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龍期待的眼神看著秦書凱。

  秦書凱明白，馬成龍這是擔心，如果召開書記辦公會，張富貴必定會反對這次的調整計劃，書記辦公會無非是多了張富貴一個人，馬成龍執意不開書記辦公會很明顯是為了避開張富貴，他一定是擔心，到時候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麽樣的矛盾衝突，發生變化。

  秦書凱想，馬成龍說的也有道理，這件事既然兩人已經在很多人員調整上達成了一致意見，避開張富貴也是有必要的，反正常委會上，張富貴只有一兩票，成不了什麽氣候。

  秦書凱點點頭說，好吧，就按照馬書記說的辦。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馬成龍和秦書凱預先商量好的關於本次幹部調整的動向，還是被一些好事的人傳了出去。馬成龍這個人之所以被老百姓稱之為馬大草包，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嘴巴不嚴實，尤其是對自己所謂的兄弟們，有什麽心裡話根本藏不住，當天跟秦書凱談話結束後，他自認為對幾個兄弟的調整已經板上釘釘，於是跟兄弟們聊天的時候，嘴巴沒有把門，很多不該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賈珍園聽說了一些相關傳聞後，一天晚上，馬成龍到了賈珍園那兒，賈珍園提醒馬成龍說：

  “老馬，關於人事調整的事情，在常委會議沒有開，或者說任命文件沒有下達之前，最好不要和你的那些下屬們亂說話，這些人的嘴很不嚴，很容易出事啊。”

  馬成龍卻不以為然說，賈珍園，你也多慮了，普水縣委常委共有8個常委，秦書凱控制住三票，自己又控制住三票，張富貴那兩票就算是反對也改變不了什麽結果。

  賈珍園疑惑的說，話是這麽說，但是這次的事情看起來實在是太順利了，直到現在，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秦書凱這次竟然會如此配合，要知道這個人一直是有自己的觀點和看法的。

  馬成龍卻寬慰她說，秦書凱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他秦書凱推薦姚曉霞做黨委書記，從實際上來講，根本不過關，但是我一句廢話都沒說，直接點頭同意了，你是知道的，一個鄉黨委書記，他秦書凱要收人家多少好處，少說也要幾十萬，這些我都不追究了，大家過日子都不容易，秦書凱欠我這麽大的一個人情，他憑什麽不配合我。

  賈珍園說，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不過，秦書凱竟然能同意周德東做組織部的副部長實在是讓人太意外了，他明知道周德東跟你的關系很近，竟然還主動提出要把周德東放到組織部任職，這不是在自己的身邊安了一個你的眼線，這樣的做法，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

  馬成龍說，我一直在琢磨著，秦書凱這個人還真是不能用一般的眼光來分析他，你就說，他上次主動推薦你到政府辦當主任，還不是一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賈珍園點點頭說，我看這個秦書凱，很多時候用人是看能力，當然如姚曉霞的關系戶除外，所以這個人只要不出問題，或者說有門路，以後說不定能有機會登上更大的平台。

  馬成龍不屑的說，拉倒吧，秦書凱，這小子也就心眼多點，腦筋比一般人轉的快點，我看也沒什麽特別的，在官場，可以說他完全沒有成熟，要磨練的地方很多。

  賈珍園知道，在這個問題上，跟馬成龍她是無法溝通的，於是閉口不談。不過想一想馬成龍的話也是有道理的，秦書凱是一個乾事的人，也有一個乾事的好名聲，但是這個世道，如果沒有強硬的關系做背景，做事有什麽屁用，有幾個乾事的人被重用的。

  賈珍園又想到，秦書凱仗著自己年輕，那麽就是再磨練幾年，也有資本，這個年頭年輕也是一種驕傲啊，像他這麽30多歲就到副書記級別的幹部，還是很少的，於是再到經濟部門去鍛煉，那就是官場最容易提拔的幹部。

  河灣鄉的工程剪彩儀式，秦書凱應邀準時參加。馬成龍早早的就來到了剪彩現場，見到秦書凱相當熱情的伸出雙手來，要是不了解情況的人看到這副場景，說不定把馬成龍當成下屬，而把秦書凱當成他的上級。

