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之吻
他瘋了!
這是我第一也是唯一的想法。
這水的陰寒七葉說過了,青籬的腦子不可能不清楚,以他的沉著冷靜,我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他下來的理由。
他冰透的面容,在被水浸染的一刻,血色褪去,青色浮現。
他努力運功抵擋著寒氣,雙眸微闔,絲袍漂浮延展著,讓他看上去就象一尊在水底沉睡了千年的玉雕。
黑色的發絲,如這潭水下蜿蜒的水草,在蕩漾的水波中推向我,纏繞上我的手指,那飄搖的衣帶,卷上我的腳,將我和他包裹在一起。
血將整潭水都染成了紅色,那顏色覆上他的雪白,冰絕中透著鮮豔,朝著我張開了雙臂。
寬大的袖袍在水中展開,佔據了我所有的視線,也將仙姿永鐫在我的腦海中。
最讓人難忘的,就是初豔的一刻。
風中的他,渺渺乘雲,抓不住握不牢,轉眼間可能就被吹走,消散再不見。
水中的他,幻像虛空,無法判定眼前的究竟是人,還是雕像。
無論是哪一種,都無法親近。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我也顧不了那麽多,拉頭髮扯衣服,把他拖向自己,水波飄搖了那身衣衫,也勾勒了他的身形。
水波中他的身影,清瘦。
此刻蒼白的面容下,更讓人心疼。
他的手抓著我的手指,水波的混亂中,我們手指勾著,抓著,不知道是誰先,到最後十指緊扣。
互相拉近的下場就是,我被他的衣服纏住了,那吸飽了水的衣服沉重無比,拉扯著我們兩個人下墜,絲絲片片的緊裹裡,我們越是掙扎越是掙扎不出,越是想解開越是被扯緊。
看吧,在地上穿的寬大仙氣,到了水裡簡直要人命。
他的臉色越見青紫,功力根本阻止不了寒氣的入侵,我將他拉向自己,抱了上去。
衣袍巨大的下擺飄起,兜頭罩上了我們兩人,這水中的清寒,因為這方小小的空間變得微暖。
他紫色的唇在我看來異常的刺眼,掌心中真氣流入他的體內,試圖緩解他的冰寒。
誰知道他突然用力,水波湧動中,我被他拉入懷中。
水下的動作絕沒有地上乾淨利索,我還有時間看著他的面容與我一寸寸的接近,看那發絲高高飄揚在發頂,柔順蜿蜒著美麗的弧度。
我甚至沒有掙扎遠離這曖昧的接近,恍惚自己十分喜悅彼此肌膚的觸感,從十指的相扣,到攬抱入懷,水中雙腿的交疊,這次都讓我湧起無法言喻的快樂。
不知道這感覺因何而起,我發現自己沒有一刻如現在般容易被他的肌膚引誘,渴望著親近,盼望著擁有,期望著能需索到更多。
他就像感覺到了我內心的渴求一樣,那唇毫不猶豫地貼了上來。
冰冷的唇,青籬的唇。
我瞪大了驚詫的眼,若不是唇間那淒寒的感覺太過真實,我會以為這是一場幻夢,我瘋癲了的幻夢。
如果不是夢,那只能說,瘋癲的人是他。
毫無緣由地下水,明知道這水溫不是他承受地起,還義無反顧地撲下來,連外袍都忘記了脫。
這吻,似乎是第一次呢。
最親密的事我們都做過了,我才發現我與他之間,卻沒有過真正的肌膚相親,就連他的身形,我都是在剛剛才看的最清楚。
青籬一定是瘋了,這個潔癖狂,居然在這髒汙的水底吻我,那雙手還在我身上撫摸著,從肩到腰,再到腿。
我都能想象出,那修筍冰指是如何地如何地留戀於我的腰腹間,掌心攬著我的後腰處,我與他相貼的部位……
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有這麽多的想象,只因為這個人是青籬。
一個太過於禁欲的男人,總是容易引起人的想象的,當想象變為真實呈現在眼前時,衝擊力也絕對的驚悚。
青籬吻我!?
我究竟是武功走火入魔了,還是中了這“劍翼鳳尾鰻”的毒,又或者是被這潭水泡壞了腦子?
是的,一定是我的腦子被水浸了。
可是唇瓣上柔滑的冰質,那清晰的唇角弧度,那貼在我後腰上的手掌力量,都不可能是假的。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
青籬的腦子被水浸了!
