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恪被王婉貞譏諷的臉色鐵青,他瞪著王婉貞,盧炳瞪著他。
王婉貞心裡也委屈的很,覺得井表哥如今是愈發的脾氣大,難伺候了,她這麽長時間都躲著他們,結果今天一出門,還是碰到了,不是冤家路窄是什麽!
最後還是王婉貞開口了,放緩了語調,說道:“表哥,是我說錯了話,你別放心上。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扯了下盧炳的衣袖,低頭轉身上了馬車。
盧炳看了眼井恪,跟上了王婉貞。
馬車很快的跑遠了,井恪背著手站在那裡,眼裡一簇簇的怒火燒的旺盛,今日他受了崔佑的囑托,去薑家找薑澤,想調解下薑澤和崔表妹的事,誰都沒想到,原本皆大歡喜的親事,竟然成了不死不休的結局。
然而他曾經的摯友薑澤連見都沒有見他,隻讓人帶話,說有他看著崔梅柔,對大家都好。
見鬼的對大家都好!分明是薑大郎怕崔家人再向陳未秋下手,把崔梅柔當做人質囚禁了起來,只有陳未秋安全了,崔梅柔才會過的好。
哦,他差點忘了,那上不得台面的陳未秋據說還是他那見不得光的二堂妹!
他二堂妹厲害的很啊,都嫁人了還被薑大郎掛在心尖上,更是把原本懂事聽話的王婉貞給帶壞的不成樣子。認識陳未秋之前,王婉貞哪裡敢對他這麽說話。
井恪想的出神,旁邊傳來了一道弱弱的聲音,“公子,你買不買梨?”不買的話別擋在他攤子跟前嘛,這麽冷面煞神的模樣,誰還敢來買梨啊?
井恪嫌惡的瞥了眼賣梨的小老頭,轉身一語不發的離去了。
小老頭很委屈,看你打扮的是個貴公子哥兒模樣,結果這麽小氣,一來就氣走了要買他梨的小夫妻,讓他少掙了好幾文錢,擺攤賣水果容易嗎!風吹雨淋的還要被城管趕來趕去……
辦過喜事沒多久的薑國公府並不喜慶,此時的薑夫人正拉著兒子哭哭啼啼,並不是因為兒子軟禁了剛進門的兒媳,夫妻成了仇人,而是在哭她肚裡懷了個金疙瘩的女兒。
“我今兒個去東宮看了馨麗,都瘦成一把骨頭了,全身上下就剩一個大肚子……都六個月了,還是吃不下飯……偏她又有那要命的病,上個月還暈過去一次……這可怎麽辦啊!我看你妹妹是撐不到生孩子那天了!”薑夫人哭成了淚人。
薑澤眉頭緊皺,問道:“是妹妹的心疾又犯了嗎?可請禦醫開藥了?”
薑夫人哭著點頭,“禦醫說治心疾的藥對胎兒有影響,你祖父他們,他們不願意讓馨麗吃藥……阿澤,這可怎麽辦啊!”
太子都二十七了,太子妃娶了兩任,良娣侍妾也不少,但還沒有孩子,是個子女緣淺的。倘若薑良娣生下了太子的長子,極有可能就是太子的獨子,也就是未來的太子,再未來的皇帝。
這對薑家意味著什麽,是個人心裡都清楚。
所以,薑良娣的肚子容不得任何閃失。若是吃了治心疾的藥滑胎了便罷,就當薑家沒這個福氣,若是生出來一個怪胎,那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薑家人人都關心薑良娣的身體,但他們只是關心薑良娣能不能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至於生完孩子後薑良娣是死是活,只能聽天由命,活著自然是皆大歡喜,要是不幸死了,唏噓兩下後還要再送一個薑家女孩入宮,照顧小皇孫。
薑夫人雖然也盼著當皇帝的姥姥,但薑馥麗是她親生女兒,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女兒能平安無事,能生下小皇孫最好,若是不能,千萬要保住女兒的命。
但她這些心裡話,只能在兒子面前說一說。即便是她的丈夫,薑良娣的親生父親,她也不敢說。
現在是女兒和外孫生命的攸關時刻,連薑澤的婚事她都是草草操辦的,更沒精力去管被關在院子裡出不來的兒媳婦了。
薑澤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請竺禦醫看了嗎?”
