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凱和王耀中因為是市紀委的幹部，上任那天，市紀委一把手洪書記親自把他們兩個人送到普水。

  洪書記這麽做，不僅是對兩個下屬的關心，也是寄予更大的希望。

  按照常規的幹部上任，也就是市委組織部的副部長宣讀任命文件，縣裡的書記縣長表態表示對市委安排的擁護，之後就是上任幹部的就職演說，最後就是洪書記的重要講話，一套程序之後，意味著真實成為撲水的幹部。

  到普水的第二天，在縣委書記馬成龍的提議下，普水在縣委大樓的二樓小會議室召開了縣委常委會議，就每個常委的分工情況詳細說了一遍，就新上任的秦書凱和王耀中分工如下：

  縣委副書記、組織部長秦書凱同志：協助縣委書記分管黨務工作、工業工作、精神文明建設工作，群團工作、信啊訪工作，負責組織和幹部工作，聯系人大、政協工作。同時，負責組織、幹部、編制、機關黨建、老幹部、市委黨校、就業、社會保障、交通、城鄉建設和災後重建工作，主持市委組織部全面工作。

  縣委常委、紀委書記王耀中同志，分管紀檢監察，黨風廉政建設，人口與計劃生育工作……

  一套程序之後，本書的主人翁秦書凱開始了自己在普水縣的仕途生涯，作為很年輕的副處級幹部，肯定很想大乾一番有所作為，為仕途添磚加瓦，可是讓秦書凱沒有想到的，到普水推行的第一項改革，就遇到了強大的阻力。

  阻力，不是來自外部，還有內部。

  如果說是外部的阻力還可以理解，剛到普水任縣委副書記、常委組織部長，想在幹部任用制度上推出“公選”，打破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肯定會遇到有反彈。但是阻力來自內部，就無法理解了，一把手很多時候在本單位就是皇帝，一言九鼎，說什麽就是聖旨。

  而且，秦書凱提出“公選”，也是到鄉鎮和縣直部門進行了長期的調研才決策的，因為水幹部工作多年來都是按照按資排輩等傳統方式提拔使用幹部，導致幹部隊伍存在隊伍結構老化、文化水平偏低等情況。

  “幹部能上能下，公開選拔”是國家很早就推行的幹部人事制度改革，可普水自從前任書記也就是秦書凱那次選拔之後從沒有實踐過，秦書凱才決定在普水進行一次公開選拔優秀年輕幹部。

  就推行公開選拔，召開了一次部務會議，參加會議的就是秦書凱和三個副部長，加上做記錄的辦公室主任。

  會上，秦書凱說：“到普水上任的第一天，縣委馬書記就對我介紹過，普水的幹部隊伍中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調整了，作為組織部長感到壓力，到了這個崗位就要對此崗位負責，所以抓緊時間，拿出幹部調整方案，向縣領導匯報，向常委會匯報是當務之急。”

  “當然，幹部工作要適應形勢的發展，也要不斷的進行改革，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我的想法是拿出一部分領導崗位進行公開選拔，讓優秀的年輕幹部盡快成長。公開選拔是這幾年幹部任用制度改革的方向，普水作為一個大縣，這麽多年來，僅僅搞過一次，還是市裡統一舉辦，普水自己從沒有單獨搞過，選拔幹部還在沿用以前的老方法，不合時宜，希望大家調整思路，用更加科學的選拔方式，為普水的百萬人民，挑選出德能勤績都很優秀的領導幹部。”

  秦書凱提出公開選拔的觀點後，就讓三位副部長分別談談看法，畢竟，集中製是工作中必須遵守的原則，何況秦書凱也想弄清大家對公開選拔的真實想法。

  普水縣委組織部共有有7個科室，一個中心。趙王道副部長分管的是機關幹部科和鄉鎮幹部科，幹部調整是他的分管范圍，當仁不讓的首先發言。只不過，秦書凱沒想到，趙王道的觀點竟然跟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馳，作為一個副職在部務會議上，公開反對一把手的意見，這樣的情況是不多見的。

  趙王道說：

  “公開選拔是全國幹部任用制度改革的方向，積極作用不容懷疑，但是這樣的選拔幹部方式對於普水來說，卻完全不適用，秦部長剛才提出的在普水自己組織實施公開選拔幹部更是嚴重的不可行。”

  理由很簡單，趙王道認為，一個地方，領導幹部職位本來就有限，拿出一部分崗位來公開選拔，這樣對於在崗位上工作多年，成績顯著的幹部就沒有了提拔的機會，一個蘿卜一個坑，乾事的人沒有職位，沒乾事的人，只要一心準備參加公開選拔反而能得到位置，以後，哪有幹部踏踏實實的乾事呢，大家都坐等公開選拔好了。

  趙王道說話的口氣不屑又狂妄，根本就沒把秦書凱這個領導放在眼裡，說話語氣，簡直就是兩個平級領導之間的觀點爭論。

  秦書凱在市裡也做過部門的領導，參加單位的黨組會議，還沒遇到這樣的情況，對於趙王道的說話語氣雖然反感，總算是能忍住心裡的不滿，領導很多時候需要的是忍耐，有耐性的領導才能成大事，面無表情的繼續開會。

  秦書凱很想知道趙王道到底是天生這副講話的口氣，還是單獨針對自己？不是很清楚，先看看形勢，秦書凱也知道要成一件大事，挫折和不理解一定是有的。脾氣很好的問：

  “趙部長，除了你剛才說的原因，反對公開選拔，還有原因嗎？如果有，不妨全都說出來，大家好好研究一下。”