他的手、他的肌膚、他的唇於此刻的我而言,象是餓了十年的人忽然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紅燒肉,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我從來不知道青籬會有這般的誘惑,誘惑到我立時失控。
他不擅親吻呢,那唇貼著我,柔柔地刷過,就滑向了一旁,原本慘白的面孔,不知是否血池的原因,依稀也有了粉。
他的唇才挪開一分,我拉上他的前襟,將他拽了回來,衣袂如蓮,人亦如蓮,純潔地讓人生生地想要玷汙。
吮上他的唇,用的幾是咬的力量。
有一種人,讓你恨不能把他拆吃入腹才能感覺到佔有,若不這樣,他可能隨時會在眼皮底下化為了雲煙。
太不真實,不真實到需要用欺凌他的方式來告訴自己,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水波裡,他的容顏亦幻亦真,他的表情氤氳朦朧,唯獨他身體的反應,清晰的傳遞到我的手裡。
當我咬下的時候,他的身體一緊,貼在我背心處的手加了些力量,讓彼此更加地貼近,那半闔著的眼眸,慢慢閉上。
引頸就戮的姿態,更讓我心中的暴虐因子飛漲。
這樣的男人,就要狠狠地撕掉他的衣衫,摧殘他的孤傲,冷月清輝墮落紅塵,才是最讓人有成就感。
尤其,這成就感來自於我自己的雙手。
他的放棄,他的不抵抗,甚至他的認命,都讓我心底這樣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竄,我也不知道一貫壓抑的好好的情緒,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變的這麽活躍,難以壓製。
尤其是被他撫摸過的地方,每一寸都象火燒一樣,連著寒潭的水都降不下溫度。
咬著他的唇瓣,強行頂開他的齒關,野蠻地留下自己的烙印,無論我怎麽動作,他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姿態。
冰冷腥臭的水衝入我的口中,血腥氣泥腥氣攪合成一團,才讓我的神智暫時地回歸,憤憤中依依不舍地挪開了唇。
我撕扯著他的衣袍,寬大的袍子被我扯的片片縷縷的,才終於將兩人從束縛中解脫了出來。
可我這一扯,衣袍也歪了位置,我聽到了內心的咆哮,那如火山爆發的佔有欲和摧毀欲又一次激湧而上,終是忍不住伸出手,貼上他的胸膛。
他肌膚緊繃,小小的紅點似乎又收縮了,他擺了擺頭,發絲如水草,飄滿水面。
他的手握上我的手腕,將我的掌心從他胸口緊貼中拿開,我還來不及失落,手中多了個小匣子。
這才恍惚想起,“五色寒溟草”還沒采呢,再不采就過時辰了。
我轉身去采“五色寒溟草”,腦中揮之不去的,是他方才曼妙的風情,還有……
他抓著我的手離開他胸膛時,那手的力量好像先是一按,再狠狠地挪開,之前的動作雖然幅度小,我可沒有錯過。
我帶著小匣子回到岸邊的時候,青籬已經站在那,白色的衣衫染了血,撕的一縷縷的,狼狽的樣子慘不忍睹。
可我喜歡!
這樣的青籬才有了點人味。
“你幹嘛,剛才瘋了嗎?”我舉著手中的小匣子,衝著他低聲怒吼,“你要給我這個東西,丟進來就好,自己跳進來幹什麽?”
他又不是什麽至陽之體,這寒潭水涼,非武功能抵擋,他就算為了七葉,也犯不上搭進自己的命吧?
青籬身披著七葉的大氅,一語不發,目光掃過我,舉步離去。
又是那輝月無雙的清冷,又是那隔絕凡塵的超然,仿佛剛才水底的一切,真的只是我的夢。
如果……他嘴上沒有我留下的咬痕的話。
我把盒子丟給七葉,她站在譚水邊,看著深幽的水,口中不住喃喃自語,“可惜了,真可惜了,那是好血呢。”
好她個頭啊,差點沒把我腥死,現在想起來,胃裡都一抽一抽的難受。
忽然想起喝到那口水的情形,我如果喝到了水,那青籬也應該是同樣的。
愛乾淨的他,難怪如此快步離開,怕不是回去,連胃都恨不能掏出來洗乾淨再塞回去。
七葉還在那捶胸頓足,“這麽難得的藥材啊,要是能拿到血,我就能製出好藥啊。”
看她一副如喪考妣的狀態,我忍不住多了句嘴,“什麽藥,讓你要死要活的?”
她抬起臉,一雙眼睛穿過面紗停在我的臉上,“情藥”
我呸,還當什麽好東西呢。
我撇撇嘴,“女人若有本事,自然能讓男人等你臨幸,靠藥是最下等的手法。”
“你懂個屁!”她騷情地哼哼著,“‘劍翼鳳尾鰻’的血,是天生的聖藥,能讓人肌膚變得敏感,格外容易動情,各中情趣只有當事人知,而且……”
她的笑聲讓我有種把她一巴掌拍粘在牆上,撕都撕不下來的衝動。
“我沒興趣知道。”我拔腿就走,“你自己撈撈吧,看能撈點上來麽。”
她在我身後笑的浪蕩,清脆的聲音一陣陣傳來,還有我想不聽見都不行的幾個字,“知道為什麽是聖品嗎,因為那東西的改變了的體質,是一輩子!尤其是兩人若用的是同一尾的血,身體會不由自主地被彼此吸引。”
一輩子?
我看看自己指甲縫裡還殘留的血絲,努力消化著她的話。
豈不是老娘以後格外容易動情,天天都跟吃了藥一樣?
我懊惱地一巴掌捂上臉,恨不能拍死自己。
不對
那血除了我,還有一個人也沾了。
我遙望著前方,那裡早已不見了雪白的身影,空留風中淡淡冷香,繚繞在我的口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