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嬋的這次流產,自然被府醫、家人和街坊們認定為精神重創後的後果,孕婦是不能受到過度刺激的,可是楊宓做下這樣的事,脆弱的孕婦怎麽可能不受刺激。
顧二夫人等著女兒喝了一劑府醫給的湯藥,就吩咐身邊的下人收拾東西,她要帶女兒走。
楊夫人從昏迷中蘇醒後,就一直守在媳婦房裡噓寒問暖殷勤服侍,這會兒見親家母要帶人走,她就急了。
“親家母,你看,孩子這還很虛弱,不必急在這一時吧?讓她多休息兩天吧?”
“你這裡亂糟糟的,街外面都是看熱鬧的左右四鄰,要什麽沒什麽,讓孩子在這裡好好調養?真說得出口!”顧二夫人對這個親家母是絕對沒有好臉色。
楊夫人語塞,心頭急得要命,卻也是真說不出留人的話,想到在牢裡的兒子就痛徹心扉。
“我跟娘走!”顧嬋也不想留在這破爛地方,哪兒都沒有娘身邊好,孩子沒了她的心也死了。
“這……”楊夫人眼淚汪汪,她有個預感,媳婦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讓她一個孤老婆子未來的日子可怎麽過。
顧二夫人懶理這個親家母,扭頭吩咐下人動作快點,把行李整理好。
屋裡氣氛緊張,外面來了貴客。
一支完全由侍衛環繞的四輪馬車在楊家街門外停下,從車頂垂下來的彩帶裝飾表明是曄國公府的女主人曄國夫人。
院裡的女護院們迎了夫人進門,順便告訴她這一上午發生的一堆事情。
顧大夫人對楊家族人行動這麽快早有預料,但聽聞顧嬋流產的消息,還是微微有些驚訝,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而且現在正適合談和離。
楊夫人和顧二夫人都到廳堂來迎接顧大夫人,雙方行禮之後,就領了顧大夫人去臥室看望顧嬋,剛剛流產的顧嬋,一臉蒼白,虛弱地躺著床上。
“大伯娘~”顧嬋的聲音細如蚊蠅,帶著顫抖和哽咽,聽著都讓人傷心。
“乖~可憐的孩子,受苦了。”
顧大夫人輕柔地拍拍顧嬋的被子,轉頭四望。
“這是在收拾行李?”
“是的,大嫂,我要把嬋兒接我那邊去,她現在流產,需要好好調養。”
“嗯,也好,這個時候有親娘在身邊照顧,對嬋兒恢復身體有好處。”顧大夫人再次安撫地拍拍顧嬋,“既然要走,那就都收拾乾淨,一個茶杯都別留下。”
“啊?!”顧二夫人和顧嬋,還有身邊做事的下人都微微一愣。
倒是楊夫人反應迅速,上前兩步,撲通就跪下了。
“使不得!使不得啊!顧夫人,求您,千萬使不得啊!顧嬋是我家媳婦啊!求您開恩啊!”
“我是曄國公一脈的顧氏族長夫人,又是顧嬋的大伯娘,你家楊宓當街殺人,還想要我顧氏一族跟著蒙羞?我曄國公府絕不能有這樣的姑爺!顧嬋,楊宓是你丈夫,你的意思呢?要麽你和楊宓和離恩斷義絕,要麽你從此與我曄國公府和顧氏再無關系。大伯娘絕對尊重你的選擇,你挑一個吧。”
顧大夫人不怒自威,但她說的話,沒有人敢大聲反駁。
楊夫人驚惶失措地撲向床邊,想要懇求顧嬋不要放棄楊家,但她的手才摸到床前的踏腳,就被五大三粗的女護院們一左一右拉住胳臂強行拖到一邊。
“媳婦!媳婦,求你了!不要啊!”楊夫人掙不開身上的鉗製,聲嘶力竭地喊著,“沒了你,我們這個家就垮了啊!”
