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蒔,回來
清晨,城門處熙熙攘攘滿是進出的人群,好不熱鬧。我馬蹄飛揚,疾馳奔著,在城門前狠狠地一拽韁繩,朝著城門士兵大聲地問著,“看到沈將軍沒有?”
士兵一愣,身體挺直,“半個時辰前,沈將軍獨自一人出城。”
我不敢再廢話,“方向!”
士兵的表情有點迷茫,“沈將軍說是巡視軍營,那應該是東邊吧,可是……”她抓了抓腦袋,“為什麽我記得他朝著南邊走的?”
他會去軍營才怪!
我一抖韁繩,馬兒在人群中行動格外緩慢,心切的我甩蹬下馬直衝城外,那士兵在身後叫嚷著,“喂、喂,我還沒檢查你的路引呢。”
我回頭一瞪眼,“我你也不認識?”
她一激靈,似是被我的氣勢嚇著了,“看、看著眼熟。”
我不再理會她,大步而去,耳邊依稀還聽到士兵抓耳撓腮地聲音,“是誰呢,怎麽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沒空管她,我滿心想著的,都是那個人。
他會去哪?會去哪?會去哪?
是求醫,還是……等死?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的情況,也就無從判斷他的選擇。我要冷靜,必須冷靜,這偌大的土地,一旦追錯了方向,只怕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閉上眼,讓自己的心思放空。
我記得在入城的時候,曾看到一片空曠的草地,春日時分,滿眼的青翠之色嫩的讓人心頭都軟軟的,遙想夢境裡的他與她,相識於碧草之中,定情於青綠之間,他會不會……?
我腳下如風奔著,當那一片綠色入眼,我一眼就看到了草地旁不安地來回踱步的馬兒,馬鞍旁還掛著他的銀槍,可馬背上,卻看不到半個人影。
他在哪?在哪?
腳下踩著青草,衣裙劃過沙沙地響,及小腿的草地淹沒了視線,看不到他,我掠身而起,目光飛快地搜尋著。
他已離去了嗎,連馬和他不離身的銀槍也放棄了嗎,我這麽快的追趕,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了嗎?
忽然,我的視線被一片綠色吸引,那裡的草痕有些不自然的傾倒,像是被人碾壓過,我想也不想地衝了過去,在那柔嫩的顏色中找到了一抹同樣的青碧色。
他倒落在草地間,發絲散亂在臉側,沒有了盔甲的護衛,那衣衫的顏色差點讓我錯失他,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面頰凹陷,唇色蒼白。
我幾乎是撲跪上他的身旁,慌亂的手瘋狂地將他抱在自己懷中,冰冷的感覺彌漫我的身體,我害怕,害怕懷中的人已不再有氣息。
才幾日不見,他瘦的讓我心驚,不敢相信懷中這個蒼白瘦弱的男子,就是不久前還與我並肩而戰的豪邁男兒,是那個會追著我打虎虎生氣的少年。
還好,他的氣息雖然弱,卻穩定。慢性毒毒性發作緩慢,雖然侵蝕身體,卻不會突然流走全身,只要能找到解藥,就不會有事。
心頭的石,堪堪平穩落下。
他長長的睫毛顫抖著,我看到了那雙熟悉的眸。
手抬起,落在我的肩頭,然後……狠狠地推開。
他從我的懷裡滾離,雙手撐著地,勉勉強強直起了身體,搖搖晃晃站著,“別碰我。”
“寒蒔!”我叫著他的名字,緊張地望著他,生怕那身體會再一次摔下。
他搖著頭,慢慢地後退著,漠然而疏遠,“皇上,微臣還要去軍營巡視,不奉陪了。”
心裡酸酸的,憐他的堅強,恨他的倔強。到這個時候,還在努力騙我。
看著那踉蹌著的身影,“軍營不在這個方向。”
他堅持站著,目光冷然,“偷個浮身半日閑,皇上莫非要治微臣偷懶怠工之罪?”
心疼,疼他如此姿態還要強撐,疼他蒼白的面容不見半分血色,疼他幾日不見消瘦至此,疼他初睜眼見到我時滿滿的愛戀卻硬逼出的疏離。
“寒蒔不是辭官了嗎,為什麽還要回軍營?”望著他的背影,我低聲開口。
那身體又搖了搖,“你……”
我生怕他再摔了,快步扶上他,誰知那手剛剛觸及他的胳膊,他如躲洪水猛獸般衝開幾步,速度太快以至於他的氣息都喘的極亂。
“你既知我辭官,就該知道我也辭去了后宮伺君的身份,昔日你曾允諾我,若是我不接受這身份,你放我走。”他強硬地開口,“莫非皇上想反悔?”
