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了我們一家老小的命啊!”薑老太太撲在昏迷過去的薑國公身上,老淚縱橫。
薑夫人也嚇的掉了眼淚,再無半點高門貴婦的典雅風度,咬牙切齒的罵道:“薑渺就是個喪門星!早說不讓他去押運銀子,他非去,結果自己辦不成事,害了我們全家!”
反正不是她肚子裡出來的,怎麽罵都不為過。
薑澤心裡也亂糟糟的,八十萬兩銀子不是小數,怎麽會突然變成了石頭?但是聽小廝這麽說,又看不出來問題在哪裡。
既然銀子出遼東的時候沒問題,那問題是不是出在半路上?沿路護送銀子的官員雖然多,可那麽多雙眼睛看著,誰有能耐在不動封條的情況下,把鐵皮箱子裡的銀子換成石頭?
“別管那個孽障了!”薑夫人嚷嚷道,“他和崔大郎犯下的事讓他們去承擔,不管是下大獄還是砍頭,我們國公府都不管了!”
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薑夫人才不管崔佑是她親侄子,崔梅柔是她親侄女,這會兒上,她連同帶薑渺一起去的崔佑也恨上了。
薑澤苦笑道:“母親,別說傻話了,薑渺是國公府的少爺,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們國公府摘不出去的。”
他們得為薑渺的錯誤付出代價,至於這個代價是什麽,還得看日後是個什麽情形。
“我去牢裡看看薑渺和崔大郎,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薑澤說道,“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薑渺和崔大郎真的昧下了這些銀子,企圖在交割銀兩的時候用石頭蒙混過關,到時候讓他們說出藏銀子的地點就行了。”
薑夫人連忙催促道:“那你快去,若真是那個孽障起了歹心,找到銀子後就開宗祠,把他從族裡除名!看他把你祖父祖母給氣的!”
她早就看不慣薑渺這個庶子了,能趁機讓他滾蛋再好不過了。
薑澤出門後,並不敢坐帶有國公府標志的馬車,隻從後門出去,雇了輛青布油車。馬車行走在大街上,他都能聽到外面都在議論著今天的驚天大事。
“聽說了沒?薑國公府的少爺和崔家大郎膽大包天,私吞了八十萬兩稅銀!”
“早聽說了,我還聽說他們沿途買了一百多個美女當小妾!出手大方的很!”
“那當然了,老子要有八十萬兩銀子,也買百十個美女伺候老子!”
薑能聽到這些不絕於耳的流言,心急似火,看了眼面沉如水的薑澤,忍不住說道:“大爺……”
“不慌。”薑澤沉聲說道,“等見了阿渺再說。”
薑能點頭應下了,又抱怨道:“怎麽會傳出這種流言?這肯定是有人想對付咱們國公府!”
薑澤歎了口氣,流言越傳越烈,很難找到始作俑者,沒準現在人家早跑出京城了,即便找到又如何?於事無補。
現在他們首要的任務,就是把丟失的銀子給找回來。一旦交上了稅銀,所有流言都會不攻自破。
因為牽扯事情重大,崔佑和薑渺被看管的很嚴,薑澤也不得入內探監。最後,薑澤無奈下找了大理寺的一個朋友,行了方便才見到了崔佑和薑渺。
薑澤到達牢房的時候,兩個人正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如喪考妣,看到薑澤過來了,跟打了雞血似的奔到了牢房門口。
“大哥,你可算是來了!”薑渺激動的滿臉都是淚,從欄杆中伸出手去抓薑澤,他這二十多年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熱愛過他的大哥。
崔佑也伸出手去抓薑澤,叫道:“阿澤,你趕緊叫他們放我出去啊!這什麽地兒,居然還有老鼠和蟲子!”
薑澤冷冷的注視著這兩個人,直到兩個人都閉嘴了,他才問道:“怎麽回事?”
崔佑先嚷嚷道:“我哪知道怎麽回事?我還想找個人問怎麽回事呢!”
見到滿箱石頭的那一刻,他也傻了,然後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就被一群凶神惡煞的衙役們綁進了大牢。
“不是你們私吞了稅銀?”薑澤冷聲問道。
崔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嗷嗷叫道:“阿澤你胡說些什麽!我們怎麽會私吞稅銀?我一個銅板都沒伸手拿過!”
他也沒那個膽子去私吞稅銀。
“大哥,這怎麽可能呢!”薑渺也急了,“我們就是想撈一筆,也不會把稅銀全都換成石頭啊!”
