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衣男子的挑戰
單挑。
越過了我,簡單而直接地向沈寒蒔發起的挑戰。
我始料未及,想阻止,卻已來不及,因為沈寒蒔的手已經死死按住我的肩頭,他在向我傳遞一個訊息——他要接受挑戰。
我當然明白,他要證明自己的實力,證明自己不只是我身邊的男寵,他有資格與我並肩,成為族長之夫,他更要證明,他能夠保護我,比任何長老調教出來的護衛都更強大。
那緋衣男子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我無用武之地,強行阻止,只會讓人看輕了寒蒔,現在的我除了那雙不讚同的表情看著緋衣男子,再沒有別的辦法。
他緩緩俯下身體,在我的目光中單膝跪地,垂下頭。
這是他在表達歉意嗎?對違背了我意願的愧疚之情?
那些彌漫的殺意,那些衝天的邪氣,那冷酷無情的姿態,都在垂首的瞬間,斂盡。
收斂不代表著放棄,這一垂首間的臣服,在對上沈寒蒔後,再度凝成了挑釁,視線相撞,是無聲爆發的火焰。
沈寒蒔槍尖抬起,以同樣的姿態指向緋衣男子,“我們似乎還有舊帳未清呢。”
我忽然覺得額頭有點隱疼,因為寒蒔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角掃向了我的方向,我猛然想起,當初在軍營中,為了隱瞞我身上的傷勢,我曾經與這男子相擁相吻,還是當著沈寒蒔的面,他們之間更是爆發了一場鬥爭,以沈寒蒔吃悶虧而告終,如今再見,又是如此情形,他會善罷甘休才怪。
當著緋衣男子的面,沈寒蒔忽然低下頭,眾目睽睽下坦然吻上我的唇角,有人驚歎他的大膽,唯有我聽到他低沉的嗓音,“你的帳,回去再算。”
轉身,面對緋衣男子,“我接受你的挑戰,以……族長之夫的身份。”
緋衣男子的嘴角撇了下,分明是不屑,“無論是什麽身份,我說過的話,絕不改變。”
他說過的話……
當初在軍營中,他說過絕不饒過任何讓我受到傷害的人,莫非這一次的挑戰,還是因為此事?
好狂妄的男子!
兩道身影,兩種不同的氣勢,卻是同樣卓絕的姿態,一個霸道傲氣,一個邪肆冷酷,純氣跳躍於武器之尖,逼人的鋒芒閃爍,撲面的氣息割的人皮膚生疼。
人群不自覺地退後著,散開著,無形中只剩下了三個人——我和他們。
我不敢離開太遠,他們對峙中揚起的戰意,濃烈的讓我不敢掉以輕心。
劍顫吟,華光流於劍身,紅色的光芒吞吐,緋衣男子仿佛與“獨活”劍瞬間融為一體,那嗜血的殺氣,我分辨不出究竟是來自於他的身上,還是劍身上。
紅芒包裹了他全身,如血劍般射向沈寒蒔。
“叮!”兵刃相擊,人影分,沈寒蒔斜握長槍,衣衫飛揚。
這乍分不過是刹那,轉眼兩人腳尖點地,再度撲向對方,我的耳邊是不斷爆裂開的敲擊聲,我的眼前是飛旋的人影,相觸、分開,再觸,再分……
“看不出來,百年未見,寒的武功倒是長進了。”
“這男子是誰,他的武功已能與長老相抗了。”
“還有他的劍招,分明是族長的武功,這除非親傳,否則誰能如此純屬的掌控純氣與招式?”
“族長親傳的武功,那必是心愛的男人了,無怪乎會挑戰寒護衛,這是要爭一個地位呢。”
“如此機敏的反應,當年巔峰時期的我們才能做到。”
耳邊不斷傳來長老們的讚歎聲,我卻沒有她們的好興致,旁觀談論。而是隨著愈發激烈的鬥爭,表情漸漸緊張。
沈寒蒔的性格寧折不彎,一旦出手絕不會有任何保留,但是這樣瘋狂地對抗,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我看到,那男子的劍尖刺的方向,是他的胸口,迅疾如電,狠毒無情。
沈寒蒔長立,眼睛盯著劍,一直沒有動作,眨眼間劍尖已至胸前,那手才終於動了。
槍身抬起一磕,劍的方向變了,落向頸項邊的空隙處,而那如蛇出洞的槍身抖動著寒光,在對方撤手不及的時候,直撲對方的胸口。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僅是武功的提升,更是自信的表現。
如果說今日之前的他只是武功的高強,在此刻的他,才讓我看到了那個真正擁有無比自信的沈寒蒔。
因為我而擁有的自信。
我看到,他的眼神專注而認真,他的唇角邊,一絲冷傲笑意始終噙著,那執槍的手穩定有力,出手的瞬間堅定毫不猶豫。
這樣的男子,吸引人目光的,是全身上下無形的輝芒,初晨的太陽升起在他身後,竟不如他耀眼。
緋衣男子同樣沒有閃躲,腳下微挪了一步,讓開了胸前,卻拿著自己的肩頭硬撞向沈寒蒔的槍尖,手中的劍換了角度,劃向沈寒蒔的頸項。
這一招我見過,當初青籬就是這樣面對著我與他聯手一劍,今日卻被他活學活用到了沈寒蒔身上。
我大驚失色。
這分明是以身體重傷換一命的打法,沈寒蒔此刻的力道,必將貫穿他的肩頭,而他的劍勢必劃斷沈寒蒔的頸項。
這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如此不顧自己的性命。
沈寒蒔顯然也看穿了他的意圖,不但沒有收勢抵擋的意思,左手掌心一拍槍身,震顫旋轉的槍光芒暴漲,去勢更快。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他的槍會比劍更快刺上對方的身體,這蘊含的槍上力量,不僅會在刹那震碎對方的肩骨,那四散的純氣也同樣會震斷緋衣男子的心脈。
兩人的眼中,是同樣的執著,同樣的堅定,同樣的戰意四溢。
盡全力而拚,不是盡命而拚,他們單挑我不能阻止,但是他們在我的眼皮底下玩成這樣,我不能不管。
誰都不先撤招的下場就是同歸於盡。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沈寒蒔死,即便他選擇以死捍衛他的地位與身份。
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緋衣男子死,他於我有恩,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幾度出手相助,即便這次挑戰沈寒蒔,也是為了當年寒蒔曾傷我。
這樣維護我的兩個人,在我的面前拚的你死我活,讓我情何以堪?
