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賭債
走出金碧輝煌的皇宮,漫步在“紫苑”京師的街頭,沒有失落,也沒有激動,只是平靜。
冬日的陽光打在身上,微暖中更多的是清寒,這種寒意撲在臉上,竟有種沁入骨髓的清爽。
如果能一直這麽悠閑的享受,也不枉這冬日的舒適暖意了,可惜就是連短暫的享受,對我來說都是奢侈。
我抬起頭,眼睛被陽光刺了下,眯了起來,“你也是來討賭注的?”
冷冷的清香,與這空氣的味道那麽貼切,聞著就想擁入懷中,我抬起手,一角衣袖劃過我的掌心,不待我縮手,清涼的肌膚已與我相貼。
青籬的手!
我一怔,手已被握住。
他的力量適中,不松不緊。讓我感受到他的力量,卻又不是強硬地攏握著,一時間我倒不知是該撤還是該握。
他不是有潔癖的嗎,他不是最不喜被人靠近,甚至厭惡別人觸碰肌膚的嗎?
他、他、他居然牽我的手!
這還是那個濺了一個泥巴點就要換件衣服,被人碰了一下就馬上要沐浴清洗的青籬嗎?
我側首身邊的人,那輪廓完美的側容再度讓我眼睛有被刺痛的感覺,不,比剛才那陽光還要刺眼,因為……他在笑。
青籬笑不稀奇,冷笑、哂笑、一分淺笑,也見過幾次,好歹有些抵抗力了,但是這種飽含深意、彌漫到眼底的笑,則少之又少了。
說他不是來討債的,我都不信了。
我毫無誠意地癟癟嘴,“師傅在上,徒兒大禮參拜。”
當然我沒跪,不是我拉不下臉,而是我跪不下去,有人的手正牽著我,讓我沒法跪。
“看來真相沒讓你太受刺激,心情似乎還不錯。”青籬的聲音裡,不複往日冷清。
他的手指涼涼的,讓人不由地想要溫暖,我握著他的手,認命的口吻,“你早就知道合歡的身份?”
“知道。”青籬回答的很快,“只是沒想到,他連合歡這個名字,都告訴你了。”
“這個名字很特別嗎?”我不解,為什麽合歡那麽重視這個名字,就連青籬也如此在意這兩個字。
青籬清淺地笑了,“如果我去‘百草堂’做公子,一會穿紅一會穿紫,一會著綠一會換粉,你是恩客,會要哪樣的我?”
我沉吟了下,直白地說道,“那我會回答:我喜歡不穿衣服的你。”
“若我真的不著衣衫地引誘你呢?”青籬再度問道。
我不禁又一次看看天空,天色不錯,太陽既沒有打西邊出來,也沒有冬天打雷的跡象。
可即便太陽從西邊出來,冬雷陣陣,也比不上青籬這樣說話帶給我的震撼大。
不著衣衫的他,還引誘?
光想,我就覺得熱血衝腦了。
“繳械投降,一敗塗地。”這個答案不需要隱瞞,也隱瞞不了。
“我會隨意脫光了勾引別人嗎?”
我搖頭,“不會。”
“合歡這個名字,就是他一直用衣衫掩蓋的身體,當他告訴你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意味著他脫下了最後的遮掩,用盡一切辦法引誘你,所以你必輸。”
我低低咒罵了句,“我真***榮幸。”
青籬清冽的笑容更大,“你喜歡聰明而內心強大的男子,那個孱弱的合歡能引起你的憐愛,但現在這個合歡才更讓你心動。”
我不認為在這個話題上和青籬有繼續討論的必要,“你這麽了解他,那他的來歷是否能告訴我?”
青籬搖頭,一如我追問七葉身份時的回答。
“你的呢,也是什麽都不肯說嗎?”
青籬含笑,搖頭。
這個表情,意味著我半個字也別想撬出來,而他的手卻還是牽著我,帶往河岸的方向,我忍不住地調侃,“你這算是安慰我,至少我博得了他誘惑嗎?”
他眼角掃向我,眼眸中溫柔與媚色並起,看的我心神一蕩,差點飛出體外。
“差不多。”
這一下,我的魂魄又一次差點離體飛去。
“要選擇,我寧可選擇你一舞,來的誘惑大。”
“行啊。”
我沒聽錯吧,我一定是受刺激太大,幻聽了。
“我們的賭注是你能不能保護住合歡直到登基,從字面上理解,是你贏了。”他清冷的口氣,說著旖旎的字眼,“所以你要我做公子,我會履行承諾的,你是閣主,想要我怎麽賣,如何賣,都由你做主。一舞又如何?”