  秦書凱知道，馬成龍這樣，那是是因為跟自己的一番在人事上的溝通後，雙方在很大程度上，達成了很大的默契，那那就是官場上的相互妥協，所以馬成龍心裡對秦書凱的好感還保持著呢。

  秦書凱正跟馬成龍握手後，有一搭沒一搭的寒暄著，見到一輛市區牌照的黑色公務車漸漸的駛近了剪彩現場，於是趕緊對馬成龍說，好像是市裡的領導到來了，咱們去迎接一下吧。

  馬成龍轉頭一看，轎車已經減速停了下來，趕緊一路飛奔著先走在秦書凱前頭往車身前趕。河灣鄉的書記錢保國一直領著一幫負責接待的鄉裡幹部守在路口等著，只要有被邀請的來賓到來，他都會第一時間的上前，殷勤的幫領導把車門打開，然後請領導到剪彩現場附近安排好的休息室去休息。

  副市長下車的時候，見普水縣委書記馬成龍，副書記秦書凱，還有河灣鄉的黨委書記錢保國列隊似的站在路邊迎著自己，心裡感到很是受用，笑著跟大家打了聲招呼，走在前面，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先到不遠處的休息處坐下。

  上午九點十八分，按照原先預定的剪彩時間，領導們全都準時出現在用木頭搭好的高台上，副市長、市房管局局長和馬成龍，秦書凱手中各自拿起一把嶄新的大剪刀，在身材高挑的禮儀小姐端上前的紅綢做的大花上，輕輕的剪了一刀，高台底下立即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電視台，電台的攝像機哢嚓哢嚓的忙著攝像，台上一片閃光燈發出的亮光。

  熱鬧過後的平靜是顯得尤為真實的，剪彩結束後，在錢保國的安排下，各位領導全都來到普水縣城一家五星級酒店，共進午餐。

  在酒店的一個包間裡，秦書凱總算是找到了能和副市長單獨相處的機會，這個時候，身邊一些不夠級別的人，都各就各位了，偌大的包間裡，只有副市長和隨同來的秘書在閑聊著什麽。

  秦書凱進門後，微微的向副市長點點頭，副市長心裡清楚，秦書凱有事要跟自己談，於是示意秘書出去，秘書自覺的關上門，把包間裡跟外面的環境一下子隔離開來。

  秦書凱臉上堆著笑，盡量用不卑不亢的語氣對副市長匯報說，上次領導吩咐的關於姚曉霞的事情，已經和馬書記溝通過，基本落實到位了，現在就等著開常委會討論研究後，就能最終確定下來。

  副市長對秦書凱的辦事效率顯然是很滿意的，他笑著說，我不是普水的領導，但是人事上的事情，處理起來一定要慎重，常委會沒開完之前，不能掉以輕心，不過，我對你有信心。

  秦書凱陪著笑說，一定按照市長的意見認真做好相關工作，和馬書記等領導繼續溝通，保證不出問題，請領導放心。

  副市長聽明白了，秦書凱這是在給他吃定心丸，臉上的笑多了起來，他拍了拍秦書凱的肩膀說，小夥子，好好乾，以後普安就是你們的了。

  秦書凱趕緊點頭說，那請市長多關心！

  午飯結束後，副市長在馬成龍等人的陪同下到酒店休息談事情去了，這個時候秦書凱也出門準備回去，這個時候錢保國把秦書凱拉到不遠處的包間內，笑著說，秦部長，今天人多，招待不到位的地方，請領導多批評。

  秦書凱笑著說，錢書記，招待的很好，再說都是自家人，把市裡來的領導接到好，就可以了，接到也是生產力啊。

  錢保國就說，秦部長，說話就是和人不一樣，看問題的高度不是我等能比擬的，一個接待就能看出這麽多的關鍵性內容。說著，就遞給秦書凱一個紅包，說，秦部長，這是公司為剪彩的四位領導準備的。

