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廚房裡這會兒也是人心浮動，每個人都在嘰嘰喳喳議論紛紛，龐媽媽發現世孫小廚房裡的調味料有貓膩的事兒已經散布了出來，所以沒人同情庫房那麽多人一起倒霉，唯獨溫谷山在剛聽到消息的時候心裡揪了一下，暗罵那幫子貪心不足蛇吞象的廢物，祈禱不要把他牽扯進去。

  借采買辦事的便利吃主子油水的事，溫谷山背地裡沒少乾，身為廚房總管有指定采買的權力，而專門為廚房采買的那幫子人自然而然要與他勾結起來，這麽些年溫谷山攢下不少家私。

  溫谷山深知若是大老爺和大夫人借這次整治，順藤摸瓜抓到了廚房，他也要跟著一塊完蛋，憂心之下，一個上午都是臉色陰沉，連管事們跟他說話都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出。

  白蔻一到東廚房就立刻被大家圍住了，爭相向她打聽有什麽第一手八卦，龐媽媽是怎麽在小廚房裡查到那些次等調味料的。

  “我沒看到龐媽媽怎麽查的，我到文菱院的時候她正在正房裡等著三少爺。”白蔻裝傻到底，一概不知道，“我不是文菱院的人，我的月例還是走公中的，龐媽媽有話跟三少爺說，我怎麽好杵在那裡聽。”

  “唉……”一群想聽八卦的人無趣地各自散開。

  “喲，既然不是文菱院的人，那腰上的牌牌是怎麽回事？”三等女廚中的秀蘭睇了一眼，心裡翻上來一陣酸酸的情緒，好想看看戴在自己腰上是不是更好看。

  昨天的三等廚比試，最後勝出的十六個人，七個女的，九個男的，其中五個女孩是新人，只有秀蘭和錢嫂子是老廚，但其實她倆年紀都只有二十出頭而已，在廚房來新人之前，誰不知道東廚房她倆是有名的兩枝花，而且秀蘭正是睡北屋左邊那間，與白蔻和魯豆豆是鄰居。

  “腰牌是方便我在內宅中行走，跟我是不是調入文菱院沒有關系。”

  “就是，白蔻要兩頭跑，有個腰牌門上各處的婆子哪個不要給她行方便。”魯豆豆湊過來拽了白蔻去幹活，今天一上午都煩死他們了。

  秀蘭嘖了一聲，扭過臉去。

  庫房一眾人等被整治得雞飛狗跳，東廚房還得照舊給主子們做飯，各房各院的丫頭們拿走食盒後，廚子廚娘們也開始吃飯，白蔻端了她那份飯菜，跟魯豆豆一塊去角門上吃，夾道那裡有風，能涼快些。

  “喲，不是說以後就都在文菱院吃飯了？原來還是要在東廚房吃啊。”說話的是個二等男廚，看見白蔻從他面前走過，噗地往地上吐了塊啃乾淨的骨頭。

  “溫總管和管事們說了不允我在東廚房吃飯嗎？”

  白蔻立刻停下腳步，咬著下唇，一副委屈小白花的模樣看著對方。

  對方被她這一反問就給問住了，他本來也就是看人不順眼，隨口一說。

  曾珠拿著一個湯盅從紅案廚房走出來，正好聽見，眉頭一皺。

  “白蔻吃你的飯去！”

  白蔻怯怯地向曾珠福了一禮，低頭走人。

  邊上扎堆坐著的人群裡冒出幾聲輕笑，接著就是吃飯的咀嚼聲了。

  魯豆豆一邊扒飯，一邊抬眼瞅白蔻，白蔻嚼著嘴裡的魚肉，衝她微微搖了搖頭，魯豆豆就咽下本想說的話，專心吃飯。

  吃完飯，碗筷一放，嘴巴一抹，回去睡覺。

  白蔻只要一日不正式調入文菱院，她在這三等廚的小院裡就永遠有她一個房間，正好拿來睡午覺。

  魯豆豆把白蔻推進自己的房間，兩人躺在床上搖著扇子低聲閑聊，她這邊的牆外頭是晾衣裳的空地，除了收曬衣服一般沒人在這邊走動。

  兩人這一聊自然就聊到了今天主子們整治庫房的事，府裡已經傳開是龐媽媽立的功，白蔻也就沒跟魯豆豆說其實是她乾的，在她看來這種拉仇恨的名聲就讓龐媽媽背了吧，她一個剛剛進位的三等廚娘，一躍成為三少爺的專廚就夠引人注目的了，用不著再增加更多關注了。

