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藥,索命毒
沒錯,毒。
不是慢性的可以威脅人,討價還價的毒,是性烈到在半個時辰內發作,取人性命的毒。
草藥多少有些藥味,就算“日陽花”和“五色寒溟草”藥味不刺鼻,也還是有的,毒藥混在草藥中,被草藥的藥味掩蓋,我在熬藥的時候根本沒察覺到。
這毒是誰下的,在什麽時候下的?
這藥從放入我的懷中就沒有離開過我,藥爐藥罐藥碗都是沈寒蒔親手準備的,就連熬藥的水,我都嘗過,絕不可能有毒。
那在放入我懷中之前呢?
我不敢想,更不敢相信我的推測。
對不起……在此之前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三個字,似乎有了答案了,那明明書寫工整不像急切離去的人,卻不願意等我的理由,也有了解釋。
我不敢相信的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七葉嗎?
想來也是,七葉明知道他與我的關系,又怎麽會讓他輕易地拿到這兩樣稀罕的藥?除非根本就是七葉授意讓他送來的。
我不願面對和不敢相信的,是蜚零的選擇。
即便他嫁了七葉,即便他離開了我,在我心中,他永遠沒有離開過。在今日之前,若有人對我說蜚零會背叛我,我是死也不會信的。
因為我與他的感情,是在生死邊緣建立起來的,這種篤定與堅信,是我從不曾質疑的。
我對他送藥,只有感激沒有懷疑,我從不認為在他心中,七葉會超越我,既不能超越,又如何讓他背叛。
可事實,眼睜睜地放在了我的面前。
七葉的連環計,一計比一計更毒,她不僅要在國土之爭上與我一較高下,更要在感情上徹底打擊我。
她贏了,從沒有一次讓我這樣的心寒,讓我這樣的難受,因為那個人是蜚零。
把我從雪山山澗裡背出來,一背就是三年的男人。
如果不是合歡索吻,如果不是我無意中觸碰到了那藥汁,待我歸來之時,是否看到的就是一具了無生氣的屍體?
我的背上是冷汗一片,伴隨著心寒,身上也是一陣陣發涼。我的運氣,不、合歡的運氣,還真是好。
“姐姐。”那聲音小小地叫著我,揪扯著我凌亂的思緒,“你怎麽了?”
“沒怎麽。”我努力地想要給他一個平和的表情,卻那麽艱難。
他的手毛上我的臉,掌心貼著,眨巴著那雙漂亮的眼睛,“如果藥沒效你也別生氣,我早就有準備的。”
他以為,我是在因為藥效而生氣嗎?他覺得我是為了醫不好他而泛起殺氣嗎?
沒錯,殺氣。
我第一次這麽想殺了七葉。
大帳裡的動靜讓沈寒蒔衝了進來,他看看面沉如水的我,又看看床上的合歡,“怎麽,藥無效嗎?”
我搖搖頭
“那你點他幹什麽?”沈寒蒔很是奇怪,伸手就欲去解合歡胸前的穴道。
“別解!”我一聲低喝。
沈寒蒔又是一怔,“為什麽?”
“藥裡有毒。”我不想當著合歡的面說,可又不得不說,有些事,是瞞不住的。
“七葉留了假藥給你盜?”沈寒蒔眼中火光一閃,殺氣比我還要濃些。
他對我的心,是容不得半點他人算計我的。
“藥是真的,只是藥裡下的毒,而且很隱蔽的毒。”
沈寒蒔的表情有些懊惱,“若我剛才多留些心,就好了,我應該提醒你檢查下藥的。”
我閉上眼,無奈歎息,“是啊,是我沒檢查,我大意了。”
沈寒蒔的目光很奇怪,直勾勾地看著我,“你,不該會犯這樣的錯誤。”
是啊,以我的小心,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因為這藥,是蜚零給我的。”
這個解釋,已經足夠讓他明白。
“檢查了又如何?不給他服用嗎,你讓我上哪找第二副藥?”我苦笑著,“即便我之前發現藥裡有毒,我又忍心丟了嗎?”
吃,讓合歡中毒。
不吃,等著合歡每日病發。
其實知道與不知道下毒,可能結果都是一樣的,
“姐姐。這毒厲害嗎?”合歡縮在床上,眨巴著眼睛,相比著我和沈寒蒔的凝重,他反而是最輕松的一個人,好象中毒的人根本不是他,也與他沒有關系一樣。
“‘胡葵骨’,一種烈性的毒藥,進入人體後,會有藍紫色的血線從手臂上移,當走到胸口的時候,就是斃命之時。”
合歡被我點了穴,身體動彈不得,只能用一雙眼睛瞄著自己的手背。
那只露在被褥外面的手背上,一道藍紫色的線浮現在肌膚下,緩慢地上移。
即便我點了他的穴,都沒能阻止那藥性的侵蝕,何況點穴時間太長,血脈受阻,如果解穴晚了,將來也是廢人一個。
“那就當沒拿到治病的藥,反正我也是死,沒關系。”他倒是看的比誰都開。
“我一定會救你。”我堅定地說。
到底是什麽讓我這樣堅持,是因為一條人命重要嗎?不是,我從來沒將人命放在過眼裡。
或許現在的我,就是一種賭徒的心態,放了錢、輸了、再放錢、再輸、再放錢,心裡想的就是要翻本,要贏。
我在合歡身上,放了心血、輸了、再放心血、再輸、那就再再放心血,我要的就是他活,要的就是贏!
