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夏,八月,滿哥兒過了兩周歲的生辰,小家夥已是能追在圓姐兒他們後面跑得飛快了,莊老夫人最是寶貝這個金孫,一面囑咐下人仔細伺候,一面瞪著秦如薇的肚子盼著再出來一個。
圓姐兒和滿哥相差也不過兩歲不到,也就是三年抱兩,雖然秦如薇的身子也不差,但這孩子生得太密對女人到底也是有損傷,而且孩子還小,都還惦顧不過來,按著莊楚然的意思,也是停一停才好,左右現在兒子女兒都有了,也不急。
莊老夫人自然是不悅,家裡有下人還怕伺候不過來?但一雙孫兒孫女也著實可愛,常常去了她哪兒請安都乖巧得很,也就沒多說什麽。
如今她生活富足,每天就是禮佛,含飴弄孫,秦如薇他們也是孝順,倒沒以前那般蹦躂了,雖然有時候也是擰小性子,但都無傷大雅。
莊楚然體貼,秦如薇心中自是熨帖,她倒不是不樂意,但孩子太小,需要費神的心思自然也多,等孩子大些再生也能騰出手來。
而且,現在還是多事之秋,能省心些自然最好。
八月中,京裡傳來消息,皇帝去圍場狩獵時馬兒受驚幾乎墜崖,幸得大皇子及時射殺坐騎,救下皇帝,饒是如此,皇帝亦受到驚嚇臥病在床,向貴妃親自侍疾,一應事務不假於他人手,也不讓眾嬪妃叩見,美其名不打擾皇帝修養作息。
莊楚然分析過,這一宗事很可能是有預謀的事故,說不準就是大皇子自導自編的了。
秦如薇輕笑:“若真是這樣,那真是愚不可及了,有些事乾一次是巧合,乾兩次可就是蓄意了,大皇子是沒事找事,自己作死吧。”
“願聞其詳。”莊楚然挑眉笑看著她。
“接二連三的受刺,先是大皇寺那個事,你當皇帝不追究了?錯,或者他是忍而不發,別忘了,他是皇帝,為帝者,最擅長的就是謀算人心,這不就又等來了這第二次?一次是巧合,兩次那是蓄意謀劃,這事,皇上肯定會徹查,若是仁王爺手中有什麽證據,不妨遞上去,相信這出戲會很好看呐。”秦如薇拿著一把銀剪子修理著丫頭采摘過來的芍藥花枝,淡淡地道。
“薇兒果真是蕙質蘭心,為夫佩服。”莊楚然讚了一句。
秦如薇啐他一口,嗔道:“我就不信你們沒想到,你就是縱著我說出來罷了。”
莊楚然笑道:“固然能想到,但你能如此分析,也是聰慧過人。”
秦如薇輕歎一聲,道:“論謀算,我是遠不及你們男子的,不過旁觀者清罷了。”頓了一頓又悄聲道:“其實大皇子走這道棋真是走錯了,既然乾,乾脆就乾到底,偏偏要造那勞什子仁孝救父,假仁假義的,名聲算個啥,坐上了那位置,還怕名聲不好聽啊?”
莊楚然一驚:“慎言。”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漠然,莊楚然冷笑道:“這就是皇家裡頭的虛偽,大皇子等了這麽多年,就是盼著一個名正言順,弑君,他未必是不想。而是不敢,也不甘。”
“那又何苦?”秦如薇哢嚓地剪掉一條多余的花枝,道:“憑白的礙了人眼,逼得人不得不剪掉這多余的,自己作死。”
莊楚然捏起那花枝,道:“他已是四旬有余了。”
秦如薇的手頓了一下,呵了一聲:“等不及了,也難怪。”放下剪子,她的素手擺弄著那修剪好的花枝,道:“等不及如此也好,早些了結了也省得看著晃眼了。”
莊楚然看著她插得整齊的花束,聽著她意有所指的話,淡淡一笑,是啊,早了結了也就太平了。
讓莊楚然和秦如薇始料不及的是,九月裡,京裡來了旨意,自年哥兒出生後,今上還沒見過他,如今念著這皇嫡孫了,便讓接年哥兒回京。
除此外,另調任莊楚然為從五品監察禦史,雖然是平調,但這權限分布極廣,為百官所忌憚。而且,進了監察院,等同於近天子座下,成天子的眼睛了。
秦如薇覺得額外驚訝,說起來,莊楚然年紀不大,也沒當了幾年官,可從知縣升到鹽運司副使,現在又升禦史,也算是平步青雲了。
莊楚然自己也意外,以為是仁王爺的安排,悄悄兒的問了來宣旨的,卻不然,這乃是皇上的旨意,這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皇上賞識莊大人,莊大人也別讓皇上失望才好。”傳旨的公公意味深長地道。
莊楚然自然是一番表衷心,按下不提。
