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皇帝擺擺手,“念在你救良娣心切的份上,朕不與你計較今日的不敬,回家去吧!”
他孫子多的是,不怎麽在乎薑良娣肚子裡這個,再說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對他這個整日醉生夢死,盼著長生不老的皇帝來說,看稀罕可比一個良娣的命重要多了。
薑澤手握成了拳頭,知道未秋進宮一事已經是無可挽回了,最後用力的磕了個頭,懇求道:“皇上,您想救孫子之情感天動地,是我們薑家莫大的福分……只是臣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皇上應允。”
“什麽事,說吧!”皇上不耐煩的說道。
薑澤跪在那裡,聲音低沉堅定,“皇上,此事全因微臣一人而起,若不是微臣有這個荒謬的法子,也不至於如此……倘若陳娘子沒有做好,以至於良娣和皇嗣有了什麽閃失,天大的罪責請降到微臣一人身上,由微臣一力承當。”
皇上饒有興致的瞧了一眼薑澤,擺手道:“準了!”等薑澤下去後,他摟著懷裡的美人自言自語的笑道:“沒想到啊,薑家倒是出了個情種!”
薑澤回到家後,薑國公一乾人早已得到了消息,正等著他。
看到他後,薑夫人就哭了起來,上前去罵道:“你,你這個不孝子!明明陳未秋那法子能救你妹妹,你還藏著掖著,生怕她被牽扯進去了,現在又跑去宮裡說些混帳話,那個陳未秋就那麽重要?”
薑澤沒有吭聲,面無表情的看著眾人。
“阿澤,你今天的做法讓祖父很失望。”薑國公開口了,神色不滿,“你是我們薑家的繼承人,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難不成到現在心裡還沒個數?”
崔梅柔也被放了出來,站在薑夫人身後,看薑澤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既覺得解氣,又憤怒薑澤還對陳未秋念念不忘。
這會兒上,她忍不住尖刻的說道:“相公,你就聽祖父和母親的話吧,那個陳未秋本來就是個治病救人的,她治不好良娣,死了也是活該!”
薑澤盯了一眼崔梅柔,那冷冰冰的目光讓崔梅柔牙齒都打著顫抖,那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就算陳未秋死了,薑澤都不可能喜歡上她,因為他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你們說的對,她賤命一條,治不好太子良娣,死了也是活該!”薑澤長歎了一聲,心灰意冷,滿心疲憊,也懶得去辯解什麽了,說道:“到時候兒子陪她一起死就是了,反正活著的時候做不成夫妻,死了能相伴著在黃泉路上走一遭,兒子心裡也滿足了。有了這個緣分,指不定下輩子就修成夫妻了。”
薑夫人大哭了起來,隻覺得自己生了一兒一女都不是叫人省心的主兒,一個比一個還冤孽,沒了女兒不要緊,就當自己沒這個福分,可要是沒了兒子,她後半輩子就沒著落了啊!
崔梅柔恨不得咬碎滿口的牙,薑澤簡直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打她的臉,她和薑澤才是夫妻,薑澤卻一口一個要和陳未秋修成夫妻。她惡毒的笑了起來,無比期盼著陳未秋醫術糟糕,害死了薑馥麗和皇嗣,落得一個生不如死的結局。
薑家沒了良娣和皇嗣,損失不了什麽,只能當沒這個福分,可能把陳未秋給弄死了,就太劃算了。
未秋覺得有句話特別能形容她的處境——禍從天降。她好好的在家待著,像無數的家庭婦女一樣,乖乖的相夫教子,做好了飯後陪著女兒玩,等老公回家吃飯,結果就來了一道聖旨,聽那個尖細嗓子的宦官念了那道“催命符”。
她頭一反應便是薑澤在皇上面前舉薦了她,鎮定下來後,又覺得不太可能,薑澤為人如何她還算了解,既然她當初拒絕了給良娣治病,就不會再來打擾她,更不會跑到皇上面前說什麽。
不過到底是誰在皇上面前提了她不重要,現在她被趕到了能要她全家性命的萬丈深淵,只要她踏錯一步,她就可以準備再穿一次了。
來宣旨的宦官假惺惺的笑道:“陳娘子,趕快隨咱家進宮去吧!要是不去,可是抗旨不尊,全家都要掉腦袋的!”
未秋在臉上勉強擠出來一個笑臉,說道:“大人,皇上能看得起民婦的淺薄醫術,是民婦的榮幸,只是要做剖腹產子之術,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還容民婦點時間收拾一下。”
宦官便擺手,“那你趕快點吧,天家還等著看呢!”
