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薇的新宅喬遷宴辦得很熱鬧,邀請的客人除了村裡交好的人家之外,便是在生意上有來往的商戶,人不多,但場面也算熱鬧和有看頭了。
唐家是和她交好的,自不用說,唐濮兄弟以及季掌櫃都捧著厚禮前來恭賀,而讓秦如薇覺得意外的是,曲時竟然跟著莊楚然也來了。
“不請自來,還請恕罪恕罪,我就討一杯酒吃吃。”曲時拱著手笑稱。
秦如薇福了一禮,笑言:“曲先生能來,才使寒舍蓬蓽生輝,我是巴不得呢,快請。”
將人親自迎去待客的堂屋,秦如薇落後一步,悄聲問:“怎麽他也來了?”
莊楚然微微一笑:“曲先生向來愛好周遊列國,聽說你要喬遷,便也起了興趣,一來也看看這民生,而來也是圖個熱鬧。一句話講了,就是想耍。”
秦如薇嘴角抽抽,問:“他到底是什麽來路?”
莊楚然窒了一下,聲音更壓低了幾分:“仁王殿下的人。”
秦如薇瞪目結舌,看向他,見他點點頭,便長籲了一口氣。
“你們倆嘀咕什麽呢?”曲時見兩人未跟上,不由笑看回頭。
“我在想曲先生好些什麽酒,看要不要都擺了上來呢?”秦如薇狡黠一笑。
曲時朗笑出聲,巴咂著嘴道:“頭曲,辣的,越辣越好。”
秦如薇笑道:“那五十年的燒刀子,倒是能得曲先生一嘗了。”
“燒刀子?好,好!”曲時雙眼大亮。
進得堂屋,自有唐濮等人在,秦如薇少不得要引見一番,又差人喚來秦大牛,介紹一二,再將曲時引坐在主位上,神情恭謹。
唐濮見此,心裡突了一下,笑容更燦,察覺到莊楚然的目光,不由拱手施禮。
莊楚然笑著還禮,又一派溫文地對秦如薇道:“此處有我招待,你且去忙外客。”
這話,可是將自己當成主人一般了。
唐濮眼神微閃,撇頭看向唐冶,見他黯然呆滯,不由輕咳一聲。
唐冶回過神來,見大哥使了個眼色,一愣後,再察覺到莊楚然森然的目光,朗朗一笑,道:“許久不見莊兄,這風姿是又俊了幾分。”
伸手不打笑臉人,莊楚然雖然察覺些什麽,卻也不惱,而是笑著迎對,一番話下來,兩方已經你來我往的試探了幾回,坐在上位的曲時挑高了眉,又多看了唐濮幾眼。
卻說秦如薇走出堂屋,糯米便走過來稟道:“莊大娘也來了。”
秦如薇一怔,帖子她是送了的,但沒料到莊大娘還真會來,不覺迎了出去。
莊大娘卻是不想來的,可莊楚然歸家,連凳子都未坐暖,就帶著那叫什麽曲先生的人來恭賀,這讓她十分惱怒又難堪,聽得那曲先生言語對秦如薇的讚賞,更是心頭打了個突。
那曲先生雖然一介布衣,可那人身上的氣質,哪怕是鎮上的穿著綾羅綢緞的富家子也是比不得的,又見兒子對其多有恭敬,更想是了不得的人,這下聽他誇讚又特意來恭賀秦如薇喬遷,可就由不得她不多想。
兒子帶著曲先生來了,莊大娘別扭了許久,經了春芽在一旁勸說,這才拾掇了來吃酒,可臉上依舊不悅,沒有半點笑容,像誰欠了她銀子沒還似的,那樣子倒是像來奔喪而不是賀喜的了。
“莊大娘,您可來了,等您許久了。”秦如薇笑臉迎向她。
眼見秦如薇親自迎出來,莊大娘心頭的不悅散了幾分,臉上神情淡淡,示意身後的春芽遞上賀禮。
秦如薇笑若春風:“您來吃個便飯就好了,不用賀禮這般客氣的。”
“誰也沒有空手來的理,莫不是看不起我這老婆子出手輕?”莊大娘陰陽怪氣地道。
秦如薇笑臉一僵,側頭看了糯米一眼,後者上前接過退到一邊,而秦如薇則是親切地將莊大娘迎進去。
莊大娘是頭一回走進秦如薇的這宅子,從外頭看,隻知這宅子極大,現在看,那不僅大,還特別寬敞,格局也明堂大氣,比起一般農家,這可真真是豪宅了。
一路穿過庭院走廊,俱有人跟莊大娘打招呼,都是村子裡見得著的人,此時正幫秦如薇忙活著席宴的活計。
明面上,莊大娘自不會對秦如薇擺個冷面,到底是來吃酒的呢,有人打招呼,便也笑著回上一句。
見此,自也有人好奇八卦,紛紛猜測莊大娘他們和秦如薇的關系。
“沒見秀才爺都來了麽?還帶著個人,看樣子好似是了不得的人呢。”
“嗨,那就不說了,從前也見著過秀才爺和薇丫頭走動,親香得很。”
“男未婚,女未嫁,你們說,會不會。。。嗯?”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我瞅著兩人也挺般配的呢。”
“男的俊女的俏,確實挺配的。”
“再俊也比不上小神醫,那才叫俊,還有,今兒來恭賀的那兩個什麽唐家的公子,也俊的很呢!”