“是啊,我反悔了。”被他甩開的手又一次扶上了他的胳膊。
他想要掙脫,幾次都沒能甩脫,到最後幾乎是用盡所有的力氣,把我的手甩開,我一個沒拿穩,手中的餅落了地,他低吼著,“煌吟,別耍無賴,老子心裡沒有你,強留又何必?”
還是那麽強勢的語調,那麽固執的態度。
我蹲下身,默默地拾起那包餅,可惜紙包摔在地上破了,有個餅滾了出來,沾了草屑灰土,我小心地捧著,輕輕拭去上面的灰,捧在手中。
“寒蒔。”我將餅捧到他的面前,“這是今日早晨我去為你買的,據說夫妻成親之日,一同吃這‘好合百果餅’就能夠一世恩愛,永不分離。”
“誰要和你一世恩愛永不分離。”他再度拍落我手中的餅,扭頭轉身。
可那扭頭間,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水光,餅從我手中摔落時,他的神情是哀傷而悲涼的。
“如果你是為了身上的毒避開我,那我自然有辦法替你解。”我輕聲地說道,“如果你只是不愛我而走,那我不再挽留。”
他強硬地冷笑了聲,“我以為可以將你取代她,但是你永遠及不上她的專情,我要的是唯一。”
“好!”我點頭,一跺腳騰身而去,不在多廢話半句。
我離開不是我舍得放棄,也不是氣昏了頭,而是我太了解他,只要他不想說,無論是逼還是勸,他都不會說。
我可以強硬地帶他回去,治療他的傷,可我不能保證他不會再走,我想要知道的,是他心底的那個結。
我走了,走的毫不猶豫。卻又在無聲無息間摸了回來。
此刻的他背對著我,背影落寞木然,眼神盯著草地間的某個方向,癡癡呆呆的,就想整個人的魂魄都被抽離了般。
他忽地拔腿,朝著草中某個位置衝了過去,雙手扒拉著草叢,目光四下尋找,形似瘋狂。
草被扒開、扯起,他慢慢地拾起什麽,鄭重地捂在手心裡,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從臉上墜下,沒入手心。
他呆坐著,捧著,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像,除了影子的變換,偶爾發絲的拂動,不見他任何姿勢的改變。
從日出到日上三竿再到日影西斜,他坐在那,我站在他身後,他不曾回頭,我也不曾靠近;他低頭望著手中的東西,我遠遠望著他。
他癡,我亦癡。
背心涼意漸起,太陽已近落山,天際的顏色灰蒙蒙的,讓他的身影看上去也是朦朦朧朧的。就在我以為他會這樣一直坐下去而按捺不住想要出去的時候,他已動了。一塊手帕小心地包裹上手中的東西,貼著臉摩挲了下,再緩緩地起身。
當他轉身抬首,目光忽然僵住,眼中的溫柔未褪,手中的小包包還保持著揣入懷中的動作。
“如此珍惜一塊餅,卻不願意珍惜為你買餅的人,這是為什麽?”我喚著他的名字,連聲音也是酸澀的,“寒蒔,何必。”
他別開臉,卻是再也沒有拋下手中那個小小的布包,裡面是那塊被他打飛又尋回的喜餅,“不關你的事。”
“怕……”我的聲音亮而穩,“害死我嗎?”
他就象被人狠狠地一拳打中了般,身形搖晃著,手掌不自覺地捂上胸口。我的心也狠狠地抽了下,卻不得不硬下心腸步步緊逼,“你對我刻意隱瞞的前世裡,我也是因你而死,你就是個詛咒,對不對?”
他嘴角血色滑下,臉上灰敗一片,“你都想起來了,所以恨我,是嗎?”
“沒有。”我冷靜回答,“我什麽都想不起來,要不要恨你,應該讓我知道全部真相後再下定論,寒蒔可敢告知?”
他垂下的臉上決然一片,“好,我說。”
“我們來自一個隱秘的族群,傳說是天界為了不讓人間戰亂肆意,派出了很多分支血脈常駐人間,我們擁有比常人強大的能力,自稱神族。”
“神族?”我翻了翻白眼,如果這話不是從沈寒蒔的嘴巴裡說出來,我會覺得太無稽了。
“神族的人不準有功利心、絕不能倚仗自己的能力統治人界,這是族群流傳的宗旨,我們隻守護,不能破壞。”他慢慢地說著,每一個字都仿佛從血肉中挖出來般艱難,“可是後來神族內部出現了爭議,就是神族到底該不該繼續守護?為什麽神族不能做這個世界的主人?有人認為,神族守護之說也不過是流傳,有能力為什麽不能做帝王,有人認為,我們是守護人間的人,不該為功利迷失。後來神族開始慢慢分裂成兩派,有各自的領導者和長老。征戰派的領導者叫雅,她好勝好戰,認為既然擁有比一般人更強的血脈,就應該擁有比普通人更高的地位,守護派的族長則是她,吟。”
“吟?”我靠,我就是轉個世,長相沒變就算了,怎麽名字都沒變?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還是沿襲了前一世。
在此之前我覺得自己前世頂多囂張點,從來沒想過囂張到不是人啊!神族,什麽玩意?
