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媽媽說兩句,壽氏頓時臉色蒼白,“你說是誰?陳家三爺?這麽說,整件事陳家三爺已經知道了?”
那還能不知道,二爺和五小姐做得那麽明顯,除非現在好好善後,才能遮掩過去。
壽氏攥住帕子,臉上一片陰鬱,婉如的心思她知道,章哥竟然也跟著胡鬧,現在她唯一期盼的是,這件事不要鬧大,“老太太呢?老太太知道了嗎?”
“鬧出這麽大動靜,”賴媽媽聲音更低,“恐怕已經知曉了。”
壽氏抿起嘴唇,勉強轉頭向婉寧和沈四太太笑了笑,“沈四太太先坐,我先去老太太那邊看看。”
壽氏不在旁邊,她和婉寧正好說話,眼看著壽氏帶著下人離開,沈四太太拉住婉寧,“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有些事還要跟你說。”
婉寧頜首,“就去我住的繡樓,前些日子剛換了人手,很安靜。”
沈四太太道:“最好不過。”
兩個人到了繡樓,沈四太太拉著昆哥坐下來。
婉寧看向昆哥,昆哥立即向她笑了笑,看到昆哥的笑容,婉寧才想起來為什麽她之前會覺得昆哥眼熟,那是因為昆哥的眉眼和她很像,而她的相貌像母親多一些,“昆哥很像我母親。”
沈四太太不自覺地僵了一瞬,趁著沒有人在意,立即低頭遮掩過去,“都說男孩子像姑母的多。”
婉寧將桌上的點心遞給昆哥,這是壽氏為了她今天能乖乖聽話,特意送來的。
昆哥伸手去拿了菊花酥。
真是,連喜歡的點心都和她一樣。
婉寧頓時覺得有一股暖暖的氣息在她身體裡流淌,她很喜歡昆哥,特別喜歡,昆哥就像她親弟弟一樣,讓她有一種十分想親近的感覺,“昆哥為什麽會哭?”
沈四太太向周圍看看,發現屋子裡果然安靜,這才放心地說話,“我和昆哥之前說好,只要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我就會放開他的手,昆哥會按原路回去找你,到時候我借口找昆哥,再過去和你見面,我吩咐昆哥的乳娘跟著昆哥,免得昆哥年紀小不能將事辦好,誰知我不過才指了一次給昆哥,昆哥就記住了你,看到五小姐欺負你,就真的哭起來。”
昆哥輕聲道:“是乳娘教我,讓我哭,大聲哭。”
昆哥的乳娘圓圓的臉,看起來三十歲上下,模樣親和但是手腳靈活,舉止也合體,看起來十分的聰明。
婉寧笑著看昆哥,“那我要謝謝昆哥,否則和舅母相見還沒這樣容易。”
昆哥很認真地看著婉寧,眉眼舒展,用力握了一下婉寧的手,“姐姐不要再被欺負。”
“好,”婉寧不自覺就露出笑容來,“姐姐答應你,以後再也不被人欺負。”
昆哥小小的臉上露出歡快的表情。
乳母將昆哥帶去院子裡。
沈四太太才低聲道:“聽到你落水了,你舅舅急得團團轉,我們也不敢將這個消息告訴你母……”沈四太太立即閉上嘴,如今婉寧的母親只有一個,那就是京城裡的張氏。
婉寧接口,“我母親可還好?如今可在揚州?”只要想起母親,她就會想起兒時快樂的時光,她恨不得回到小時候,和母親一起離開姚家。
沈四太太紅著眼睛頜首,“在揚州,只是不在族裡住了,另尋了一處院落就在家庵附近。”
母親被休,過的一定很苦,否則也不會去家庵。
沈四太太面上浮起愧疚,“我們平日也想過去照應,只是你母親不肯。”
婉寧知道母親為什麽這樣做,都是為了她的名聲,讓她在姚家過上好日子。
沈四太太道:“如今看你都安好,回去我也可以告訴你母親,”說著頓了頓,“還有件事,你外祖母囑咐我辦好。”
沈四太太看向旁邊的媽媽,媽媽立即將手裡的點心匣子遞過來,打開上面是各色點心,再輕輕地拉開裡面裝著一個布袋,裡面是厚厚的紙張,“這是你母親從姚家出來時帶回來的一部分嫁妝,你年紀小,這些年就由你舅舅保管,你外祖母的意思是,不管沈家如何總不能虧著你,就添了些她老人家自己的體己,從山西盤了兩家商鋪,做的是茶葉生意,將來你嫁去夫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管起來,現在那邊的掌櫃是你舅舅選的,從前受過我們家恩惠,十分可靠,你可以安心,來往的帳目和銀錢都是上了冊子的。”
母親這是讓她有些私錢傍身。
婉寧看著桌子上的房契和商鋪的帳目,“舅母能不能幫我做件事。”
沈四太太忙頜首,從前他們是有心無力幫不上忙,“想要我們做什麽你就直說,不管到什麽時候,沈家永遠都是你的依靠。”
婉寧點點頭,“請舅母幫我購置處院子,挑幾個可靠的下人住進去,再將茶鋪的掌櫃叫來和我見面。”
婉寧這是要做什麽?沈四太太有些驚異。
婉寧向舅母解釋,“母親既然是將鋪子給了我,就不用等到將來我嫁到夫家再管上,從現在開始就該讓鋪子轉起來。”
“你現在就要管那鋪子?你不怕被姚家人知曉?”老太太的意思,那是婉寧的陪嫁,將來萬一在夫家沒有了靠山,手裡總還有些能流動的銀錢,可是現在婉寧還在姚家,誰都知道婉寧的父親,那位姚宜聞大人最討厭和商賈扯上乾系。
婉寧拿起銀票,“既然有銀錢,何必擔驚受怕地放在手邊,萬一哪日被姚家知曉,舅母覺得姚家可會給我留下一分?銀錢留著有什麽用,花出去的錢才算錢。”
花出去的錢才算錢。
婉寧竟然懂得這樣的道理。
沈四太太不禁問,“你想要做什麽?”
婉寧想起壽氏焦急的模樣,“六太太可要和舅舅談生意?”
沈四太太點點頭,“今年邊關要米糧數目多,又趕上湖廣乾旱,六太太想要將姚家的屯米高出市價三倍賣給我們,姚家囤的米都是和泰州官員一起貪來的漕米,成色不好,哪裡能賣上這樣的價錢,我們家是行商賺的是腳頭錢,鹽引是辛辛苦苦換來的,姚家看不起商賈,卻比商賈算的都精。”
遇到災年,姚家這樣的人就會想要靠著米糧發家。
“那我就跟姚家做筆米糧生意,我們買了多少米,將來還讓六太太求著買回去。”
從來都是姚家吩咐沈家辦事,什麽時候姚家會反過來求沈家,更何況賣出去的糧食,怎麽會再買回來。
“婉寧,這……怎麽可能……姚家向來……”
“我知道,”婉寧笑著看沈四太太,“舅母放心,任誰都有算不到的時候。”
沈四太太一愣,姚家那種虎狼的嘴臉,婉寧什麽時候看得這樣透徹。
姚家那些惡性她不想去說,想必舅母也早就明白,婉寧只是抬起頭笑著看沈四太太,“我想見母親,活著去見母親,奉養母親終老,和母親共享天倫。”
沈四太太聽得這話,淚水頓時從眼睛裡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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