  魯豆豆則告訴白蔻，半夜裡去溫總管小院的正是夢梅，清早她親眼看著她回來。

  “你說她是不是笨？分明是特意等著你早早出門才能趁機回來，結果還上閂子，咚咚響的，一下子就把我驚醒了。”

  “管她是聰明還是笨呢，她和溫谷山天天恩愛才好呢。但她這半夜出溜也挺討厭的，院門不上閂子誰知道會不會讓別的男人偷摸進來，以後睡覺一定要關好房門。”

  “房門我一定閂著，可窗戶不能關啊，現在這大熱天的。”

  “放桶水在窗戶底下，不管誰爬窗進來，管叫他一腳踩進水桶裡，那乒乒乓乓的動靜整個院子都能被吵醒了。”

  “好辦法。”

  “睡吧，不聊了，睡醒了還要乾活。”白蔻懶洋洋地搖了幾下蒲扇，打了個老大的呵欠。

  院子裡這會兒也都慢慢沒了聲響，大家都各自休息了。

  小半個時辰後，午休起來，白蔻先走一步，去東廚房拿下午和夜晚的食材去文菱院，半道上拐去冰窖，早上的時候就在冰窖裡發現了很多被遺忘的冰凍乾貨食材，正好揀一點給大家做好吃的。

  文菱院裡眾人正等著白蔻呢，見她提了滿滿一籃子食材過來，馬上就圍了上去，聽她吩咐，幫她打下手，該洗的洗，該切的切。

  丫頭子們還指給白蔻看，她昨天說的乾鍋和黃酒都送來了，那真的是一小壇十年份的上等好酒。

  白蔻在冰窖裡找到了一坨冰凍大蝦，直接扔進水盆裡解凍，一會兒取一部分蝦仁做蝦仁腸粉，剩下的晚上做海鮮乾鍋，冰窖裡一堆昂貴的海鮮乾貨居然沒人吃，聽守冰窖的婆子說那些海貨在過年期間用得最多，過完年後這剩下的一點尾貨就被遺忘了，偶爾才想起來拿一點。

  在等待別人收拾食材的同時，白蔻打水把房間的床板和櫥櫃又擦拭了一遍，趁著三少爺還沒回來，早上晾曬的被褥鋪蓋要趕緊收下來，折好放在床上。

  族學每天管一頓午飯，下午是先生解答功課和問題，下學後回到家裡正好是下午點心的時間。

  顧昀沿八步巷走進二門，經過夾道回到文菱院時，院裡每個人都飽餐了一頓蝦仁腸粉，就等著三少爺回家給他做新鮮的。

  一盆溫水飛快地送進正房，在美輪美奐侍候三少爺洗手淨面更衣的時候，白蔻上鍋再做腸粉，一盤子新鮮熱乎地端上飯桌時，三少爺也一身清爽地收拾好了。

  一盤腸粉有四條，材料十足，顧昀一口氣全部吃完，覺得不過癮，又追加了半份，然後才舒服地吃著水果休息一會兒，再換了一身練功服，在院裡練了幾遍劍術。

  練完劍又是一身大汗，於是一桶桶的熱水和冷水送入浴室，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換了一身家常衣裳的顧昀坐在書房裡，桌上擺著一張龐媽媽讓人送來的紙條，上面抄的是白蔻原生家庭的地址。

  顧昀將地址看了幾遍，默默記在心裡，又將紙條折了幾折放進隨身的荷包裡，想著明天去實地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