顧嬋充耳不聞,她想起自己是怎樣被迫嫁給楊宓的,楊宓的出現,毀了她嫁宗室子弟做夫人的好夢,現在孩子沒了,大伯娘又出面撐腰。
“大伯娘!大伯娘!求您替我作主!我要回家!大伯娘,我要回家!”顧嬋撐著虛弱的身子,掙扎著爬起來,拉住顧大夫人伸向她的手,淚流滿面。
“不要啊!我給你磕頭了,媳婦,不要啊!”楊夫人拚命掙扎,但女護院們的手頸也是強悍,哪能容她輕易掙脫。
“想清楚了?不後悔?”
“絕不後悔!是楊宓毀了我的夢!我本該嫁宗室的啊!大伯娘,我與他的仇不共戴天!他殺了人,罪有應得,還要我背殺人犯妻子的名聲過一輩子嗎?我是曄國公府出嫁的女兒,我們顧家沒有這樣的姑爺!沒有!”
“說的好,我們曄國公一脈顧氏家族,世代忠良,聖眷正盛,容不得有半分汙名,既然嬋兒心意已決,你今日隨你母親回去,和離的事由大伯娘處理。”
“謝謝大伯娘!謝謝大伯娘!”
顧嬋感激不盡,硬撐的一口氣此時散了,頓時又虛軟地倒了下去,丫頭們連忙托著她的背,給她喂了一點溫開水,再扶她躺好。
“既然嬋兒已做出決定,這事就這麽辦了,弟妹把嬋兒帶回去好生照顧,先把身體養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們再勞煩誠王府的府醫跑一趟,跟你們過去,安置好了再送人家府醫回王府。”後半句話,顧大夫人是對自己手下人說的,而她身邊的人馬上出去,到街上再雇幾輛車子。
“謝謝大嫂!”
“謝謝大伯娘!”
這要緊事談完,女護院們就松開了對楊夫人的鉗製。
“顧大夫人!大夫人!您不能這樣啊!顧嬋是我家媳婦啊!”楊夫人膝行到顧大夫人面前苦求。
“楊夫人,我今日還客氣點叫你楊夫人,你們一家串通,陷害我家顧嬋強娶回家,真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先踩我曄國公府的臉面,現在也別腆著臉怪我落井下石。你最好想清楚,你是民籍,我是貴籍,與我作對是什麽下場!”
“這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啊!”
“你的命與我沒有關系,想哭就做個楊宓的牌位慢慢哭。”
“顧大夫人,你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我吧!媳婦這一走,我也沒活路了!族人會把我趕出家門,強佔這房產,沒了這房子我上哪活啊!求大夫人開恩,別帶走我家媳婦啊!求您了!”
“說了這麽多,楊夫人,你還是隻考慮你自己嘛,我家侄女在你眼裡就是保你生活無憂的工具嗎?”
“顧大夫人,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沒了媳婦我真的沒有活路了!您指我一條生路吧!求求您了!”
“想要一條活路還不簡單嗎?”顧大夫人四下打量一番,從袖袋裡抽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要錢,還是要宅子?這錢用來做路費,足夠你回你娘家去了,我聽說楊宓一直以來都是在他外公家那邊的一個老牌書院念的書,對吧?”
楊夫人看著那張銀票,眼神越來越熾熱,她不肯放顧嬋走就是因為她沒有任何收入,她當年的嫁妝早已與家產融為一體,楊思遠出事後,朝廷就全查抄走了,隻留下這個宅子和顧嬋的嫁妝,這幾個月以來都是靠媳婦的錢吃飯。
此時看到眼面前一張五百兩的銀票,該做什麽選擇根本不用想。
“我賣了!”楊夫人眼神凶狠地搶下銀票,忙不迭地揣進身上。
“去請武侯來做見證。”顧大夫人一聲吩咐,底下人轉身出門。
楊夫人從地上爬起來也往外走。
“我去拿房契地契。”
接下來的事情都是順理成章的,武侯帶了莊宅牙行的人來,當面交割房產,銀貨兩訖。
楊夫人雇了車,隻搬走兩個衣箱,其余的都沒要,出了坊就不知去向。
她必須得動作快,否則明天族人就會得知消息,剛到的錢不能被他們搶走!
顧嬋這邊也是收拾了錢和衣裳等要緊的東西,先隨母親回去安頓下來,過幾天再來大搬家,為圖安全,顧大夫人把女護院們都留了下來看房子,以防備楊家族人上門鬧事,武侯也保證會幫忙。
在街坊們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楊家很快人走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