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這事已經先在京城上層階層中流傳開來,有人置身事外等著看戲,也有暴跳如雷發誓要滿門滅口的。
傍晚各衙門下值之後,吏部尚書回到家裡徹夜難安,家下人帶回了梁大學士府的密信,要他丟卒保帥,否則所有人都要一起死。
那一家人是保不住了,但他們敢這麽囂張大膽,必然背後有所依靠,所以還得再扔出一個人來做大家的替死鬼。
在夫人的建議下,尚書大人最終決定扔出右侍郎彭年,能跟童家人訂親,這個彭夫人是媒人,在官夫人的日常社交場合下,她跟童夫人提起,極力誇讚那個年輕人,加上又有舉人功名,童家人也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主意打定之後,尚書大人連夜做好準備,以避免彭年在發現自己被拋棄了之後,出於報復而吐露出更多秘密,等收監後還得讓他盡快閉嘴才叫人安心。
次日一早,顧昀和顧景到了府學,果然昨天的事已經在同學當中炸了鍋了,人人都在議論,見顧景哥倆來了,迅速地圍上去打聽經過和細節。
顧家這哥倆一點都不隱瞞,知道什麽全說了,連夫子們都參與進來討論,翰林院是讀書人的聖地,堂堂翰林被個平民欺負成這樣,人人都氣憤得不行。
而宮裡此時又正是早朝,禦史們就把昨天這事給參了一本,請聖人下旨徹查這囂張平民背後的靠山。
自從東宮知悉情報默默調查了這十來天,沒白費力氣,多少發現了一些線索和證據,太子於是跟上禦史們的節奏,從女眷們的交際圈子下手,把吏部右侍郎彭年扔了出來。
童家之所以會訂婚,全是彭夫人極力保媒,她想促成這門婚事的原因,在於她和男方家有生意關系,她的嫁妝私財增加了不少收益,所以她與男方家關系極好,只是外人並不知情。
彭夫人出面做媒,是因為那家的男孩子在某次社交場合意外遇到了童明俐,並一眼就喜歡上了,喜歡到夜裡睡覺說夢話都是念著童明俐的名字,於是彭夫人在男方家的請求下,向童夫人推薦這個年輕人,並最終成功訂婚。
男孩意外發病後,童家人請彭夫人出面退婚,但彭夫人其實並沒有為女方說話,在她眼裡,每年豐厚的生意出息才最重要,所以她僅僅走個過場,什麽事都沒辦。
男方家寧可違背公序良俗和社會傳統,死活不肯退婚,也是因為想滿足兒子喜歡童明俐盼望著與她成親的這個願望,不想讓他孤孤單單地走,身後連個供奉香火的人都沒有,所以才匆匆忙忙過繼嗣子,哪知童家人堅持要退婚,並拖到了男孩逝世,男方家氣不過,就生出了辦冥婚的主意,可又哪裡料到居然被白蔻壞了他們的好事,所有人被當場拿下,男人們收監,女眷們軟禁在家中被監視出入。
聖人聽完這複雜的前因後果,覺得頭都疼了,看著已經跪在地上抖得如篩糠一樣的吏部右侍郎彭年,一再堅稱他不知道冥婚的把戲,否則一定會加以阻止,但是根本沒人聽他的辯解,聖人的腦海裡浮現出曄國公顧雲安的身影來,不由自主地咬緊了後槽牙。
六部侍郎是正三品官銜,迎天府也是正三品,同級不審,因此聖人下令將彭年暫時天牢收監,判刑部繼續調查和收集證據,三堂會審後再給彭年定罪量刑。
凶神惡煞的禁軍走入殿中,當場脫去彭年的朝服,不顧他的掙扎和喊冤,將他拖了下去。
等大殿中恢復安靜,聖人又宣顧雲安禦書房晉見,接著立刻退朝,隻召了太子和吏部尚書到禦書房說話。
禦書房裡,聖人將尚書大人訓斥了一頓,彭夫人與平民勾結坑害堂堂翰林,彭年身為一家之主自然負主要責任,那平民鬧出那麽大的亂子,他身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一點都沒察覺到異常,也是失職失察,承擔連帶責任,罰俸一個月,並要他配合刑部調查,看看那戶人家到底插手了多少官員的升遷貶謫,彭年在這些事情裡面有沒有撈足好處,都要全面詳查。
尚書大人擦了擦汗,叩謝皇恩退了下去,出了宮門後就已經是一身輕松,僅僅罰俸一個月而已,根本不值一提,至於聖人要的證據,要多少有多少。
曄國公顧雲安奉召入禦書房,同樣受了聖人一頓罵,不過比吏部尚書要罵得輕些,無非是因為童家人與曄國公府是姻親,童翰林的妹妹是顧雲安的弟媳婦,童明俐在姑姑這裡避難躲清靜,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白蔻居然在街上,否則男方家冥婚的把戲說不定就真能得逞了,
但代價就是,只要曄國公府卷入的案子,必有官員要下台的魔咒第四次應驗。
“顧卿啊,你叫朕說什麽好啊,你簡直是官場殺手啊。”
“臣也不知怎會這樣,請陛下明鑒。”曄國公顧雲安真的好生冤枉,這麽邪乎的事情,非他人力所能控制。
“這事又是白蔻立功,回頭記得叫童家人備份謝禮,不是謝你們,是謝白蔻。”
“謝陛下提醒,臣謹記。”
“哎?不對呀,怎麽細數起來,這四件案子裡面,有三件都有白蔻在裡面啊?第二件案子的當事人還真是她親姐姐。”聖人靈光一閃,有所感悟。
“呃,其實……”顧雲安吞吞吐吐了一下。
“其實什麽?直說無妨,這裡又沒外人。”
“其實第一個案子,也有白蔻的功勞。”
“啊?!”聖人和太子,甚至是喜公公都驚訝萬分。
“那是你們的家務事,有白蔻什麽事?”
“我們家那可憐孩子叫顧繪,她飽受虐待的真實真相一開始就是白蔻指出來的,白蔻真不愧是最好的廚娘,一看顧繪的身體情況就反推出她平日的飲食情況,當時那孩子的生母也在場,聽得目瞪口呆,止不住地點頭,如果不是我們及時予以援手,顧繪恐怕都活不到及笄。而現在,她已經最大程度地恢復了健康,唯獨大腦有些受損,對外界感知不靈敏,但總算也能與人正常交流溝通,不是徹底的癡呆兒,她外祖家對此也是感激不盡。”
聖人與太子面面相覷,聖人突然感到一陣口渴,抓起茶碗潤了潤喉。
“看來是朕看錯了,真正的官場殺手原來是白蔻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