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進屋時,屋裡熱鬧的厲害,六月正從食盒裡把菜一盤盤的往外端,祝氏和陳方笑著招呼祝姥姥他們趁熱嘗嘗。
“得意個什麽勁,以為我們沒吃過好的啊!”祝蟬兒撇嘴嘀咕了一句,不過下筷子的手可是利索的很。
大舅母看著食盒上的標志,驚訝的說道:“這是狀元樓的菜啊!哎呦呦,這可了不得……”正說著,大舅母瞧見了進門的未秋,連忙站了起來,親熱的說道:“哎,秋兒,秋兒,你回來了!薑公子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未秋笑著搖搖頭,托薑澤的福,他們都來外祖家兩天了,這還是大舅母頭一回喊她名字,還喊這麽親熱。
“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麽不讓人家進來坐坐啊!”大舅母嗔怪道。
“他事忙。”未秋簡短的說道,“你們先吃,我去看看茜茜。”
未秋掀開簾子出去的時候,還聽到大舅母問祝氏,“大姑奶奶,這薑公子家裡幹什麽的?你看看你多不厚道,這麽大的事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哎,蟬兒也大了,到了年紀,那薑公子肯定有兄弟朋友啥的吧,叫秋兒給蟬兒多留留心……”
祝氏淡淡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從頭到尾,沒人跟他們說過薑家到底是做什麽的,神神秘秘的,她心裡也有點不滿。
“你不知道?”大舅母驚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高亢又尖利,“不是說他要和秋兒定親麽?你這個當丈母娘的會不知道親家幹什麽的?大姑奶奶,這事藏著掖著有意思嗎?還怕我們上門打秋兒的秋風,給秋兒丟臉啊?”
“娘,別問了!”祝蟬兒一邊吃,一邊涼涼的說道,“未秋表姐以後可不是一般人了!”
祝氏有口難辯,剛想說兩句,就看到祝姥姥也一臉期待的看著她,隻得皺眉不吭聲,大嫂還真說對了,她就是怕將來秋兒嫁京城了,多了門大嫂這樣的親戚,貪財又勢利,跟牛皮糖似的,將來秋兒在婆家丟臉。
一旁伺候的劉嫂子還八卦的問了一句,“今上午我看到有兩位公子找陳大姑娘,除了那個薑公子,還有一個是誰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祝氏沒好氣的飛了她一個白眼。
六月拉著祝氏的手,瞪著大舅母和祝蟬兒叫道:“別擠兌人!我雖然不知道薑大哥家裡是幹什麽的,可我知道薑大哥朋友家是幹什麽的!今天他領我們見了一個井公子,井公子的祖父是左丞相!”
左丞相三個字一出,屋裡立刻安靜了下來,只有祝蟬兒還在喋喋不休的嘟囔,“還有人姓井,這麽奇怪,我看這事懸,連人家是幹什麽的都不知道……”
祝姥爺驚訝的看著六月,喃喃道:“該不會是那個井家吧?”
還是大舅母反應快,使勁拍了下祝蟬兒,示意她別多嘴,喜滋滋的說道:“除了那個井家,京城還有哪個井家有個左丞相的?哎,你姐夫的朋友真是井家少爺?該不會是唬人的吧!”
“哪個井家啊?”陳泰問道。
祝姥爺解釋道:“你們離京這麽多年,不知道也正常,井家是從十年前左右發跡的,井家老太爺現在已經是左丞相了,三個兒子都是高官,井家雖然起步晚,但現在可謂是京城第一門第。”
六月的臉興奮的有些漲紅,驕傲的說道:“當然是我姐夫的朋友了,我騙你們幹什麽!”
未秋走到院子裡時,還能聽到大舅母高亢尖利的聲音盤旋在小院上空,忍不住失笑,要是六月這麽一炫耀,能讓大舅母他們對祝氏和陳方的態度好一些,也劃算了。
茜茜已經被陳方哄睡了,陳方坐在門口,看到未秋走過來要喊他,立刻擺擺手,指了指屋裡床上睡的正香的孩子,小聲笑道:“回來了?”