  趙王道一副不怕死的模樣說：

  “有話當然要說的，秦部長不一定愛聽我的話，但我說的全是實話，只能說，秦部長提出的公開選拔這份方案，想法很好，但是縣領導一定不會支持，縣領導中沒有支持率，即便是組織部牽頭想要這樣搞，也無法開展，那樣對組織部的形象很有影響……”

  秦書凱等趙王道絮絮叨叨的把話說完，把臉轉向另外兩位副部長問：

  “胡副部長和孫副部長，你們是什麽意見？”

  胡副部長和孫副部長分管的都是不重要的二線科室，心裡雖然有想法，但也心知趙王道很受到縣主要領導的重視，很多時候說話是很有分量的。秦書凱來了，究竟會不會改變以前的格局，互相對了個眼色，幾乎都異口同聲的說：

  “秦部長提出的公選方案，確實很好，但是沒有縣領導支持，的確很難順利開展，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公開選拔方案最好能在實施之爭取得到縣領導的支持，這樣一來，方案的實施就順暢多了。”

  兩位副部長話鋒一轉，又說：

  “只要縣領導支持，公開選拔方案還是相當不錯的，畢竟幹部選拔制度改革的方向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也不會受到個別領導的觀念影響，但是在普水這樣的城市，新鮮事物的出現總要給廣大幹部群眾一個接受的過程，所以，有的時候，會出現一些阻力也屬於正常現象。”

  秦書凱聽了兩位副部長的發言，心有所感，這兩位後面說的幾句，無疑就是針對剛才趙王道的反對意見而說，看來這三位副部長之間也是各自為陣，有各自的小九九。

  班子成員共四位，有三位是認為公開選拔有實施的必要，秦書凱就對趙王道說：

  “既然讚同的人多，說明可以搞的，很好，趙副部長，你是分管幹部工作的，會議結束後，還請盡快拿出實際可行的公選操作方案，爭取讓公開選拔領導幹部在普水進實施階段，至於縣領導那裡，我會去協調的。”

  趙王道撇了撇嘴，想說什麽，又沒出聲。

  後來，秦書凱有讓趙王道和公選方案一點，盡快拿出幹部調整方案，兩件事同步實施，提高效率。

  按照常規，不管副職對一把手的話是不是有不同看法，只要是一把手已經吩咐的工作，副職總是會先按照一把手的意思把工作完成的，這就是整治，於是很放心的把這事交代給趙王道後，宣布會議結束。

  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了，秦書凱都在等著趙王道把本次調整幹部的方案報到面前來，可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趙王道一點動靜都沒有，秦書凱明知道作為領導催促下屬辦事，是對下屬辦事能力的一種變相質疑，但是，面對趙王道如此拖拉的辦事速度，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上午剛上班，秦書凱就讓辦公室的人通知趙王道副部長到自己的辦公室來一下，看來不催是不行的了。辦公室的人趕緊落實，大約十分鍾，趙王道到了秦書凱辦公室。

  趙王道今天的態度倒還不錯，他客氣的對秦書凱欠了欠身，表示禮貌後，找個合適的地方坐下，問：

  “秦部長，找我有事？“

  秦書凱掩飾住心裡的不悅，問：

  “趙副部長，上次開部務會議時，讓你牽頭拿出公選領導幹部方案和部分幹部調整方案的事情，落實的怎麽樣了？”

  趙王道說：“秦部長，方案早就弄好了，你要是想看，馬上讓幹部科的同志拿給你審閱，不過這次讓幹部科拿出的是一部分幹部的提拔方案，公開選拔的事縣裡的領導都沒有表態，就沒有準備。”

  秦書凱聽了這話，相當的反感趙王道的做法，心想，我是縣委副書記兼任組織部長，難道不是縣領導？對自己吩咐的事如此當著兒戲，根本就不稱職，你是組織部分管幹部工作的副部長，才會讓你拿方案，竟然身在其位不謀其政。

  秦書凱掩藏好內心對趙副部長的強烈不滿，用平穩的口氣說：

  “既然這樣，你就先讓幹部科把調整方案送到我的辦公室，其他的事情等我看過方案以後再說吧。”

  秦書凱沒有繼續提公選，趙王道心裡卻得意了，以為自己“公開選拔的事縣裡的領導沒有表態，就沒有準備”的話，秦書凱心裡領悟了，不敢繼續踢了，掩飾住內心的得意，高興的甚至有點輕飄的感覺，從秦書凱的辦公室出去，通知幹部科的人，立即把幹部調整方案送到秦書凱的辦公室。

  趙王道之所以囂張，不把秦書凱放在眼裡，是有原因的，前任組織部長在任期間，組織部內部的事務也好，組織部對外的交流也罷，原一把手部長都插不上手，因為不管是什麽事情，只要是部長提出來要辦的，趙王道必定會阻攔，而趙王道提出要提拔的人，即便是組織部長不同意卻照樣提拔，原因很簡單，縣委書記馬成龍跟趙王道的交情深厚，私底下都是以兄弟相稱，原任組織部長是個外地人，哪裡能鬥得過這個有靠山的地頭蛇呢。

  有了前任組織部長的退讓，這兩年，趙王道雖然職位是副部長，手裡的實權基本上等同於組織部長，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身兼副書記一職的組織部長秦書凱在他的眼裡，也沒什麽了不起的，畢竟自己的老大是縣委書記馬成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