是八貝勒府上最偏僻的地兒,郭絡羅氏連鞋子都沒有穿,踩著棉襪跌跌撞撞到了院子外頭後,一腳就把門踹開了。
守在院子門口的粗使仆婦本來想罵人的,但是看清楚是郭絡羅氏後,又見她手上拿著刀子,當場嚇得渾身一個哆嗦跪了下去。
“福晉吉祥。”
郭絡羅氏沒有理她,徑直往裡面跑去。
這院子不僅偏僻,也不大,就幾間屋子,而且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這幾間屋子很舊,也沒有什麽裝潢,說白了,她就是在苛待這兩位侍妾。
今兒個風雪很大,八阿哥的確和十阿哥一塊在老九府上喝了酒,回來後他本來要回正院的,聽身邊最忠心的奴才稟報,說毛氏也有將近三個月身孕了,他一時高興,便來了這破敗的院子,吩咐人做了許多好吃的,叫上了張氏和毛氏一塊用膳,算是給懷孕的她們補補身子。
他知道自家福晉苛待她們,平日裡也暗中貼補一些,今兒個是高興,加之喝了幾口酒的緣故,壯了膽子,才敢這麽晚留在這兒,若是平日裡,他是不敢的。
“爺,您多喝點。”毛氏笑著起身給八阿哥倒酒。
她如今只有三個月的身孕,還不怎麽顯懷,所以行動自如,一旁的張氏卻有八個月了,大約明年年初就要生了,所以便沒有起身。
“好好好,很好。”八阿哥的確太高興了,忍不住拉著毛氏的手笑了起來,他馬上就要有兩個孩子了,這對於和郭絡羅氏成親多年,盼了多年的他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喜事兒啊,指不定就是兩個兒子,他後繼有人了。
其實……八阿哥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當初多郭絡羅氏的承諾,但是他志在皇位,所以必須有後人,也只能對不起自家福晉了,但是……他並不喜愛這兩個女人,他在意的是她們肚子裡的孩子,所以他碰她們的次數並不多,如今有了孩子,他的目的達到了,這兩個人日後便是棄子,只要孩子生出來,她們也就沒有用處了。
“妾身不能飲酒,爺您喝。”毛氏端起酒杯想要親自喂八阿哥,不過她才靠過去,就聽到門“砰”的一聲被人狠狠踹開了,她才抬頭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整個人天搖地晃的,等她醒過神來事,發現自己正被八阿哥抱在懷裡,而八阿哥的手臂上竟然有一把匕首,匕首四周血流如注。
“福……福晉……爺您怎麽樣?”毛氏看著一旁的八福晉,再看看自家八爺,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很顯然,剛剛是福晉想要拿匕首刺她,是她家八爺護著她,所以他受了傷。
郭絡羅氏顯然沒有料到自己會刺到八阿哥,當即愣住了,渾身哆嗦,愣是沒有講出一句話來。
“來人,快去請太醫。”挺著大肚子的張氏也嚇到了,一面扯過嬤嬤擋在自己面前,防止八福晉來傷她,一面讓人去請太醫。
“不許去。”八阿哥在被匕首刺到的那一瞬間,酒就醒了,他一邊呵斥著要去請太醫的奴才,一面吩咐人把門關上。
“你到底要做什麽?”八阿哥看著八福晉,眼裡噴著火,他都向她賭咒發誓了,孩子一出生就給她養著,她這是做什麽?
“我到底要做什麽?胤禩,你竟然這樣理直氣壯問我,那你呢?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麽?你為什麽又出現在這兒?還有,你竟然幫毛氏那個賤人擋刀子,好好好……在你心裡,她比你還重要是吧,那成,我走。”郭絡羅氏真的氣瘋了,雖然心疼八阿哥受傷了,但是她更生氣。
“她有身孕了,你這一刀子下來,她豈不是沒命了?”八阿哥忍不住吼了起來。
郭絡羅氏聞言呆住了,毛氏……毛氏也有身孕了。
為什麽會這樣?她知道,自家八爺是很少碰她們的,幾次就有了,那麽她呢?為什麽十幾年都沒有孩子?
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對她?讓她受這樣的屈辱?