  秦書凱知道這是慣例，沒有拒絕，接了過來放進了包裡，但是根據重量和厚度不會少於2萬元，這個公司出手還是很大方的。

  在甲魚節正式開幕前，普水縣召開了一次專門研究幹部調整的縣委常委會議。在常委會真實開始的時候，組織部長秦書凱事先把準備好的幹部計劃調整方案發到每位參見會議常委的手中，除了負責會議記錄的何家安，常委們全都人手一份。

  細細的看著面前的這份調整方案時，張富貴心裡很不滿意這個方案，這次調整了正科級幹部27名，副科級60多名，幾個重要的位置沒有一個是自己圈內的人，心裡就在想如何反對這份方案的部分幹部。

  這份方案裡，張富貴看到陸達安擬計劃調整為財政局局長，心裡立即像是貓抓一樣的不痛快，這個位置，他的心裡早有自己想要推薦的人選，在開會之前，他還跟人武部長溝通了一下，準備推薦張軍做財政局長，人武部長也覺的，張軍在領導位置上幹了這麽多年，有豐富的領導工作經驗，辦事比較穩妥，財政局的局長就需要這樣的人，於是表示同意張富貴的推薦人選。

  張富貴琢磨著，張軍畢竟跟秦書凱也是老同學，只要自己提出來，秦書凱應該不至於在這件事上設置太多的阻礙，這樣一來，就有了三票，總共常委就八個人，秦書凱要是站在自己這邊，王耀中和金大洲不是讚成，就是棄權，反正不會跟秦書凱對著乾，所以，張富貴對自己推薦的人選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等到會議開始，馬成龍講了幾句客套的話後，說，下面請秦書凱副書記把這次的調整方案介紹一下，讓後請各位領導對這次的調整進行研究，有什麽說什麽，集中的時候也要民啊主。

  後來，秦書凱按照程序就把這次幹部調整的原則和思路，介紹一遍，也罷方案宣讀了一遍，結束後就請各位領導進行討論。秦書凱的話一落下，張富貴首先提出了不同意見。

  張富貴說，對這次的調整方案我下來說幾句，方案整體調整是符合普水幹部工作的實際，適應工作的要求，但是，個別崗位和個別人的調整，我有點看法，首先就是財政局局長的位置，這個方案值得商洽。

  張富貴這麽說，馬成龍早就預料到，想到自己和秦書凱之間達成的協商，張富貴根本沒有能力推翻，於是很嚴肅地說，張縣長，有不同意見盡管提出來，大家商討嗎。

  張富貴說，我不讚成陸達安同志調整到財政局局長的位置，陸達安到鄉鎮乾的時間不長，工作成效還算不錯，如果一個鄉鎮的領導頻繁換位置，對當地各方面的工作進展很不利，何況，這樣的調整對一個幹部的健康成長也不利，基層的工作經驗是相當鍛煉幹部各方面素質的，陸達安這次上來，對他的素質提升也不利，對所在鄉鎮的發展和穩定也不利，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考慮。

  張富貴說的一套話，冠冕堂皇，馬成龍和秦書凱的心裡卻都明白他的目的，無非是想要把財政局局長換成他的所謂自己人，所以才會極力反對陸達安上來當財政局長。

  馬成龍看來秦書凱一眼，見他低著頭沒說話，知道秦書凱不想說話，於是趕緊開口說，張縣長說的話，我想了想確實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我認為，一個幹部在成長過程中，如果能有機會到不同的崗位實踐，未必是一件壞事，陸達安同志剛從省委黨校進修回來，帶回來很多新的思維和新的思路，他的年紀也正是適合乾一番事業的時候，在鄉下當領導雖然也算是獨擋一面，卻不能和財政局長的位置相提並論，鄉鎮就等於一個家庭，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而財政局不一樣，必須面對全縣的發展大局做決策，再說，陸達安同志多個崗位鍛煉過，還是很適合財政局局長位置的，這樣對幹部鍛煉成長也更全面，對全縣發展也更有好處。

  張富貴聽到這裡，就把眼睛盯著秦書凱看了一會，希望秦書凱能夠幫助自己，可是看到秦書凱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心裡突然醒悟到了什麽。他低下頭又仔細的看了看秦書凱拿出來的幹部調整名單，突然發現，自己推薦的幾個人都沒有被安排到自己當時建議的位置上，他的心裡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