“不光竺禦醫看過了,很多經驗豐富的禦醫都看過了,都說馨麗這胎極為凶險,很可能大人孩子都保不住。”薑夫人垂淚,又絮絮叨叨的說道:“剛懷上的時候,東宮怕馨麗有孕的事宣揚太早,引來有心人加害,直到四個月了才說,現在肚子大了,就是調理都晚了……”
薑澤只有這麽一個同胞妹妹,感情不錯,他受傷離家出走後,薑馨麗被家裡人送去參加太子妃的遴選,被皇后賜為太子良娣。薑馨麗嫁入東宮後,薑澤就再也沒見過妹妹了,因為他是外男,不便出入東宮。
在他印象中,妹妹還是那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才十六歲,從小身體就很差,家裡請了多少大夫,費了多大的心力才把她養大成人,只是心疾的毛病落下了,只能調理,不能根治。
“我上次見了竺大夫,讓他跟我交個底,馨麗的身子到底如何了,竺大夫居然說趁早流了這個孩子好……這怎麽可能?別說皇家怪罪,就是你祖父他們也不能同意。阿澤,你想想辦法吧,眼看你妹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總不能叫你妹妹就這麽等死啊!”薑夫人哭濕了帕子,兩眼腫的像兩顆核桃,急的直想跳牆。
薑澤手握成了拳頭,又松開,最後說道:“我再找個大夫去看看馨麗,她最擅長的便是婦人生產,她那麽聰明,一定有辦法保馨麗母子平安的。”
薑澤找上門的時候,未秋正在家裡督促六月學寫字,開門的時候就看到了拍門的薑能,還有站在薑能身後的薑澤。
“未秋。”薑澤上前一步,喊住了要關門的未秋,懇切的說道:“未秋,我有事要和你說,隻幾句話就走!”
未秋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薑澤了,最近一次聽到他的消息,還是前些天王婉貞來的時候,說他和崔梅柔成親了,發沒發財不知道,官倒是升了。
不過薑澤臉上並沒有未秋想象中那般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相反,他神色疲憊,似是滿腹愁腸。
未秋退後了一步,想了想,問道:“什麽事?”
薑澤深深的看了眼未秋,他的心上人成親後日子過的像是不錯,眉目鮮妍,神采飛揚,這些都是他曾經能帶給未秋,現在卻沒有能力給予的。
“未秋,我妹妹懷了身孕,已經六個月了,她從娘胎裡出來就有心疾,在家調養了幾年,都沒犯過了,可懷孕之後,已經犯過兩次,還暈過去了……”薑澤仔細說道,“我想請你,不,請教你,有沒有什麽好的法子保他們母子平安?”
“你妹妹就是太子良娣吧?”未秋問道,“良娣懷孕這麽大的事,宮裡的禦醫那麽多,比我有本事的多的是,還是先問問禦醫的意思吧。”
事關太子良娣,不是她托大顯本事的時候。
薑澤為難的說道:“禦醫們都沒什麽好法子……未秋,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我也不想來麻煩你。”
“請過竺大夫了嗎?他怎麽說?”未秋歎了口氣,問道。
薑澤眉頭緊皺,說道:“竺大夫說趁早流掉……”
未秋點點頭,語氣平淡,“我也讚同竺大夫的診斷,越早越好,身子也能養回來,拖久了大人很危險。你妹妹這條件,想保命還是別要孩子了。”
就是醫療發達的現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人懷孕都是極其凶險的事,更別提這年月了。
薑澤很是失望,問道:“真的沒有好法子了嗎?”
未秋乾脆的搖了搖頭,這個時代有心疾的女人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還想安全的生孩子?別做夢了!
薑澤沉默了半晌,最後問道:“我記得你從前跟我說過,有種法子……就是把婦人的肚子剖開,取出孩子,再把肚子縫上,大人和孩子都能保住。”
未秋看著他,笑了起來,“你在開什麽玩笑,便是身體健康的婦人,剖腹都有危險,何況你妹妹還有心疾。她又是太子良娣,我要是剖了她的肚子,不得誅個九族什麽的?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牽連了尊貴的世子殿下您,可就不好了。”
她可承擔不起謀害皇嗣和皇家媳婦的罪名,若是在現代,她倒是願意為了產婦和孩子盡力一試,但這裡是流行一人犯罪,全家連坐的古代,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出了事,秦雋、茜茜還有六月他們一個都逃不掉。她不能為了救一個不認識的人,而把自己的親人都搭上。
薑澤被未秋譏諷的滿臉通紅,低頭說道:“是我唐突了……你別放在心上。我走了,你,你好好過日子吧。”
未秋點點頭,客氣的說道:“那世子殿下慢走,恕不遠送。”說完,就關上了大門,良久才聽到薑澤他們遠去的腳步聲。
然而沒過多久,又有人拍響了大門,未秋開門一看,只有薑能一個人站在那裡。
看到她,薑能尷尬的笑了笑,拱手打了個招呼,“陳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