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聲息漸漸悄然,追來的只有滾滾濃煙。
蘭芽捂住口鼻,忍住想要回身去探看的渴望,拚了命一直向前。
不知奔行多久,終於推開密道盡頭的一處遮蔽。
爬出來見已是出了城外,觸目所及是一片農田。原來密道便掩藏在農田之下,以瓜秧菜蔓覆蓋,怪不得如此隱蔽。
蘭芽爬出洞口,只見天地黑夜如墨,白月鉤殘。
她立在這偌大而空寂的黑白天地之間,感覺到性命仍在的僥幸,卻也更有行屍走肉的痛楚。
她想哭,她想爹娘,她想哥哥嫂嫂,她想那剛剛出世的小侄兒……
她將手指塞進口中,緊緊咬著。她知道在大仇得報之前,她都不能哭!
天空中有夜梟飛過,叫聲惻惻。
她深吸口氣,舉目四望,終於發現在不遠處有一間小小窩棚。看情形,仿佛為守田農人所設。
她四下觀望,確定並無人發現她,這才縮緊身子,快步奔向那窩棚。
此時更覺感激爹娘的慈愛,小時裹腳,她總嫌疼,更不喜歡如姨娘嫂嫂們的不.良於行,於是總是白天娘親幫她裹上,熬不到夜晚她自己就偷偷將裹腳布給拆了。爹娘縱然知道也只是呵斥她兩句,並不十分嚴格要求,才使得她到了十三歲依舊能留著這樣一雙天足。
便是娘親逗趣兩句,說將來這樣天足的女兒可如何出嫁?她便逞強地說,大不了女兒將來嫁到外番去!草原騎馬,也好過三寸金蓮!
娘親無奈,爹爹便也隻笑說能有這樣的心,也不枉生為他嶽如期的女兒。
往事如煙,徒余愴涼。
蘭芽抹一把臉,將爹娘音容生生驅開,推開窩棚的門。
裡面黑洞洞的,蘭芽不及適應,便猛地被人捂住了嘴!
幸虧蘭芽進窩棚前早有防備,將頭上發釵攥在掌心,抬手便向那人刺去!那人一聲悶哼,悶聲低問:“可是嶽家人?”
蘭芽停住,小心問:“你是誰?”
月色迷離,篩入窩棚,隱約看見一個農人模樣的漢子。那漢子也看清了蘭芽,便撲通一聲跪倒:“嶽小姐……”
農人說著已是哭了:“小的受過嶽大人救命之恩,多年前被嶽大人安排在此處守著密道,隻為不時之需。這麽多年過來,小的一心祈禱這密道永遠派不上用場,不想今晚……”
蘭芽含淚而笑。原來爹爹早做了準備,是早就想到會有被紫府屠戮的一日。
農人急忙掏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包袱,裡頭衣物、銀兩、關牒俱有。
農人說:“小姐趁夜速速遠去!一路向西北,到了草原,紫府便鞭長莫及!”
蘭芽將包袱中的銀兩略作計算,便將大半都放入農人懷中:“聽我說,你帶著你全家,拿著這些銀子走吧!紫府必定會循著密道追來,便會發現你與我家的關聯,到時候你們都將難逃一死!”
農人一怔:“那小姐,你呢?”
蘭芽目光一寒:“我要留下來,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