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在短時間內,解毒。
“寒蒔,替我準備一個大浴桶。”我吩咐著沈寒蒔。
沈寒蒔神色複雜,古怪地瞧了我一眼,抬了抬眉頭,仿佛是在詢問我是否確定要這麽做。
“‘胡葵骨’的毒,你覺得我還有其他辦法嗎?”我長哼了聲,“這一路上倒是際遇不凡,什麽奇異的病症,傳說中的暗器,書中記載的稀世藥品,只聽過沒見過的毒,統統在一日內讓我過了癮。”
在這個時候,我除了調侃,還能說什麽?
“胡葵骨”的毒,在天族流傳的醫書上,對於克制的藥那一欄,寫的是“暫無藥可解。”
是的,無藥可解。
這一次,下藥的人可真是放了血本,這種藥因其毒性猛烈,曾經前輩醫者為了研究藥性,還特意將其移栽到了天族裡,列為任何人不得觸碰的禁藥。再後來族中動蕩,也就無人照拂記得了,沒想到我這一次居然能再度見到這藥,還是在合歡的體內。
當然,無藥可解不代表無法可解,至少天底下還有一個人能試試,那就是我。
那醫書上,有一行字,“此藥性烈,但隻入血不入骨,以銀針封穴,放血導出,或可一試。”
那書,唯有族長能看;銀針封穴之術,也就只剩我能試了。
可是銀針封穴,就是所有數十根針,要扎遍他周身大穴,不能有絲毫的馬虎,衣衫的遮擋會讓判斷穴位受阻,所以……
沈寒蒔顧及的,是這個。
他哪知道,眼前純潔的小子,該看的地方我看全了,不該看的地方,我也沒落下。
多看一次也是看,有什麽好在意的,救人性命,更不會有男女之防。
偌大的木桶很快送進了房間裡,大半桶的水升著嫋嫋白霧,我冰冷著臉,看著床上那個被我點了穴躺著的少年,想也不想伸手扯開了他的衣服。
他一眨不眨地望著我,沒扭捏不羞怯,只是滿滿的好奇,“姐姐,這是幹嘛?”
合歡,你能不能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哪家少年跟你一樣,完全不在乎人家扒衣服看身子的,你不知道過於純淨的東西,會讓人打心裡想玷汙?
“幫你擴張血脈。”他的血脈比一般人細,若要放血導毒出體,我就要讓他的筋脈擴張,給他洗個熱水澡,是最簡單也最方便的事。
這一招,當初還是蜚零教給我的呢。
那時候他就是用藥浴來開我的筋脈,加上親身為我疏通,我才能在三年內站起來,現在我要用他教我的方法,來面對他下的毒,真是可笑。
衣衫落在床榻間,無力的少年在我懷中,纖細的腰身,挺翹的臀,細膩如凝脂的肌膚,那雙筆直修長的腿白如冰雪,無一不是極致的美,他此刻仰躺著的表情,象獻祭般,聖潔而崇高。
一個人若美到讓異性想佔有,那是魅力,一個人若美到讓人不敢佔有,才是神聖,合歡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幽魅香氣充滿我的呼吸,少年最隱秘之所就在我的面前,我輕別開眼,將他放入水中。
水波讓視線變的扭曲,他明明沒有動,我卻仿佛看到,他的腿在輕輕晃動,腰身在扭動,那雙腿之間的曼妙,也隨著水波,搖搖蕩蕩起來。
他的臉在霧氣中氤氳了,象沾染著露水的花朵,可一時間卻想不起該用什麽花來形容他。
我一生戎馬,所學所用都是為了天族,之後的二十余年,更是只知道殺人,風花雪月,當真是差的緊。少年時,當做未來族長被培養,那些長老們恨不能把所有書都塞進我腦子裡,還容我摘花弄草?
“姐姐,你知道合歡花嗎?”
當聽到他的聲音時,我幾乎以為他看透了我的心思呢,問的如此及時。
“知道,卻未見過。”想起那日,我提及“梅花糕”的時候,他自言自語的一句合歡餅,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是花名吧。
“那你以後一定要見見,好不好?”他的眼中滿是期待,霧蒙蒙水粼粼。
“嗯。”
“如果這次我活不了,以後你就栽一株合歡花在你的宮殿裡,好不好?”
這句話,讓我的心又是一抽。
我想起了木槿,想起了“百草堂”裡那株桃花,想起了栽那株桃花的目的——紀念我最愛的夫。
合歡可能只是隨口一提,隻盼我不要忘記他,卻不經意地戳中了我的心。對他來說,只是一株花,對我來說的意義,卻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