如果不是他沉重的表情和平靜的語氣,我會認為沈寒蒔毒氣攻心開始胡言亂語了。因為他的話,太讓我難以相信。
“吟恪守著神族的傳統,沒有爭鬥的**,可是看著雅一步步在人間殺伐四起,終於決定以殺止殺,一定要平息戰亂,不再讓神族分裂。我追隨著她十年,陪她與雅鬥爭著,她越來越出色,越來越為人景仰,無論是人間的男子,還是神族的少年,都深深被她吸引著。她給了我承諾,給了我愛情,給了我她能給的一切,可我一直在害怕,因為她是族長,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我恐懼有朝一日,她的愛戀會給別人,她會被別人吸引,世間優秀的男子太多,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他日會被別人取代。”
他的聲音顫抖的越來越厲害,“她的擁戴者日益增長,表白的男子也越多,當大半江山都入了她的手,不需要多久就能徹底平息戰亂的時候,族中長老們開始進言,說她若是坐了神族的唯一族長,就必須多納幾名夫婿,就連名單都遞交給了她,我開始不信任她。”
隨著他的聲音,我仿佛看到了那意氣風發的女子,她有著指點江山的能力,有著駕馭天下的風華,卻隻懂得享受愛情的甜蜜,忘記了給予她最愛的男子安全感,他的猜忌何嘗不是因她給的不夠?
我的耳邊,幻聽著什麽。
“吟,聽說又有男子向你示愛呢。”
“嗯。”
“長老們說若是雅手下的長老投誠,你為了安撫人心,只怕要從他們人中挑選合適的男子為夫,是嗎?”
“寒,這些你不用太過問,我會有決定。”
……
…………
他的神色悲涼,“她越不說,我越想知道,直到有一天,她身邊一位長老和我說,如果我真的想知道她到底怎麽想的,何不用自己的‘探心術’查查呢?”
“探心術”?我看著他那雙深幽如潭點漆星子的眸,想起每次讓我沉淪時眼眸裡的詭異光芒,似乎明白了什麽。
“我一心沉浸想要徹底明白她的心思裡,卻忘記了功力的強弱,以我的功力一旦對她施展,最大的可能是被她反製,我可能受重傷。”
說到這,我輕聲接過話題,“她舍不得你受傷的,最大的可能是自傷。”
“是,她怕我受傷寧可自己被反震,那時候的我才明白,她雖然不說,心中始終只有我一個人,可惜晚了。”
我冷笑了聲,“那個雅,只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吧,能鬥上十年的對手,不會簡單。”
“何止”他苦澀地搖頭,“就連那長老,也是她的人,當她強撐著與雅纏鬥的時候,那長老偷襲了她,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安排,是為了殺她的安排,而我就是那枚被利用的棋子,是因為我,她才無法施展全部的功力。”
他萎頓在地,蜷縮成一團,這樣的無助,哪還有半點叱吒疆場的意氣風發,“她與雅拚了同歸於盡,神族也破敗了,天下局勢再度一盤散沙,可我不關心,我隻想找到她,無論多少年,不管多少輪回。可我找到了又如何,我沒有勇氣面對,甚至不敢提,我沒有忘記的人,已經忘記了我。”
他垂著頭,象是在自言自語,“我不告訴你,因為我想忘記過去的一切,當我看到你拿著她當年的劍,我就知道,終有一日你會如她一樣,收復神族,平定江山。我告訴自己找到了你,陪在你身邊就好了,不要再妒忌、不要再吃醋,可是為什麽,那個人會知道是我害了你,當年的事,唯有我和她兩個人知道,為什麽他會知道,他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他,因為我也不知道那男子的身份。
但是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以他的醋勁,一天到晚憋著便秘的表情,原來是一直在忍呢,哎,這個醋壇子。
“你說,‘獨活’是她的劍?”我攤開手,劍鞘在陽光下閃耀,“它不是傳說中嗜血之劍,會讓主人死的無比難看的邪惡之劍嗎?”
“神族之物,豈是常人能駕馭的?何況是有她血印的劍。”
原來,最先尋找到我這個所謂轉世之人的,是這把劍呢,如此心裡共通的武器,不是因為殺氣牽引,而是溯世的緣分。
尋回了當年的武器,找回了當年的愛人,莫非我今生的命運,也將延續當年的誓言?