“青籬……”我的眼神十分古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著他,小心翼翼地開口,“你該不會是練功走火入魔了吧。”
清冷的笑容慢慢開放,象一株夜間悄然綻開的曇花,“我既沒有心智失常,也沒有燒壞腦子,更沒有鬼上身。”
這還叫沒有心智失常?這還不是燒壞腦子?這還不是鬼上身?
天哪,青籬笑的越多,我越覺得詭異。
“跪求你變回以前那個青籬,這樣的你我看不習慣啊。”這樣的他,總讓我覺得有些驚悚。
“多看看就習慣了。”青籬腳下一停,站在了河岸旁。
我猝不及防,一條腿伸在空中,差點邁了出去,才驚覺面前已是河堤,一艘畫舫正停靠在我們面前。
“小心些。”他一個用力,我原本已經站定的身體被這一拉,徹底落入了他的懷抱中,一隻手環在我的腰間,一隻手依然牽著我不放。
我隻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在跳動,表情扭曲,不知道如何面對這緊緊相貼的景況。
我有武功的啊,如果連這都站不穩,我還能活到現在?青籬這個動作,簡直多余的不能再多余。
唯一不多余的,是我的手也下意識地環上了他的腰身,兩個人的身體親密貼合,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薄薄衣衫下,胸膛的呼吸起伏。
清涼的肌膚觸感,清冷的呼吸,清潤的香氣,整個世界仿佛都是滿滿的青籬的味道,讓我……很不適應。
同樣是擁抱,同樣是我們兩個人的空間,感覺卻與在竹林中完全不同,那時候的他更多的是無奈,是被我掌控下流露出來的羞辱感,但是現在的他,確是淡然自若,甚至還很享受其中。
青籬是個強勢的人,一直都是。
什麽清高冷傲,什麽禁欲冰山,把他真正的本性掩藏的嚴嚴實實,表象都是騙人的。
“你故意的。”我笑著指責他的行為,卻沒有責難的意思,掌心流連在他的腰身處,舍不得挪開。
青籬很瘦,與合歡的孱弱不同,他是修竹般的身姿,勁瘦。飄渺的氣質,讓人總是忍不住地攏著,怕這個人不小心就隨風煙散了。
手,舍不得抽回來。
他低下頭,逐漸靠近的距離中,我仿佛覺得危險在慢慢靠近,那張越來越大的容顏,有一股無形的吸力,讓人挪不開眼睛,只能看著他靠近……靠近……靠近
那唇,如清風吹過臉頰般,留下他的冷香,撓的人心頭癢癢的。
我感覺自己就象一條狗,被人拿著肉骨頭在面前晃悠了三圈,最後隻給我舔了一下的感覺,不夠解饞啊。
不,連舔都沒有,隻給聞了一下。
果然,我在他眼中看到了獨有的揶揄之色,耳邊聲如清風,“我就是故意的。”
該死的!
要是換任何一個我垂涎的男人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我都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親個夠本,佔夠手腳便宜,可偏偏這個人是青籬,我一直無法戒掉對他敬畏的青籬。
“你們真的要在河岸邊如此有傷風化嗎?我這裡有溫香軟塌,美酒熏香,保證可解你們的饑渴。”
調侃的聲音,來自畫舫被勾起的一角,外加一雙含笑的雙眸,靈動透徹。
宇文佩靈!
即便她與我當年離開宮中時有了不小的變化,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記憶中的這個人,總是呆愣木訥,畏畏縮縮的,在宇文佩蘭強勢跋扈的光輝之下,她極少被人記起,看來我還是錯看了很多東西,還有人。
她嫣然一笑,撩起了簾子,悠然自得地做了個請的姿勢,那一派瀟灑姿態,眼中的自若隨性,遠比當初故作風雅的施淮溪更有氣度。
我看了一眼青籬,輕聲讚歎,“你果然會挑人。”
青籬的目光停在我的臉上,意有所指,“我不僅會挑人,也會調教人。”
“嗤。”我的不屑忍不住地就表露了出來,“你指某方面嗎?”
那兩個字,太容易讓人聯想到某方面,而他那慘不忍睹的技術,想讓我不嘲諷都難。
原本,我以為會在他臉上看到不悅,男人被質疑某方面技巧的時候,都會惱羞成怒的。
我可死死地盯著,盯著,盯著,那張神仙般的容顏上,卻只有淡淡揚起的微笑,意味深長地吐出一句,“要試試嗎?”
要……試……試……嗎?
他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答案是肯定的,他的表情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嘛,我的腦海中開始翻轉出各種畫面,停都停不下來。
配合著他的笑容,他的表情,他那深邃的眼眸,我覺得臉上一熱,身上也一熱,鼻間更是一熱。
這一場無形的較量,以我的挪開眼而敗北,沒辦法,他太誘人了。
他牽著我,邁步上船,行走間我仿佛聽到耳邊傳來一句,“我還會調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