郭絡羅氏再也忍不住了,轉身推開門跑了出去。
八阿哥見她衣著單薄,連鞋子都沒有穿,心裡十分擔心,可是自己手臂上的刀子也還沒有扒,疼得厲害,加之他也生氣了,便沒有去追,讓人把府裡的大夫叫過來處理傷口了。
“福晉您要去哪兒?”綠荷見自家福晉急匆匆往外頭跑,連忙帶人追了上去。
郭絡羅氏當然要回娘家了,她覺得自己這麽多年來頭一次受這樣的委屈,現在留在這兒也是丟入。
最讓她痛心的是,胤禩竟然不像從前那樣來追她,她愈發覺得鬱悶,立即讓人準備輦轎出府了。
“爺,福晉出府了。”貼身伺候在八阿哥身邊的小太監恭聲稟道。
八阿哥聞言臉上青筋直冒,半晌才道:“由她去吧,即刻備轎,我要去老九府上。”
“是。”小太監聽了後有些心驚膽顫的,但還是乖乖準備去了。
……
清晨,下了一夜的大雪終於停了,天空竟有放晴的跡象,雲層後的光芒若隱若現。
靳水月透過結了冰的玻璃窗戶往外看,有種想出去溜達的衝動了。
“郡主。”巧穗一邊把洗臉水放到了桌上,一邊笑道:“昨兒個夜裡,八福晉身著單衣,氣衝衝出了貝勒府,後來上了軟轎回了娘家,後來……八爺也出府去了九爺府上,喝的酩酊大醉,歇在了九爺府上,今兒個連早朝也未去,聽說萬歲爺臉色不大還看呢。”
“查清楚是為什麽了嗎?”靳水月一邊洗臉刷牙,一邊問道。
這樣的八卦她最愛聽了,不然多無聊啊。
“八爺府上的張格格不是有孕了嗎?那個毛格格也有了身孕,八福晉大概是氣壞了,和八爺鬧起來了吧,對了……據說八爺受傷了。”巧穗一臉偷笑道。
八福晉心高氣傲又目中無人,沒少給她們郡主臉色看,巧穗當然不喜歡了,人家府上出事兒,她就當看笑話了。
“以郭絡羅氏的脾氣,的確可能動刀子,不過……誰叫老八寵她上天,現在知道後悔了吧。”靳水月嘿嘿笑道,不知怎麽的,就想起自家四爺來了。
她家這位對她的寵愛程度,也到了讓人目瞪口呆的地步,就是不知道兩人日後會不會像老八和郭絡羅氏一樣,從佳偶成為怨偶啊。
靳水月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臉,輕輕搖了搖頭,她是想多了,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她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家四爺。
“一會用了早膳進宮一趟。”靳水月低聲笑道。
要說……皇族的八卦傳的最多,最準確的死地,自然是宮裡了,她要去打聽打聽,才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與此同時,九阿哥府上,才下了早朝的他也沒有去衙門裡,直接回府了。
“飛雪,我八哥醒了嗎?”九阿哥才進了院子,就低聲問著自家愛妾。
“爺,八爺剛剛醒,但還有些糊塗,太醫說要喝醒酒藥才成。”梁鳶兒柔聲說道。
九阿哥等人並不知她過去的名字,所有人都把她當成蘭亭水榭從前那個頭牌飛雪。
加之她用了些手段,讓九阿哥以為她跟著他時,是完璧之身,所以如今還算得寵。
九阿哥親自端著湯藥進去給八阿哥喝下後,又讓人送了白粥來。
喝了藥,吃了東西,八阿哥才覺得自己的頭稍稍舒服一些,沒有那麽疼,那麽難受了。
“八哥,今兒個你沒去,皇阿瑪問起我又不敢撒謊,只能告訴他你喝多了,皇阿瑪很不高興,八哥你午後還是進宮一趟吧。”九阿哥歎息一聲說道。
“知道了,我會進宮請罪的,對了……你八嫂那邊沒事兒吧?”八阿哥雖然是因為自己媳婦的原因,心裡難受才喝醉的,但是還是掛念著她。
九阿哥聞言歎息一聲道:“八哥心疼八嫂,理所應當,可八哥是要問鼎天下的,不能因為一個女人亂了陣腳啊,後嗣是必須有的,我看八嫂心太狠,你府上的張氏和毛氏不一定能夠平安生產,之前我和你提過……在外頭秘密養一個,留個後,八哥就不要再拒絕了,實話告訴八哥,人我都準備好了。”
八阿哥聞言一怔,過了好久才道:“好,那就先安排吧,隻一樣……不能讓你八嫂知道。”
“八哥放心,她現在住在你的一處宅子裡,就是我上次借的那處,我會盡快把她安排到我的莊子上,不會讓發現的。”九阿哥低聲說道。
“嗯。”八阿哥點了點頭,隻覺得手臂疼的都快抬不起來了,便讓人叫大夫來換藥。
……
差不多快到午時了,靳水月和四阿哥一前一後回到了四貝勒府。
“你說……我這麽做會不會太損了點?”靳水月和四阿哥說了會話後,突然問道。
“損,的確損。”四阿哥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後笑道:“不過,他們損咱們的時候可不像你這樣,心裡過不去,不僅損,有時候更是殺招。”
“那就這樣了。”靳水月一想起自己差點被毀容,就生氣,還有上個月,她家四爺管理的火器營裡火藥還爆炸了一會,傷了幾個士卒,連她家四爺都差點受傷了,事後一查就和老八脫不了乾系,想到從前的種種,靳水月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只是她無比保護好王瑤的安全,誰叫她家表哥胡立對人家情有獨鍾,人家還有身孕了呢,是一定要好好保護的。
午後……她便讓人放出了風聲,然後和四阿哥一塊坐馬車去看熱鬧了。
……
郭絡羅氏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沒有這麽窩囊過,自家夫君從前只是她一個人的,今年卻接連寵幸了兩個女人,她們還都有身孕了,這不僅僅告訴世人,她郭絡羅氏就是個生不出蛋的母雞,更是在告訴旁人,她原本固若金湯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了。
更可氣的是,阿瑪居然和她說,肥水不流外人田,讓她選個族妹去給八爺做妾,生了孩子也是自己人,讓她建築快要氣瘋了,如今她又得知八爺在外面別院還養了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十有八九有身孕了。
郭絡羅氏覺得自己要氣炸了,當即帶著人氣衝衝往別院去了。
與此同時,才從宮裡出來的八阿哥也得知了此消息,和老九一塊往別院去了,就怕自家福晉誤會,鬧出亂子來。
可他們太低估郭絡羅氏了,她去了別院後,二話沒說就往王瑤臉上招呼了幾巴掌,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八……八福晉您誤會了,民女和八爺一點兒關系都沒有。”王瑤今兒個特意把自己弄醜了許多,還打扮的頗為老土,為的便是自保,她可不想自己如花似玉的臉蛋兒被八福晉給劃花了。
有關這個女人的心狠和毒辣,她早有耳聞,所以……在她心裡,八阿哥從來不是良配,對於自家同母異父姐姐梁鳶兒給她找的這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她從來都是不屑的,就怕有命爬上八爺的床,無福消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