他一直低著頭,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現在你得到了答案,可以走了。”
“你還沒吃我的餅,我千難萬險打了一架才搶來的東西,你要是不吃,我怎麽甘心走?”
他抬起頭,茫然中有帶著絲期望,“你……”
“沈寒蒔,為什麽你總是私自做決定?你覺得她不愛你了,你覺得我應該恨你了,什麽都是你覺得,選擇了我難道不是應該相信我?”我貼近他,雙手環抱上他的腰,靠著他的背心。
我能聽到,此刻他的心跳好快,好快。
“這夫妻的喜餅,我真的可以吃嗎?”他小聲地問著,聲音裡是掩藏不住的渴求。
我微笑著,輕輕掰開餅,將其中的一半送到他的唇邊。
他望著餅,我又看到了他眼底的水汽,慢慢開張唇,就著我的手咬下一口,我咬著另外一半,“寒蒔,回去我們舉行大婚儀式。”
他無聲地笑了,笑的喜悅,也笑的……慘然。
我的手一頓,他忽然劇烈地咳了起來,餅屑帶著血沫,噴灑著。
我匆忙地扶上他的身體,他依著我,身體慢慢滑落,臉上帶著笑,“我總算……能嫁……與你……了,即便死……也心甘……。”
他中的不是慢性毒嗎,怎麽會有這樣猛烈的發作,這、這不可能,不可能啊!
內息逼入他的體內,想要探查,可是才剛剛進入,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撲了過來,刺上我的身體,邪冷陰寒。
第一個想到的,是那個邪氣衝天的男子,但是馬上又被我自己否定了。
一個敢當著我面動手的男人,是不會背後下陰招的。
再度凝神,我的內息輕柔地探入,在他的身體內尋找著那股奇怪的氣息,不敢再象剛才那樣突進,而是一點一點地緩緩滲入。
他的筋脈一片平靜,沒有受傷的跡象,也沒有被藥物侵蝕的情形,這與雲麒的說法完全不同啊。
我狐疑地抬頭看看雲麒,指尖內息不停,就在我抬頭間,遊走的內息仿佛觸碰到了什麽,不、是驚動了什麽,一股森寒的力量迎面撲了過來,湧動著,驅逐著,甚至不惜傷害他。
這絕不是他的內力!
當這個想法閃入我的腦海,沈寒蒔的唇邊再一次淌下殷紅,我不敢遲疑,立即撤出了自己的內力。
手指抹過他的唇,拭下那紅色,鼻端嗅到淡淡的腥氣。
我的眉,皺的越發緊了。
他發出一聲低哼,睫毛微顫。眼未睜,手掌已反握上我的指,輕輕攏著,如此近的距離,我聽到了猶如歎息般的聲音,“吟……嫁與你……好想……”
“吟,別靠近我,我、我會害死你的,走、走開,不要碰我,我會害死你的、會害死你的、會害死你的……”
“容成鳳衣,你起誓不準告訴她,否則我就死在你面前……”
“非我想負你,只因不想再害、害了你,今生不見、再也不見……”
“只要我死了,你就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我的吻,落在那青紫的唇角邊,淺淺的啄吻過那張容顏,摩挲過每一寸的肌膚,想要用唇記下他,烙印在心底。
驕傲的他,壞脾氣的他,嘴毒的他,翻白眼沒好氣的他,那麽多靈動有生氣的畫面在腦海中一一閃過,最後定格為脆弱的他。
正因為脆弱,才用驕傲來掩飾,正因為心軟,才用嘴毒做表現,正因為溫柔專情,才用壞脾氣當畫皮,正因為脆弱,才表現的如此堅強剛毅。他只是不想表現真正的自己,這個倔強的男子。
“我不會讓你死的。”當唇親吻過他的眼角時,我呢喃著堅定的話語,“絕不會。”
當我帶著昏迷的沈寒蒔重回皇宮的時候,我平靜地道出一句話,“為我準備下,我要去‘白蔻’。”
“雲麒。”我喝止那顯然想與我隨行的女子,“你帶著他們,時刻不離鳳後和沈將軍身旁,我一個人去。”
“為什麽!”她不解。
“因為……”我的手輕撫過沈寒蒔的面龐,“他中的不是毒,是蠱。我不能讓鳳衣也受到傷害,我不在的時候,太容易被人趁虛而入。”
雲麒思量著,默默點頭。
我們都清楚,蠱毒若不發作,在身體裡放著就放著了,可一旦發作,則代表擁有蠱母的人根本沒打算讓他活下去,又怎麽會讓他撐太久的日子。
天下能解蠱毒的人,第一個就是我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曲忘憂,但是他來去無蹤,去找他只能徒勞浪費時間。
還有一個,就是下蠱的人。
記得半個月前,曾有人對我說了一句話——我想要不了多久,你會來找我的。
很好,青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