進屋後,未秋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鎮定了下來,這會兒上家裡只有她和茜茜,她無論如何都要保證茜茜的安全。未秋先把茜茜托付給了鄰居大娘。
至於秦雋,未秋想了很久,寫下了一封信,壓在了堂屋桌子的茶杯下,她如今隻盼著萬一沒有保住薑良娣母子平安而被皇上砍了,皇上不至於找秦雋和孩子的麻煩。
秦雋是個聰明人,他會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的,到時候他帶著茜茜躲出去,過上幾年風平浪靜了還可以回聊州做個小地主。
秦雋回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原本有妻女做好了飯等著他回的溫暖的家卻黑燈瞎火,空無一人。
隔壁的大娘聽到了響動,連忙抱著茜茜出來了,喜滋滋的對秦雋說道:“秦公子,沒想到你家夫人是個大夫,還那麽厲害,連皇上都請她去看病了!有句話怎說來著?真人不露相啊!等你家娘子回來了,叫她也給我號號脈唄……”
她活了大半輩子,頭一次見宦官,居然是請秦家小娘子去宮裡給貴人看病的!她真是沒看出來,那個漂亮小媳婦是個厲害的大夫!得多厲害才能叫皇上請去看病啊?
未秋把茜茜托付給隔壁大娘的時候,並沒有說什麽,是以她還以為未秋交了好運,馬上就要一步登天了,便歡天喜地的接過了茜茜,要是她知道未秋此行凶多吉少,一個閃失就得誅個九族什麽的,鐵定跑的遠遠的了。
秦雋震驚的站在那裡,接過了茜茜後就匆忙進了屋,顫抖著手點燃了燭火,未秋是個心思細密的人,她既然來不及和自己說,那肯定給他留了信。
果然,秦雋在堂屋桌上找到了兩張紙,第一張紙上寫清楚了事情的經過,第二張紙就有點意思了,未秋的字還是一如既往的難看,頂頭三個字便是——和離書。
和離書的落款是前天。
這個蠢女人!秦雋眼睛濕潤了,抱著茜茜坐在椅子上,沉默著。
茜茜在秦雋懷裡扭來扭去,奶聲奶氣的問道:“爹,娘呢?娘去哪裡了?”
秦雋抹了把臉,微笑著看著茜茜,問道:“你餓不餓?爹帶你去阿炳叔叔那裡吃飯,好不好?”
茜茜搖了搖頭,小聲說道:“我們等娘回來一起吃,好不好?”
秦雋看著粉嫩的女兒笑了起來,鼻子有點酸酸的,笑道:“好,我們等她回來。”
這會兒上,盧炳和虎頭從前院跑了過來,盧炳緊張的喊道:“哥,我怎麽聽說嫂子被召進宮了?到底怎麽回事?”
秦雋抱著茜茜站了起來,把茜茜遞給了盧炳,說道:“阿炳,你帶著茜茜去陳家,帶著陳家人一起躲到京城外頭去,什麽地方都好,就是千萬別去你嫂子的那個莊子……虎頭,你也一起去。”
虎頭見秦雋說的嚴重,惶恐之下哭了起來,拉著秦雋的袖子說道:“公子,是不是夫人治不好貴人的病?皇上會怪罪我們?公子,我不走,我走了誰伺候你啊?”
盧炳立刻就明白了秦雋的意思,一手抱著茜茜,一手拖著虎頭,對秦雋鄭重的說道:“表哥你放心,只要我還活著,就保他們平平安安的!”
都到了這關頭,牽扯到皇家大事,不是哭泣和害怕能解決問題的。
虎頭被盧炳拖著,看到了秦雋手裡的那張紙,模糊的燭光下,看那歪歪扭扭的醜字像是夫人的,便問道:“公子,是不是夫人給你留了信?”
秦雋冷著臉搖了搖頭,用力的把紙揉成了一團,最後扔了出去,說道:“就是一張廢紙,毫無用處!”
盧炳靈機一動,問道:“表哥,不如去找找井大人,嫂子攤上這種事,井大人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還是算了,應該沒什麽用。”秦雋冷靜的說道。未秋是井昭失散多年女兒的事,是京城上流圈子心照不宣的秘密,皇上雖然沉迷長生之術和吃喝玩樂,不代表他就是個瞎子聾子。
皇上既然知道未秋是井昭的女兒,還是把未秋宣進了宮,這就說明他不會忌憚這層關系,去找了井昭也沒用。
“那我們都走了,您怎麽辦啊?”虎頭問道。
“對啊,爹你去幹什麽啊?”茜茜歪著腦袋問道,小臉笑嘻嘻的,似乎是覺得這樣說很有趣。
秦雋摸了摸茜茜的小臉蛋,溫和的笑道:“爹去接娘回家,你先跟著阿炳叔叔玩,等玩夠了阿炳叔叔帶你回家,就能見到娘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