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別哭了,”姚宜春安慰壽氏,“你沒聽父親說,明日就叫上族人去二房,你想一想,以後誰還敢欺負你。”
說到這裡壽氏哭的更厲害,“老爺不知道,妾身丟盡了臉面,這若是在三房,我讓人直接將婉寧綁了送去家庵……”
壽氏攥緊了手。
嗚嗚嗚,只要想想那一幕,就好像吃了屎,滿嘴的臭氣,讓她作嘔。
“好了,”姚宜春又道,“做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就忍一忍。”
壽氏紅著眼睛,“那丫頭猖狂的模樣老爺不知道?不信哪日老爺試試,看看能不能忍下這口氣。”
“呸呸呸……”姚宜春臉色頓時變了,瞪起了眼睛,“你這是什麽話?”
壽氏這才發現自己失言。
都是被婉寧氣的,她長這麽大還沒受過這樣的氣。
“她有什麽本事?”壽氏瞪圓了眼睛,“這麽多年就在繡樓裡,到底練出了什麽能耐?難道木頭也能成精?”
姚宜春覺得壽氏的眼神讓他通身不舒坦,“你問我做什麽?管她的人是你。”
管教婉寧的人是她。
她從來沒將婉寧放在眼裡,都是想著要怎麽借著婉寧撈些好處,讓三嫂舒坦了,老爺和她將來總少不了好處。
壽氏想到這裡,不禁打了個冷戰。
三嫂還不知道族裡的事,還不清楚婉寧已經從繡樓離開,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這若是收不了場,她要怎麽辦?怎麽向三嫂交代,張家不可能再給她好處,她的舒坦日子也會一去不複返。
壽氏驚駭地汗毛都根根豎立,伸出手來突然抓住身邊的姚宜春,將姚宜春也嚇了一跳。
姚宜春剛要張嘴訓斥壽氏,壽氏睜著大大的眼睛,全神貫注地看著他,“老爺,我的老爺,這次你一定要幫老太爺當上族長,否則我們夫妻就要活不下去了啊。”
中邪了,不過是被婉寧嚇了一下,壽氏就中邪了,姚宜春將壽氏的手甩掉,惡狠狠地喊了一聲,“有病。”
……
京城姚家。
清晨的陽光還沒將整個院子照亮,張氏早早起來吩咐管事將宅子裡的紅燈籠都換成新的,不一會兒工夫整個姚家廊前都布置的紅紅火火,如同過年一般。
張氏心情很好,喝一口茶到嘴裡都像沾了蜜,她薔薇般的臉頰更像是一塊透亮的璞玉。
家裡所有一切都如了她的心意。
沈氏被休了好幾年,家裡內外都換成了她的人,她想去東,沒有人會背著她想西。
老爺眼看就又要升遷,父親要拿到爵位。
萬事如意,也不過如此。
張氏覺得,自己就是那輪太陽,正高高地升起來。
張氏陪著姚宜聞吃了飯,將姚宜聞送出家門,然後回到主屋裡將管事孫媽媽叫來說話。
孫媽媽來主屋裡行了禮便道:“都備好了。”
張氏點點頭,歡快的臉上稍稍緊繃,正色起來,“父親好不容易來一次,可不能大意了。”老爺迎娶她的時候,父親多少有些不願意,所以她剛成親那兩年父親沒登過門,好在老爺這些年還算爭氣,她將內宅打理的妥妥當當,整個姚家上下一體,父親才算放下了心結。
孫媽媽笑容可掬,“您放心吧,哪裡都是妥妥當當。”
張氏“嗯”了一聲,“將廚房的菜單子再瞧一遍。”
孫媽媽立即道:“有親家老太爺愛吃的也有五老爺愛吃的,今天一早廚房就出去采辦齊全了,現在四個廚娘都在收拾了。”
張氏將目光重新落在床上,床上四歲歡哥睡得正香。
孫媽媽笑著道:“八爺長得越來越漂亮,眉清目秀,取了老爺和太太的優點。”
張氏用手輕輕地摸著歡哥的眉毛,每次看到歡哥,她就覺得她這輩子沒有白活,能生下歡哥是她的福氣,心底那些煩鬱和不如意頓時就去的乾乾淨淨,眼見著歡哥越來越長大,眉眼越來越漂亮,她總會在深夜裡感謝佛祖,謝謝佛祖讓歡哥生成這樣。
“不太像我,”張氏笑道,“比我漂亮。”
孫媽媽就掩嘴笑,“哪裡有太太這樣的,看到孩子不像您,您還高興成這樣。依奴婢看,老爺的五官不如您透亮,八爺不像您像誰呢。”
張氏抿著嘴,一雙眼睛微微閃爍。
看了一會兒歡哥,張氏和孫媽媽去外屋裡說話。
“怎麽樣,泰興可有消息?”
孫媽媽搖頭,“還沒有呢,泰興畢竟離京城遠,就算捎信也要好久才能到。”
張氏端起茶來喝,“也不知道事情辦的怎麽樣?”
