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忘憂的選擇
人影,一個接一個倒下。
我手中的劍越來越快,血色飛舞中,人群後雅的冷笑那麽明顯。
我知道她在笑什麽,她笑我終於和她一樣了。
一掌打飛面前的人,我的身體躍起在空中,一劍直指雅。
“呵呵。”她手中的劍抽了出來,迎向我。兩個人的劍在空中爆發出星星點點的火光,爆裂著。
數十劍之下,我看到她眼中通紅的殺氣,我看不到自己,但是我想我也一樣。
我與她,百年的恩怨,終有這一戰。
我的殺氣,已經升騰到無法壓抑,因為她對族人的冷酷,對屬下的冷漠。
她,同樣。
我一次次地奪走了屬於她的身份與地位,一次次地輸給我,早已讓她對我恨之入骨。
不,這話只怕都輕了。
她與我之間,都恨不能生吞活剝了對方的血肉,如果有可能,都要追到黃泉路上打散對方的魂魄才能解恨。
前世之怨,今生之仇,我們的眼牢牢鎖著對方。是不死不休的無聲的氣勢,看著對方的手。
我曾經無數次顧忌情分,也無數次心軟。
但是我知道這一次,絕對不會。
而她看著我的時候,只是噙著瘋狂的笑意,“吟,現在的你和我有什麽差別?”
我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你的手上沾滿的也是天族人的血,你還嘲笑我攪動天下大亂,你呢?”她盯著我,惡狠狠的像一頭嗜血的餓狼,“不是自稱要維持傳承,永繼大任,維持天族穩定,讓天下太平的嗎?”
她的話語狠毒,她的表情狠毒,都比不上她手中武器的狠毒,每一劍的落處,都是我的死穴致命之處。
面對她狠毒的話,我幾乎沒有任何反應,手中的劍揮舞著光圈,將她手中的招式一一擋下。
“你說你會做好天族的族長,如今這就是你對先祖們的承諾嗎,就是你對我娘親的誓言嗎?”
她的話,讓我的劍一頓。
沒錯,我的確在師傅墓前許下過誓言,正因為“獨活”劍的選擇,讓我取代了雅成為族長,或許有內疚,但更多的是責任,我對著師傅的墓鄭重發下誓言,要做天族最稱職的族長,絕不讓族人受到半點危難。
因為沒有名正言順,責任感也就更大,肩頭上的壓力也更大。在這樣的責任與壓力之下,我越想要做好,越是沒能做好。
我沒有對不起師傅,卻對不起了自己的誓言和族人。
就在我這一愣神的功夫裡,她的劍如靈蛇般射了過來,我慢了半拍地抬起手腕,勉強地接下了這十數招式,卻已經有些力有不逮,腳步凌亂。
她飛舞的袖角下,忽然射出數道烏金色的光芒,將我的心口、小腹、面門盡皆鎖在她的攻擊范圍之內。
依照我凌亂的腳步,這籠罩全身的暗器,我是萬萬躲不過去了。
寒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身體晃動,卻怎麽也晃不出那寒光的范圍。一掌飛快拍出,迎上那寒光。
掌風不但沒能拍飛那寒光,甚至沒能讓它們有半點緩勢,更加迅疾地朝著我飛來。
這暗器,能破內力!我的心頭猛然閃過這個念頭。
雅的臉上,是算計即將得逞的快意。
“哼。”我原本已盡的招式忽然變了,手腕翻轉掄起一圈劍光,口中一聲輕嘯,化掌為指彈向烏光。
清脆的聲音不斷響起,幾點烏光在我的勁氣中盡皆落地。
我看著雅,“這就是你的伎倆?”
她眼底的笑容凝結了,猙獰地看著我。
“你提及師傅,提及天族,無非是想讓我失神,好讓你偷襲是嗎?”我傲然面對她,“可惜你錯了,你太低估我了。”
我手中的劍化為一道道疾風雷雨,直撲向她,“我從未對不起師傅,也從未對不起天族,如今的天下大亂,如今的天族內鬥,是我的錯還是你的錯?我不會逃避我的錯誤,但也絕不會承擔不該我承擔的愧疚。”
我的招式一招比一招更瘋狂,雅在我的攻擊中不斷地後退,不斷地躲閃,她的身法越來越亂,越來越沉滯。
“我許下的誓言,我絕不會忘記。我對祖先的承諾,我也一定會做到。”我堅定地開口,一劍直刺她的心窩。
雅艱難地閃躲著,這一劍劃破了她的衣衫,劃過他的肩頭,也削落了她頭上的發釵。
她的頭髮瞬間披散開,在狂烈的風中飛散著,打上她的臉、拍上她的肩,盡是狼狽。
“你做到了嗎?”她揚起手上的劍,手腕在不自覺的顫抖著,“你殺了多少天族的人,你能對先祖說你沒有殺一個無辜的天族人嗎?”
我斜眼冷笑,“一個挑起所有爭鬥的人,一個為了自己野心不顧一切的人,一個為了族長之位天下之主身份可以將百姓當做螻蟻的人,居然說我對不起祖先,你覺得這樣的話,還能讓我心生愧疚嗎?”
她的目光從發絲後透出來,嗜血。
“我故意讓他們攻擊你,就想看看你為了族長之位會不會殺了他們,在我眼中別說百姓如螻蟻,就是天族人又何嘗不是螻蟻?我不在意他們的性命,可惜你也一樣不在乎。就算你贏了我,你也永遠不可能做到你對祖先的承諾了!!!”
