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歸罵,對於兒子要現場砸人家的棺材,大夫人倒是不反對,她自己就出身於武將家庭,家風使然,端莊大度的背後也是個有仇必報的暴烈脾氣,既然對方都上門來踩臉了,那自然要十倍百倍的還回去才叫出氣。
大管家聽聞大夫人的意見也是砸,再無二話,於是五六個持斧子和撬棍的家丁走出去,挽起衣袖,就準備要拆了棺材。
圍觀百姓一片驚呼,被摁在地上的亡者親屬也奮力掙扎要保護棺材,尖聲嚎叫,抬棺的人最可憐,事主家裡有錢,用的是最好的棺木,光是空棺的重量就不得了,見人家的家丁提了斧子出來,一群人緊張得不知該怎麽辦,每個人都有自己想逃的方向,棺材在他們的肩上晃悠起來,隨時可能掉落地上。
整個場面愈加的混亂起來,武侯硬著頭皮向顧昀求情,天水坊好歹屬於上坊,官宦人家居多,想想國公爺在朝中的顏面,真的當街砸了棺材,損害的還是曄國公府的名聲。
“那不行,這棺材是一定要打開的,他們敢在曄國公府的門前玩冥婚的把戲,女方家的訂親信物一定在棺材裡面,要麽在這裡拆,要麽在迎天府拆。”顧昀稍稍退了一步,只是退了跟沒退一樣。
武侯毫不猶豫地點頭,“送官!那就送官!到迎天府的大院裡,由仵作開棺!不然我們在這裡貿然開棺,跑出來什麽晦氣,全坊居民都要倒霉。”
“好,管家,多點些人手,把他們全部押去迎天府,請仵作開棺,並派人分頭去童府和翰林院說一聲。”
“老爺那裡是不是也得告知一聲?”
“行行,去吧。”
“是,世子。”
大管家馬上去安排,顧昀又喊了幾隊父親的侍衛和自己的侍衛混在一塊,人數比送葬的人數都多,除了抬棺的,其他人全部反綁雙手串成一長串,那兩個男性長輩更是綁在最前頭。
報信的家丁前腳出發,後面侍衛們也強行押著這些人往迎天府去。
好好的出殯就變成了一場鬧劇收場,看明白了事情緣由的天水坊百姓也紛紛痛斥男方家的惡毒用心。
顧昀招呼家人和家丁一塊散了,讓門外恢復秩序,犯不著為那幫小人的惡劣行徑弄自己一肚子悶氣,接著他又順手把宮長繼扯進大院內,而他的手下則徑直往那未來的郡王府去。
“你這快要結婚的新郎倌怎麽今日有空過來?”
“我看我那新房呢,又不是特意來找你的,哪曉得正好趕上這麽一場大戲。”
三個男子並肩走在一起,白蔻跟在顧昀身側,宮長繼左右看看,笑眯眯地衝白蔻揮揮手。
“是白蔻先發現有問題的吧?怎麽眼睛那麽尖啊?”
“是啊,我們直接接報就是有人在門外搗亂,趕出來一看已經打成一團。白蔻怎麽發現的?”顧景憋了許久的好奇心得到了釋放。
“婢子一早就在作坊裡,最先聽到街上的消息,出殯並不稀罕,京城百萬人口,哪天不死人?但是街坊們說起這隊伍的路線,婢子才開始起疑的,這隊伍從北門進來,往西門去,這不是有病麽?何況前幾天童翰林家下人才來說男方家停靈半個月,即將出殯下葬,算算日子,不正好是這幾天?所以就趕緊跟上,見他們到了府門前就放慢了速度,而那訂親用的紅簽又不容易燒著,這才給了婢子打斷他們好事的機會。”
“看看,看看,還是白蔻警惕性高。”宮長繼和顧景一起大笑。
“這戶人家怎麽這麽膽大包天?在童翰林家鬧不過,又跑來曄國公府給人一頓惡心。”宮長繼的這個問題已經縈繞眾人心頭好些日子了,只是至今沒有答案。
“誰知道呢,希望有好事的閑人去查一查背後的原因吧。”
顧昀聳聳肩,說話間幾人到了八步巷,就此分手,顧景回去向母親講述詳情,白蔻請宮長繼去鍾鳴院喝茶,顧昀先去己誠堂見母親。
大夫人聽聞那些人已經下令送去官府,雖然沒能當街開棺有些遺憾,但冷靜下來想一想,還是送官最為妥帖,真砸了人家的棺材只是自己出了氣,其實收拾善後還更增添麻煩。
“行了,既然已經送官了,剩下的事就交給官府處置吧,我們家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但是他們在我們家門外鬧這麽一場,帶來多少晦氣,我還得找他們賠呢。”
顧昀從母親那裡出來,回己誠堂招呼宮長繼,兩人閑聊片刻,宮長繼就拉了顧昀出門,去他未來的郡王府看看,幫他提一提布置裝潢的意見。
兩人在整修一新的大宅院裡四處走動,這裡要做什麽,那裡要做什麽,各種設想都有討論,說到口乾舌燥的時候,最終來到了花園,於是找了一處樹蔭,坐在樹下乘涼休息。
“呼,今天真熱,你居然還有心出來看房子。”顧昀抹掉額頭上的汗珠,拉開衣領散熱,又摸出腰上折扇,打開來用力地扇了幾下。
“反正在家呆著也是無聊。”宮長繼也打開他的扇子搖個不停。
“該不會是快要成親了,過於興奮激動吧?”
“嘁,少取笑我,你也遲早有這一天。”
“我肯定比你強。”
“拉倒吧你,就是嘴硬,我等著看你結婚後怎樣頭疼。”
“頭疼什麽?好好的我能有什麽頭疼的事?”
“真逗!你當我眼瞎啊,你說說,白蔻在你心裡什麽地位?”
“她是我最好的管事,這還用你說?”
“呸!這種鬼話你蒙誰呢?”
“嘖,看破不說破,知不知道?”
“我現在就是要你說出來,說,白蔻在你心裡什麽地位?”
“她是我小心肝,行了吧?”
“你老實承認就行了,等你婚後,左手嬌妻,右手白蔻,你能一碗水端平嗎?不怕她倆將來哪一天打起來?白蔻那性子可真沒人製得住她,天不怕地不怕,衝撞出殯隊伍她都乾得出來,一點不帶猶豫的,不光你的侍衛聽她指揮,你也一樣聽話,她說砸棺材你就下令啊?”
“她說得有道理啊,必須得開棺才能知道童明俐的訂親信物是不是在遺體身上,那他們既然敢給我曄國公府添晦氣,我就敢讓他們全京城丟臉,看誰鬥得過誰,我還真就要耍一耍權貴子弟的威風,省得連個無官無職的平民都敢蹬鼻子上臉。”
顧昀不慌不忙地搖著扇子,一臉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