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梅柔急了,“那你怎麽不讓我們進去看看?分明就是心虛,你害死了良娣,你……”
“行了!”太子妃不耐煩的喝道,“再在宮闈大聲喧嘩,本宮就治你個大不敬的罪!”
崔梅柔不敢再吭聲了,十分的失望,又有點害怕,這個陳未秋居然真的剖開了薑馥麗的肚子,取出了小殿下,手段如此的凶狠殘忍,再想想她之前做過的事,萬一有天落到了陳未秋手裡,豈不是也要被她開膛破肚?
薑澤在一邊,看都不看出醜的崔梅柔一眼,背起了昏迷的薑夫人,向太子妃告了罪便出去了。
崔梅柔被丈夫撇到一邊,臉上紅紅白白的分外精彩,回頭怨毒的看了眼陳未秋,慌忙跟了上去。
太子妃鄙夷的看著她,在崔梅柔低頭經過她身邊時,用不輕不重的聲音說道:“也是名門出身,怎麽就如此的粗鄙無賴?”
崔梅柔不敢反駁什麽,漲紅了臉低頭匆匆走了。出嫁前,她和太子妃都是名門貴女,也曾在一起玩樂過,但現在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是她命不好,先是未婚夫薑澤出了事,接著角逐太子妃的位置失敗,然後雖然嫁給了薑澤,卻落得一個丈夫不喜的結局。
她恨薑澤,更恨陳未秋。
等薑家人走了之後,太子妃滿面笑容的看向了未秋,未秋已經換下了那身染血的手術服。
“良娣怎麽樣了?”太子妃問道。
未秋連忙回答道:“已經醒了,躺在床上休息,這幾日不能下床,只能吃流食。”
太子妃點點頭,笑容中或多或少透著一股敬畏之感,暗自感慨果然民間能人輩出。開膛破肚實在太過聳人聽聞,也就至於傳奇小說中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江湖好漢或者是窮凶極惡之徒才會做的事。可這個陳娘子非但把孩子剖了出來,還保了良娣的命,這就是叫人稱奇的地方了。
“辛苦你和竺大夫了!”太子妃笑道,“你和竺大夫都是立了大功的人,雖然這事不好四處宣揚,但你放心,殿下和本宮都會記得你的功勞,不會虧待了你的。”
未秋當然明白太子妃話裡的意思,恐怕沒幾個人知道她給良娣剖腹產子的事,畢竟太過駭人,而且皇家最重臉面,絕不會承認有這種事的。
倘若她不知輕重,想要貪圖虛名而到處嚷嚷這事,等著她的就不是太子的報恩了。
“民婦明白,必不會跟別人提一個字的。”未秋輕聲說道,“若不是竺大夫以吊住了良娣的命,剖腹之術也不會進行的順利,說到底,竺大夫才是立了大功的那個。”
縫合完刀口後,竺大夫就頂不住了,滿頭大汗,手腳顫抖。他年紀大了,又經歷了這麽高強度的緊張手術,被徒弟背著休息去了。
太子妃滿意的點點頭,先前她也聽說過這個陳娘子和薑澤的事,覺得這個陳娘子有點不識好歹,舍了薑國公世子不要,肯定是為了賭氣才嫁了秦雋。現在看看,其實這個陳娘子眼光不差的,秦雋雖然出身不高,官職也小,但勝在重情重義,陳娘子後腳入宮,秦雋就前腳跟了進來。
換個貪生怕死之徒,只怕得了消息後溜的比耗子都快,唯恐牽連到自己身上。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女人一輩子求的無非如此,能和丈夫同甘共苦,相濡以沫。
太子妃突然對眼前布衣的樸素女子羨慕了起來,她這輩子雖然高高在上,可以坐到天下女人最高的位置,可她永遠都不可能體會到陳未秋的幸福了。
羨慕之下,太子妃對未秋便多了幾分親昵。
“秦夫人,你也累了吧,不如在宮中多住幾日,好好休息一番?”太子妃笑道。
未秋連忙搖頭,恭敬的說道:“娘娘,民婦還有一歲多的女兒在家……這幾日民婦都會來查看良娣的傷口,一定盡全力讓良娣的身子恢復到最好,竺大夫也說回去查查藥方,消減良娣肚子上的疤痕。”
太子妃點點頭,薑良娣肚子上有沒有疤對她來說無所謂,甚至對太子殿下也無所謂,太子之前都沒有特別偏寵她,經歷了剖腹產子之事後,估計以後更不會多留她那裡了……
未秋再見到秦雋時,秦雋已經得了消息,正等著未秋回來。
“走吧,我們回家。”未秋拉著秦雋的手,笑道,又貼著秦雋的耳朵說道:“皇上大方的很,給了我一百兩金子當診金,我們能換個大點的房子住了。”
不管外面傳言皇帝多麽的荒淫無道,又是吃仙丹想長生不老,又是穿道袍想成仙的,可他賞了一百兩金子,衝這個,財迷陳未秋也決定把這哥們當成好人!