帝王心最是難以琢磨,他只要忠於皇上就好。
和秦如薇一說,她也是有些琢磨不透,抿了抿唇道:“會不會是你和仁王哥哥走的太近,著了皇上的眼了?畢竟你代表的是寒門學子。”
莊楚然心中一凜,看著她,也是沉下臉來。
秦如薇見此,也知自己可能說中了,便安慰道:“不用擔心,既然皇上調任你為禦史,便是沒有怪罪於你,說不定是好事呢,只要你做好了本份也就不怕了,一切等上京再說。”
“也只能如此了。”莊楚然點了點頭,又道:“既然要調任上京,怕是也要一直在上京過日子了,我要和鹽運司那邊交接,恐怕還得先一步前往上京上任,家裡就辛苦你了。”
秦如薇點了點頭。
既是調任京官,他們一家子也斷斷沒可能分開的理,肯定也要前去京中,那麽這邊的人事,產業等等的一切也是要整理了。
事不宜遲,秦如薇首先便召了府中的下人前來,畢竟有大部分人都不願意離鄉別井的,不願意隨著他們去上京的,可以領了身契解約,主家也會發一筆遣散費。
莊府如今下人是越來越多,但不到兩天,墨書就已經登記好了,首先伺候姐兒哥兒的奶娘都願意跟著,周氏還帶了一家子,丈夫老實,婆婆也硬朗,有一子一女,閨女就和圓姐兒一般大,秦如薇也買了過來,將來就將這一家子給圓姐兒做陪嫁了。
而滿哥兒的奶娘宋氏,則是個寡母,隻帶了個女兒,女兒還是個遺腹女,自然是跟著的。
伺候小主子的人是敲定了,老夫人院子裡的大丫頭春葉是到年紀了,家裡人也給尋了夫婿,也就領了銀子送了出去,另還有兩個小丫頭也是不跟著去,其余的就都跟著了。
而秦如薇這邊,意外的都沒有要留下的,左右都是伺候人的活兒,跟著秦如薇這個隨和的主子不好?再說了,那還是到上京呢!
下人的事兒解決了,接下來便是接見各個莊子和鋪子的管事,這些都不可能變賣,但也要交代清楚了,將來要如何對帳等等,都是要理順的事。
因為這一去上京,怕是經年都不會再回來,所以府中的一應物事都要收拾起來帶走,除了大件的如床榻之類的就罷了,宅子也要人守著。
打包行李的事自然有下人去做,秦如薇也得和這邊的親朋告別,比如秦大牛他們,二娘三娘等等。
聽得秦如薇他們舉家搬離昌平遷往上京,秦大牛他們都極是意外,當下也撇下手上的事急急的來了。
秦如薇將原因說了,秦大牛才勉強地擠出一抹笑容來,道:“原是升遷,那也是極好的,該的,該的。”
他臉上笑著,可眼圈卻漸漸的紅了,秦如薇見此,也有些眼熱,道:“大哥這是怎麽的?將來你們也可以來上京耍,我也是能帶了孩子們回來走動的。”
“就是,多大的事,要是舍不得,將來咱們也搬去上京不就結了?”顧氏推了他一把,又笑看著秦如薇道:“你也別笑話你大哥,他呀,年紀上來了,這是舍不得你們呢!”
“胡說什麽,我這是高興!”秦大牛瞪她一眼,也不理她,徑直對秦如薇道:“大哥是誠心替姑爺高興,你們去了那邊也別惦記著咱們,常寫了信來報平安就是,有好前程,自然是得奔的。”
“大哥。。。”秦如薇心中頗有些不舍,聲音也有些哽咽。
“哎哎,這都怎麽的,又不是見不著了。”顧氏見場面感傷,便道:“要不,咱們也搬去上京吧!”
“大哥的意思呢?”秦如薇倒無所謂,只看著秦大牛。
“你這婆娘當那是什麽地方,說去就去,咱們根在這裡呢,人姑爺是去當官兒,你湊個啥熱鬧?那是咱能去的地兒麽?”秦大牛想也不想就罵顧氏。
顧氏張了張嘴,見秦大牛沉下臉,便也不說了。
“如今一時半刻去不成,將來等小五出息了,當官兒了,大哥和嫂子再來也不遲。便是平素,等孩子們都大了,家裡活兒不忙了,也來上京玩兒唄。”秦如薇笑著道。
秦大牛自是應下不提。
秦如薇又和二娘三娘他們聚了不少話,二娘他們一家子怕是離不得昌平的,隻瞧著將來生意做到上京罷了,而三娘和她夫婿,因為得了莊楚然和秦如薇的臉面,將來也會到上京安家,也就等來日再聚了。
又和秦大牛相托了不少事,該話別的人也都見了,在九月下旬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秦如薇一家子別了眾人,往上京而去。
筆記本硬盤壞了,打字好卡,鬱悶啊我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