頂多是渾水摸魚,用摻了假的銀子換真銀子,或者是把其中某一箱的銀子取出來幾塊,換兩塊石頭進去。
可這樣的話,貪的銀兩並不多,而且管銀庫的都是老手,不管哪一種,入庫檢查的時候都會有風險,被查出來後還面臨著功勞全失,罷官坐牢的命運。
兩個人都是世家子弟,又不是沒見過錢的寒門弟子,不會因為這點小利而斷送自己的前程的。
把八十萬兩稅銀全換成石頭,那是把國庫的官吏當猴耍,要錢不要命了。
薑澤也相信他們沒有私吞稅銀,來這一趟,不過是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那銀子哪去了?”薑澤又問道。
崔佑苦著臉,搖頭道:“不知道,真不知道!我們在盛州把銀子裝箱貼封條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到了京城一開箱,就成石頭了!”
“是啊,大哥,我們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們也是開箱子的時候才知道銀子變成了石頭!”薑渺這時倒是和崔佑結成統一戰線了。
崔佑想到了一種可能,連忙說道:“該不會是那秦雋使了什麽障眼法吧?讓我們把石頭當成了銀子!”
想了想,崔佑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靠譜,又說道:“聽說遼東北面的深山老林裡頭多的是成精的黑熊野狼什麽的,沒準秦雋就找了妖怪來作法……”
薑澤乾脆的轉身走人,反正從這兩個傻缺身上也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來。
薑渺看著薑澤的背影,絕望的大喊道:“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啊!你要是不救我,我就說銀子都給你們了,是國公府讓我貪汙銀子的!”
他和崔佑不一樣,崔佑是崔家的嫡長子,是崔家的家主,崔佑出了事,崔家必然會傾盡全家之力營救崔佑,而他只是薑家不受重視的庶子。出了這麽天大的事,薑家可不見得願意搭錢搭人的救他。
所以,萬一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他必須把薑家也拉下水,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別怪他心狠,他也是沒辦法,誰不想活命啊?
聽到薑渺的喊話,薑澤的背影在陰暗的牢房中頓了頓,很快又走了起來,漸漸的消失在牢房的出口處。
薑能氣的渾身發抖,“大爺,這事您一定要跟老太爺他們說說!讓他們聽聽二爺都說些什麽話,他在國公府當了這麽多年少爺,就是這麽回報國公府的?”
薑澤並沒有說話,往前快步走著。
自從知道銀子變石頭後,薑澤就沒指望薑渺會自己扛責任,把國公府撇清出去。
他這種自認德行上佳的人都能對救命恩人恩將仇報,何況薑渺這種小人?
其實這個時候,面對著滔天大禍,天子的雷霆之怒,國公府隨時都有覆滅的危險,薑澤反而心情平靜了,他平靜的迎接著即將到來的這一切。
有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他也曾經一無所有過。他曾以為失去爵位,失去榮華,失去家族的重視是一件可怕到他無法接受的事情,後來直到他失去了最珍愛的人,才發現他曾經在意的那些根本不算什麽。
大不了再回到之前一無所有的狀態,他不害怕,也不在乎。
他憎惡著無能為力的自己,幫著薑崔兩家欺負過未秋的自己,也同樣的憎惡欺負了未秋的薑崔兩家,他憎惡家裡的所有人。
家破人亡就家破人亡吧,早就該這樣了!報應!
他淡淡的想到,心中有種不能給任何人說的暢快感。
薑澤到家後,就碰上了井恪。
井恪其實是先去的崔家,崔佑入獄後,崔家上下方寸大亂,孫氏六神無主,只會哭,而能商量事的人一個沒有,他隻得去了國公府。
“阿澤,怎麽樣?”已經醒過來的薑國公問道。
“他們兩個也完全被蒙在鼓裡,問不出來什麽。”薑澤搖頭說道,“我看他們不像是有那麽大膽子做出這事的。”
井恪說道:“葉希不日便回到京城,我先想辦法把這個案子拖一拖,等葉希回京後問清楚經過再說。”
薑國公歎了口氣,“那個葉希可靠嗎?”
言外之意,他懷疑是葉希拿走了銀子。
“當然可靠,要不然我也不會派他去領隊。”井恪皺眉說道,很是反感薑國公懷疑他的人,他還懷疑是薑渺偷天換日呢!庶子薑渺那可笑的野心膨脹的包都包不住,是個人都能看的出來。
薑澤冷笑了一聲,說道:“便是葉希回來也沒用,他能承認銀子是在他手上出的問題?八十萬兩銀子不是八十兩!”
“你什麽意思?”井恪眉頭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
“我的意思是,箱子出盛州前裝的就已經是石頭了!”薑澤冷冷的看著井恪,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