秦雋忍不住彎起了唇角,伸手抱住了未秋,下巴擱在了未秋的肩膀上,溫香軟玉在懷,這會兒上他的心才真正的放了下來。
“傻瓜,那不叫診金,那叫賞賜。”秦雋溫柔的說道。
未秋笑眯眯的擺手,“這些小事就不要計較了……你一個月的祿米全賣了也沒幾個錢,攢一輩子估計也攢不夠一百兩金子,以後就是我包養你了!”
嗯,她要買座大宅院,把秦雋放在裡面,叫“金屋藏雋”!一想到秦雋端著那張嚴肅認真的面容,當了被她包養的小白臉,像個受氣小媳婦一樣伺候她穿衣洗臉,未秋就忍不住笑。
秦雋不太懂什麽叫“包養”,不過看未秋笑的賊兮兮的模樣就知道不會是什麽好詞,握著未秋的手說道:“走吧,咱們回家去,茜茜該等急了。”
未秋其實早累了,強撐著眼皮跟秦雋走到宮門處,坐上了馬車後就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秦雋抱著未秋,輕聲說道:“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秦雋懷裡很溫暖,心跳聲透過衣衫傳到了她的耳朵裡,聽起來分外的安心,未秋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隨口嘟囔了一句,就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然而馬車才剛剛起步,又停了下來,秦雋在車廂裡聽到了薑澤的聲音在一旁響了起來,“還請留步。”
趕車的小宦官朝車廂說道:“秦大人,薑世子有事要跟您說。”
秦雋沉默了一會兒,抱緊了懷裡的未秋,低聲說道:“你走吧,我們不想見你。”
薑澤固執的站在車廂旁,說道:“秦雋,我隻想跟未秋道個謝。”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倘若他知道當初的決定會讓他和未秋漸行漸遠,甚至到了現在讓未秋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地步,他是絕對不會再走老路的。
他不甘心,他派人先送母親和崔氏回家了,剩他一個人時,他就很想很想見見未秋,未秋的笑臉仿佛是烙印在他心頭,不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消退,反而越來越清晰。他想跟未秋說說話,想求未秋別恨他,萬一厭惡的情緒帶到下輩子,他還是沒機會。
這種念頭像夏日的野草一樣瘋狂的在他內心中生長,讓他不顧廉恥,在宮門口攔住了秦雋的馬車。哪怕未秋罵他,唾棄他,就讓他見未秋一面也好。
秦雋清冷的聲音從車廂裡傳了出來,“那雋代內子領受世子的謝意了。”
至始至終,未秋都沒有露面。
馬車走後,薑澤渾渾噩噩的站在宮門,天色又陰沉了下來,不一會兒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厚重的雨幕遮斷了視線,到處都是冰涼的雨水,薑澤茫然的走在雨裡,好像又回到了他和未秋分道揚鑣的那天,心裡難受的恨不得死在這漫天的雨中。
未秋再睡醒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雨後太陽出來了,地面還帶著潮濕的水氣,陽光透過窗欞撒在了床上,茜茜和六月正趴在床邊看著她。
“娘醒了!”茜茜奶聲奶氣的說道,又板起了小臉,“娘去哪裡了?也不跟我說一聲,讓我很擔心!”
未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起身親了親茜茜的臉蛋,茜茜那嚴肅的神色和秦雋如出一轍,這小丫頭越長大越像秦雋,說話也跟個小老太太似的。
“娘下次出門前一定給你說一聲,好不好?”未秋笑道。
六月興奮的問道:“姐,是不是皇上宣你進宮給良娣接生了?真的嗎?”
“你沒問你姐夫?”未秋笑道。
六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問了,他說宮裡有禦醫在,沒輪到你出手,良娣就生了小殿下。”
未秋點點頭,說道:“是啊,宮裡有本事的禦醫那麽多,哪輪得到我?皇上把我叫過去,也不過是多重保障罷了。”
“多可惜啊!要是小殿下是你接生的,姐你就出名了!”六月歎了口氣,很是替姐姐惋惜,“井大人剛來了,見你沒醒先走了,不過他說你沒經手不算壞事。”
未秋笑了笑,也挺可惜的,真是萬惡的古代,要是能讓她拿皇家的名頭打打廣告,她就能辦一個財源滾滾的醫院了!
時間過的飛快,奶娘奶水充足,小殿下很快吹氣球似的胖了起來,良娣也能下床走動了,小殿下滿月那天,秦雋正在城樓當值,被宮裡的一個小宦官叫去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