“您就放心吧,”孫媽媽從張氏手裡將茶碗接過來,“表老爺在泰興做父母官,二房老太太已經病了那麽久,早晚族長都是老太爺的。”
“老爺說,朝廷要查漕米,我就是擔心……不過想一想父親和崔尚書交好,若是有什麽風吹草動早就知道了,”張氏舒了一口氣,“不知為什麽,這幾天我就是心驚肉跳的。”
“要不然請太醫來開張安神的方子?”孫媽媽拿了把團扇輕輕地扇著。
張氏搖了搖頭。
孫媽媽忙道:“您不用擔心,都好著呢,上次六太太的信裡也說了,老太爺聲望日重,七小姐……也聽話乖乖鎖在繡樓裡,如今的姚家,誰還能在您面前掀起風浪。”
張氏靠在軟榻上,慵懶地看著窗外桂花。
是啊,誰還能在她面前掀起風浪。
……
泰興,姚家二房,二老太太一口口吃著藥,婉寧手裡的藥碗很快就空了。
“三房的老太爺和老太太來了。”桂媽媽低聲稟告。
姚宜州站起身來,“母親,我出去迎迎。”
“不急,”二老太太抬起眼睛,“等族裡的人都到齊了,你再出去不遲。”
姚宜州道:“畢竟是長輩。”
“長輩?”二老太太冷笑一聲,“千萬百計想要算計你的人不算是長輩,不過就是齷蹉的小人。”
姚宜州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三老太爺會這樣做。
二房的堂屋裡很快就坐滿了人。
壽氏抬起頭張望,族裡的女眷來了不少,半天也不見婉寧。
族裡的媳婦壓不住好奇,“六太太,聽說婉寧會治病?”
壽氏歎口氣,“我也不知曉婉寧會治病。”
連三房人都不知道,七小姐會治病的消息只怕是以訛傳訛。
旁邊的姚婉如忍不住接著壽氏的話道:“我們都不信,就婉寧自己說……會治病,可是來到二房,也不見她治好了二老太太。”
這是明擺著的事,再怎麽說都沒用。
二老太太不會好起來,婉寧就再也不能猖狂。
看到族裡的女眷不住地點頭,姚婉如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一個族裡的媳婦快步走出來,“不知是誰管著廚房,怎了連茶水也不上,家裡亂成這樣,哪裡像是辦喪事的樣子。”
“都是婉寧打理的,”姚婉如搶先開口,“二祖母將這些事都交給了婉寧,母親昨日來就想幫襯,婉寧說什麽都不讓母親插手。”
“十二歲的孩子,能做什麽事?族裡這麽多人在,都不作安排,點心沒有就算了,水也沒有一口,伺候的下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女眷們互相看看,一個接一個的道,“從前二房可不是這樣。”
堂屋裡,姚老太爺幾次想要拿起茶杯,卻發現桌子上依舊是空的。
好像是故意什麽都不擺。
姚老太爺皺起眉頭。
“大老爺來了。”
聽到下人傳報的聲音,姚老太爺清了清嗓子抬起頭,看到了姚宜州,“宜州,家裡怎麽亂成這樣?你母親怎麽樣了?”
姚宜州向族裡長輩行了禮,“叔父安心,都在安排著。”
“這都什麽時候了,”姚五老太爺從椅子裡坐起來些,“家裡沒有女眷來打理,就讓族裡人幫忙,做事沒有個輕重緩急是要出大錯的。”
說完五老太爺頓了頓,“家裡還沒交代好,族裡的事你也該安排安排,到時候你在家中守孝,族裡有事要怎麽辦?”
連珠炮似的詢問,讓姚宜州不知道該回哪一句,如果母親真的沒了,他定然會滿心悲傷,族裡的事也不能顧及,八成會請長輩代為主理。
“依我看,族裡的事還是要由長輩主持,”五老太爺看向姚老太爺,“姚氏族裡,如今三哥年紀最長輩分最高,自從二哥沒了,宜州年紀小擔當不起來,就是三哥在幫襯,一事不煩二主,也不算亂了人倫。”
五老太爺一句話,簡簡單單的就將宗長的位置推到三房老太爺跟前,姚宜州看向三老太爺。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他該怎麽回話?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這樣的變故在眼前,八成他會像現在一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自從妻兒死了之後,他的心就已經死了,母親再離他而去,他身邊再也沒有親近之人,如果是這樣,他就算將全身的刺都豎起來,又能去保護誰?八成他會放任自流。
姚老太爺看著失魂落魄的姚宜州,二房接二連三的出事,換成誰都會難以支撐,“宜州,你就安心操辦你母親的事,族裡有我看著,不會出什麽差錯。”
溫和的話,熨燙著他的心。
仿佛是關心他,三叔父卻就這樣簡簡單單將族裡的大權握在了手裡。
還是母親說得對,這一切都是三房早就計劃好的。
“雖說族長之位在二房承繼,如今宜州的情形,不適宜再做族長,將族長之位交給長輩,待過些年後再承繼回來也是有的,不如就這樣安排……祭祖之後將族約拿出來,讓三哥接替了族長之位。”
姚宜州張開嘴想要說話,卻見姚老太爺已經點頭,“隻好這樣。”
就這樣應允下來。
平日裡威嚴卻明事理,仁義又公平的三叔父到哪裡去了?
怎麽在利益面前就變了臉?
姚老太爺話音剛落,就聽側室裡傳來怒罵聲,“不給你們喝水吃東西就對了,我姚家二房不拿好東西喂忘恩負義的東西。沒有姚家二房,你們一個個早就死了,還能光鮮地坐在這裡,想想死去的二老太爺,你們就不嫌臊的慌,一個個跪下來求我們給糧的時候是什麽模樣,我還記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將那些事都說一遍,大家都好好回想回想。”
屋子裡所有人頓時聞聲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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