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對鴨池坊各食材鋪子最熟，她要包家豆腐鋪子的嫩豆腐，是因為那豆腐適合做文思豆腐，就是施展刀功將嫩豆腐切絲煮羹的那道菜，但菜名來自於文思和尚，所以昨天寫給大夫人的菜單裡，這道菜改名為了發絲豆腐。

  反正白天文菱院裡最清閑，包括美輪美奐在內，大家一起圍在廚房裡看白蔻做新菜。

  嫩豆腐連模子一塊買來，方方正正的一長條，下刀開始切的時候，觀眾們都不敢喘大氣，凝神靜氣地圍著長桌，看白蔻一刀一刀將嫩豆腐切得細如發絲，散在水盆裡時浮浮沉沉煞是漂亮。

  這最費時的準備完成了，剩下的就都簡單了，灶下生火坐鍋倒油，稀裡嘩啦一陣熱氣騰騰的煙霧過後，長桌上一盤盤素齋標準的豆腐菜就誕生了。

  龐媽媽把昨天菜單上提到的主料和輔料一並預備了，所以白蔻燒起菜來很順手，把大夫人勾選出來的幾道菜都做得了，小茜和小菁各拿了一個雙層食盒，上下都擺滿了，隻好另外再跟個小丫頭負責提餐具，三個人就這麽趕緊走了。

  素嬸抬頭看看太陽，又催白蔻洗手淨面，該去東廚房乾活了。

  白蔻做個鬼臉，灌下一杯涼開水，匆匆收拾一番，又從早上買的零食裡面拿了一小包瓜子這才拔腿跑了，其他人小心地幫她清理廚房，把未用完的食材妥善地放起來。

  東廚房裡，眾人見白蔻來了，馬上圍過來跟她說話，一個個擠眉弄眼地問她在文菱院睡得好不好。

  文菱院裡當然睡得好，那床又寬大又結實，隨便滾，不會一翻身就嘎吱作響，但這個幹嘛要告訴他們呢。

  所以白蔻只是順著他們的話點頭表示睡得好，剩下的就不再多說，被問煩了隻說是文菱院的規矩，三少爺不喜歡院裡的人管不住嘴巴。

  白蔻自認自己說話的語氣很正常，但她到井邊洗手時，還是清楚地聽到了有人議論她驕傲自滿假裝高貴。

  裝著專心洗手的樣子，白蔻懶得跟人起爭執，掬了幾捧水擦把臉，接過魯豆豆遞來的罩裙穿上，然後去找盧梅花分派活計。

  三等廚子廚娘隻做案板事，一身廚藝發揮不出來遲早要慢慢荒廢，要不然這次三等廚比試老廚會輸掉那麽多人，就是手上的功夫退步了。

  案板事做完基本上就可以歇著等吃飯了，白蔻從懷裡掏出瓜子，衝魯豆豆揚揚手，兩人笑嘻嘻地到夾道裡坐著去了。

  “什麽情況？大家一致關心我睡得好不好？”白蔻嗑開一粒，拿在手上慢條斯理地剝仁。

  “你可別以為他們問的是你的床舒服不舒服。”

  “肯定不會，他們身上冒出來的酸味我得屏著呼吸才感覺好點。”

  “昨晚上怎樣我不知道，我也沒留意到半夜有誰出去過，反正今天早上大家在這院裡一碰面，就有奇怪的流言，猜你昨晚上是睡在哪張床上。”

  “有人說我爬三少爺的床？”

  “沒有肯定的說法，但是這意思很明確，嗯，是的，就是暗示你抓住這次機會，誘惑三少爺做他的通房丫頭，生個一男半女的，母憑子貴，抬成妾室。”

  “少奶奶都沒進門，我就肖想憑孩子做姨娘，我嫌自己命長？這些在府裡積年的老人也這麽沒常識？”

  “嘁，反正看熱鬧的永遠不嫌事大。”

  “他們說他們的，你別被帶到溝裡去了就行。”

  “瞎說什麽呢，我是那麽沒腦子的人麽，別人說什麽我信什麽？”

  “因為我們的大總管是聰明人，他知道主子們的軟肋在哪裡。”

  “嗯？啥！？”

  “午休的時候告訴你，現在不聊這個，我們換個話題。”

  “好啊，聊什麽？”

  “三少爺讓針線房的人給我裁新衣，今早上剛量的尺碼。”

  “哎！？”魯豆豆差點把嘴裡的瓜子吸到氣管裡，咳了兩聲吐了出來。

  “你小心點，別吃那麽急，沒人跟你搶。”白蔻給魯豆豆拍拍背，又把話題岔開了。

  “一粒瓜子又不礙事的，你快給我講講三少爺為啥要給你裁新衣？”

  “我哪知道為什麽？我自己都糊塗的。三少爺直接跟美輪美奐兩個一等丫頭下的命令，直到針線房來人給我量尺碼我才知道做新衣的事。”

  “真好！”魯豆豆雙手捧臉滿眼的羨慕，“你才去了幾天啊，就是各種賞賜，下次你穿著新衣裳過來，又要惹多少人嫉妒你。”

  “不遭人妒是庸才。”

  “新衣幾時能做好？穿來給我看看唄？”

  “不知道呢，拿到衣裳再說吧。”

  “這事我可以說出去吧？”

  “這個可以說。”

  “不能說的你千萬別告訴我。”

  “你這樣一說，那我還真得把一件事給憋回去，我也不想太過張揚。”

  “你要是想說，我還是可以貢獻一下耳朵勉強聽一聽的。”魯豆豆嚼著瓜子，自以為看透了白蔻演技的表情。

  “還是不說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說出來好不好。”

  “這麽嚴重？對你是好事還是壞事？”魯豆豆立刻有些擔憂了望著白蔻。

  “我要是辦成了對我就是好事，但對某人來說就不一定了。”

  “咦！？”魯豆豆有所領悟地歪歪頭，眼角余光瞟向身後的角門。

  白蔻輕輕給了她一手肘，一下子奪回了魯豆豆的注意力，她雙眼放光地轉回頭來。

  “是不是擔心事成之後再說會讓人更生氣？可是事成之前就說，要是辦砸了，大家又會取笑你，讓你難堪？”

  “對呀，兩難吧？我也是要面子的哎，尤其我現在在三少爺跟前做事，要越發的謹慎小心，要是被嫌棄了扔回來，你要不要算一算有多少人會笑著在我身上再踩兩腳？”

  魯豆豆理解地拍拍白蔻的肩，“樂觀點說，廚娘裡面就得有一大半。不樂觀的話，大概除我之外吧。”

  “你真是一點希望都不留給我啊。”白蔻晃晃膝蓋撞魯豆豆一下。

  “我不是說了除我之外嘛。”魯豆豆也晃著膝蓋反撞回來。

  兩人正用膝蓋撞來撞去，互相鬧著玩時，身後的角門內傳來一個低沉的少女聲音。

  “你們倆不要在人背後自作主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