“哎喲,這薇丫頭可真是否極泰來了,任誰都比之前那個要強呢!”
“可不是。”
“噓,有人來了,別說了,都來幫工的,嚼啥舌根。”
秦如薇領著莊大娘去女眷的屋子,裡頭,顧氏的大嗓門哈哈地笑,正是她的娘家人。
見秦如薇和莊大娘進來,顧氏一愣,很快就反映過來,笑眯眯地上前熱情的摟著莊大娘的手臂:“哎喲,莊大娘也賞面來了,快坐快坐。”一邊兒又衝著坐在上位的顧老太介紹:“這是咱們十裡屯子莊秀才爺的娘親。”
“哎喲,那可真真是貴人兒了。”顧老太聽了立即起身相迎。
莊大娘臉上有光,腰杆也挺直不少,客套地笑說著。
秦如薇陪坐著也說了幾句話,今兒個,除了村子裡的左鄰右舍的客人,女眷也沒多少,就是顧氏請了幾個娘家人,反而是男客還多些。
彼時,楊柳也拿著禮單子前來和秦如薇議事,秦如薇也知今天自己沒法一直陪坐著,便告了兩聲罪,讓顧氏陪著,她自己則又去忙活了。
村裡人來吃酒,也就是吃個熱鬧,有禮的,送上一籃子雞蛋,或者抓隻雞什麽的就來了,要不就是用張紅紙包上幾個銅錢。
秦如薇也不拘禮,如秦大牛說的,都是鄉裡鄉親的,來湊個熱鬧,鬧鬧宅子的人氣也就夠了,有沒禮都笑迎著便是。
可其它的,諸如生意上的客人,那可又不同了,送來的禮可都要好好回禮的,而唐濮兄弟他們,直接一張禮單,上面一溜的隨禮,看得秦如薇嘴角直抽。
到底是送賀禮,還是報恩來了,也不用這般重吧,單是兩對花瓶也值不少錢,更別說還有些毛皮,燕窩補品什麽的。
有了自己的宅子,秦如薇辟出了一個屋子做庫房,將東西都收攏在裡邊,禮單則是逐一登記在冊,以便將來還禮。
“這是曲先生的禮?”接過楊柳手中的禮單,秦如薇看下去,不由驚愕。
楊柳點了點頭:“是秀才爺給的,說是曲先生隨的禮。”
一個八角花鳥青瓷筆筒,銀鎏金簪花暖硯盒,天青梅花端硯,還有兩副畫作,印鑒上的字秦如薇並不認得,但看那畫作,就知並非凡品,別給她弄來孤作才好。
這禮算是重的了,秦如薇和他,卻不過是見過兩面罷了。
沉吟半刻,她吩咐楊柳請莊楚然過來一趟。
莊楚然很快便來了,見她苦惱的樣子,不由問:“怎麽了?”
秦如薇遞過去曲時的那張禮單,道:“你怎麽看?”
莊楚然接過,掃了一眼,反問:“怎麽了?”
秦如薇翻了個白眼:“你不覺著這禮太重了麽?”又拿出那兩幅畫作,道:“雖然我不識得,這畫肯定很貴重吧?這該收嗎?”
莊楚然看了看,笑言:“這確實挺貴的,這畫乃是前朝大學士曾繁的畫作,他以水墨山水和花鳥畫出名,畫風洗墨奔放,造型生動。曾經一副百鳥圖用色靚麗,更被先皇親自題字收入庫中,而且他的畫極少流出,所以千金難求。”
秦如薇吐舌,道:“他看起來窮不溜秋的,竟然有這樣的藏品。”
“曲先生遊走四方,又在仁王殿下的麾下,有此藏品也不為奇。”莊楚然又拿起唐濮他們送的那張禮單一看,挑眉道:“這麽看來,曲先生送的禮大體典雅,唐公子他們的都是生活用品,倒是我的,俗了。”
秦如薇抿嘴偷笑:“俗,確實俗。”
莊楚然並沒有送什麽,而是直接給了一疊銀票,典型的喜歡什麽買什麽。
莊楚然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道:“調皮。”
秦如薇吐了吐舌頭,又看向桌上的畫作,道:“那我可怎麽回禮才好?”
“這唐家不是送了幾壇子名酒,我看你就借花欠佛,送與曲先生好了。”莊楚然點了點頭禮單子上的酒名。
秦如薇探頭一看:“這也成?”
“他最好酒,有啥不成?”
秦如薇蹙起眉,正欲說話,楊柳腳步匆匆地走來,看了看秦如薇,又看看莊楚然,一臉為難。
“怎麽?”秦如薇站了起來,就連莊楚然也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