手中兩道勁風拍出,落處正是槍劍相交的中心,當劍槍敲擊上的瞬間,我的掌風已至,兩人的手同時一歪,武器的去勢變了方向,齊齊落空。
我的動作很隱蔽,他們的眼中又只有對方,我這偷襲的一掌讓他們猝不及防,兩人結結實實被我掃中,同時飄向一邊。
不等兩人身體落地,我第二掌已出,狂亂的掌風刮向兩人,不穩的身體只能再退兩步。
人落地,劍槍同時舉了起來,顯然想要還手,當發現出手的人是我,又無奈地垂了下去。
現在他們之間隔的有七八步遠,外加一個橫亙在中間的我,我就不信這樣還能越過我繼續拚命。
兩雙眼,訴著滿滿不解,瞪著我。
“我準你們比鬥,可沒準你們拚命。”我平靜地開口,在看著沈寒蒔的時候,話語更重,“我可不希望還沒辦婚禮,先辦葬禮。”
沈寒蒔欲言又止,狠狠捏了捏手中的銀槍。
目光再投向緋衣男子,“我也不希望報答你恩情的方法是替你下棺。”
他神色冷然,“不必。”
“你們現在可以住手了嗎?”我說的是問話,口氣中的決斷卻不容人質疑。
“這是命令?”
“這是命令?”
兩個剛才還在生死相搏的人,竟然同時出口一樣的話。
面對著他們分明還有些不死心的臉,我重重點頭,“是,命令。”
我不欲以身份壓人,但有些時候,身份還是很好用的東西。
沈寒蒔一撇嘴,表情憤憤,收了槍。當我目光再轉向緋衣男子的時候,“獨活”劍已歸鞘,在我說出命令二字的時候。
他行向我,又一次筆挺挺地單膝跪在我面前,“獨活”劍被托舉過頭頂,送到了我的面前,“主人,您的劍。”
主人!?
雖然他的處處維護和尊敬讓我感動,可當這兩個字入耳的時候,我還是迷茫了。
現在的我不是那個精血未歸的我,記憶凌亂破碎,如今的我即便當年之事,也是清清楚楚在心,可我搜刮了所有的思緒,依然記不得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剛才長老們的話也在印證著我的懷疑,她們竟也無一人認識他,可我,明明從他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還有那劍法,族中只有我一人會的劍法,他駕馭得如此純熟,都是讓我無法想通的疑團。
“你到底是誰?”我的手握上劍,“天族的武功都有獨辟蹊徑的心法,我的劍招裡氣息的走向絕不是模仿劍招就能使出來的,這世上絕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
他抬起頭,在我的疑問中,慢慢地綻開一絲笑,明明是邪氣漫溢的氣質,這笑容卻有說不出的明淨,配合著他的話語,又帶著些許的壞,“再想想吧,除你外,還有誰會懂這劍法。”
除我外,還有誰會懂我的劍法?
短暫的遲疑裡,他已經站起身,瀟灑轉身。
“等等。”蘇雲帛衝他喊著,“你挑戰了族長之夫且未輸,族中長老承認你的身份,你可以為族長之夫。”
族長之夫,我夫他個鬼,我連這家夥叫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就多了個夫?何況,我什麽時候說過,與沈寒蒔交手未輸就是我男人了?
她們果然是給我找男人之心不死,是不是看他強悍耐操不會被沈寒蒔揍死,就忙不迭的塞給我了?
“族長之夫?”他額間紅痕如滴血,“族長是我的主人,我不能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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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我再一次申明,我討厭劇透,你們可以聊天可以討論,但是……我不喜歡有人以一種:我比你們都牛,我知道的比你們都多,的優越感來顯擺。希望聊天的時候,能夠不要再劇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