“你說我殺了無數天族人,我真的殺了嗎?”我笑著,回頭。
先前圍攻我的人,一個個躺在地上。有的人艱難地抬起手想要撐起身體,卻勉強地撐起半個身體,又摔了回去。
一雙雙眼睛,在地上瞪著我和雅的方向。
雅大驚失色,“你……”
“你忘記了嗎,這聖泉之中我得到了什麽?”我揚起目光,冷然看著她,“我的武功,若要禁製他們氣息半刻一點也不難,我只是要他們看清楚,他們一直維護著的人,是什麽樣的。”
我轉過身,看著地上一雙雙黯然的眸光,“如今你們聽到了,也看到了。可死心了?”
那一雙雙眼眸,無力地閉上,再也不看我,也不看雅。
“我殺了你!!!”雅瘋狂地叫囂著,一躍而起,再度揮舞著劍。
但是此刻她的劍招亂而無序,只有瘋狂。
我又是一劍刺出,這一劍穿過她的破綻,直取她的心口,快如奔雷的動作,她已經再也沒有任何抵擋的能力。
劍尖,又一次劃破了她的衣衫,刺入了她的肌膚中。
只要再有半寸,我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眼角忽然看到了一縷飄飛的花影,從一旁閃來。
我眼眸一眯,手下的動作遲疑了。
就在這遲疑的半分中,雅已被推開,劍鋒拉著長長的血痕,劃破了雅的胸口,劃破了她的胳膊,卻終於留下了她一條命。
那劍鋒前,換了人。
俊美、妖豔的男人。
曲忘憂!
他的衣衫上繡著豔麗的山茶花,當那身影飛舞的時候,花朵瓣瓣綻放。當我看到那盛開的花朵時,我就知道是他來了。
他舍不下雅,絕不會看著雅死。
我還是手下留情了,因為他而放棄了最佳殺了雅的機會。
他站在我的劍鋒前,依然是那無畏無懼的表情,驕傲地揚起頭,胸膛迎接著我的劍尖。
面對著他,劍尖就在他的胸前,卻怎麽也刺不下去了。
他胸膛再挺,劍鋒沒入一分,衣衫上頓時沁出一抹血色,在藍色的山茶花中盛開,就像是最美的粉色花蕊,增添了鮮豔的活氣。
我的手下意識地撤了撤,將劍尖抽了回來。
對於一個人到底有沒有感情,危險的時候最能體會,無論心中有多少想法,身體已做出了第一反應。
我對曲忘憂,做不到無動於衷。
而他的眸光,停留在我的劍尖上,緩緩地、緩緩地上移,最後落在了我的臉上,與我靜靜地對視著。
他是一個性情中人,喜則大笑、怒則動手,絕不會有半點隱瞞,但是現在的他,讓我讀不到半點心思。
不驚不喜,無哀無怒。
“讓開。”我不想看到這樣的他,也不想與他對峙。
花還是那最美的花,卻已然沒有了魂魄似的。
雅在地上翻滾著,手指捂著肩頭,瘋狂地叫嚷著:“發動蠱,給我發動蠱!!!”
發動蠱?
我心頭一愣,曲忘憂望著我的那雙眼眸,輕輕地閉上。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人群中的沈寒蒔,忽然發出了厲嘯,那帶著狂怒的吼聲讓我情不自禁的回頭。
此刻的邢雲縱與天族的勇士們,形如瘋狂般,攻擊比剛才對付我的時候猛烈了不下數倍,獨自一人在人群中的沈寒蒔,刹那間變得難以支撐。
“忘憂兒,住手!”我脫口而出大喊著,出口的依然是當年最纏綿的昵稱。
“你覺得他會聽你的嗎?”雅大笑著,“他是我的人,我的!”
我也顧不得其他,掉頭就待撲向人群,我決不能讓寒蒔收到半點傷害。
幾乎是同時,空中再傳一道嘯聲,伴隨著兩道殺氣。
這聲音,來自始終未曾動過的人,獨活。
獨活的殺氣,則毫不遮掩的指向曲忘憂。
曲忘憂連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根本不知道獨活的逼近似的。
雅看著獨活的逼近,看著獨活的掌抬起,看著獨活的掌風即將打上曲忘憂的胸口,她的嘴角,流露了一絲冷酷的笑容。
她根本沒有救曲忘憂的打算!
該死的!!!
我想也不想伸手,攔下了獨活的招式,“不要!”
那手掌,硬生生地停頓在了曲忘憂的胸前,掌風余勢未消,激蕩起了曲忘憂的發,狂亂舞動。
曲忘憂的唇角,滑下一縷血色。
我還是出手慢了,沒能無傷地救下他。
“你居然連他都想犧牲?”我的怒火,再一次升騰,厲聲大喝向雅,“他可是你口口聲聲最愛的人!”
面對我的指責,雅甚至沒有半點解釋的意思,眼中流露出的,卻是有些不甘心,“可惜了,你居然攔下了他,你可知道他對他們下的是本命蠱,如果你殺了他,你的那些屬下就都要陪葬了。”
對於曲忘憂,她竟然沒有半分憐惜,而是可惜獨活竟然沒殺了曲忘憂,讓雲縱等人一起陪葬。
這個冷酷無情的女人!!!
本命蠱,就是曲忘憂要自盡,所有被他本命蠱牽系的人,都會一起死。
我能攔下雲縱不殺,卻無法攔下曲忘憂不自盡。
“忘憂!”我急切地叫嚷著,“不要做傻事!”
這就是雅最狠毒的地方,她利用曲忘憂對她的愛,對她的死心塌地,對她犧牲性命的無怨無悔,讓曲忘憂去死。
寒蒔,被一群人壓製著,命在旦夕。
我的招式快速出手,抓向曲忘憂。
第一次,抓一個人,是為了救他。是為了讓他不要去死。
而此刻的雅,也朝著我撲了過來。她在阻止我,阻止我去靠近曲忘憂。
天邊,清嘯如鳳吟,直撲向雅。
我的眼角看到一抹金色,高貴的金色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