未秋笑著點點頭,壓低了聲音說道:“薑澤給你們帶了不少好菜,爹趕快過去嘗嘗,聽說是京城最好的酒樓裡的菜。”
“好,爹一會兒就過去。”陳方笑著說道,然而腳下卻遲遲不動,過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問道:“秋兒,你別嫌爹煩……你也見過薑公子了,他家裡人是個什麽態度啊?有沒有提見見咱們的事?唉,咱來京城是兩眼一抹黑,也不知道薑家人有個什麽章程?”
看陳方一臉關切,未秋心裡滿是感動,柔聲說道:“爹是關心我,我怎麽會嫌爹煩?今天薑澤跟我說了,他娘這幾天就接我去他家裡坐坐。”
陳方大喜過望,連連拍手笑道:“這就好,這就好!”他就怕女兒竹籃打水一場空,白付出了那麽多,到頭來傷心失望。他也怨恨自己沒本事,不能替女兒出頭打點。
未秋看陳方高興成這樣,心裡一酸,忍不住握住了陳方的手,說道:“爹,你別擔心了,這事咱們順其自然就好,他們家人同意,願意接納我,我就嫁,要是他們家裡人看不上我,咱們就一家人回家。”
“他們怎麽可能看不上我大姑娘?那得沒眼光到啥程度!”陳方呵呵笑道,又小聲說道:“爹手裡還偷偷藏了點銀子,等會兒拿給你,別叫你哥還有你娘他們瞧見了,等你去薑公子家的時候,買點禮物帶著,頭一次去人家家,空著手沒禮貌。禮物咱也得好好選,這錢省不得!”
看著陳方一臉慈愛關切,未秋就想起了前世的父親,眼圈都有些紅了,故意笑道:“爹,你偷偷攢的私房錢是給哥娶媳婦用的吧?給我合適嗎?”
“你看你這孩子!”陳方急了,“爹的錢願意給誰就給誰,你別多想,你哥一個大男人,娶媳婦的錢叫他自己掙去!”
他都夠愧疚未秋的了,恨不得把什麽都留給未秋,怎麽會在乎這一點私房錢?
未秋的頭在陳方肩膀上蹭了蹭,笑道:“這話叫哥聽到,哥該背地裡哭了,當爹的怎麽偏心成這樣!爹,你也別多想,薑澤說了,他娘喜歡吃甜食,我手裡還有些錢,買些點心什麽的就行了。再說了,就咱們這條件,花光手裡的錢也買不到人家能看上眼的東西。”
陳方哪能不清楚這個道理,拍了拍未秋的肩膀,歎氣道:“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就這麽辦吧,錢你也得拿著,買點首飾啥的打扮打扮。”
“好,我知道了。”未秋笑道,她想起了她和六月給祝氏買的鎏金耳墜,在登縣已經是不錯的首飾了,可在祝蟬兒和大舅母眼裡,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既然如此,那她再費心打扮,在薑澤母親眼裡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倒不如就這麽簡簡單單的過去。
下午的時候,薑澤派了手下的一個小廝來給未秋報了信,說後天母親會派人來接她到家裡做客。
從那之後,大舅母他們才算是真的相信了薑澤要和未秋定親的事,看向陳家一家的眼神也不一樣了,態度熱切了不止一個檔次,再也沒提過家用超支之類的問題,大舅母和二舅母爭搶著讓各自的女兒和未秋多親近,生怕對方先得了好處。
晚上睡覺前,劉嫂子還偷偷給他們一個屋多提了一桶熱水,熱氣蒸騰中,劉嫂子的一張臉笑的諂媚,活脫脫一朵菊花。
有錢能使鬼推磨啊!而且這錢還在半空中懸著,想象的到拿不到。未秋接過了熱水,給茜茜擦臉洗腳後,又毫無壓力的問劉嫂子要了一桶熱水,笑眯眯的看著劉嫂子急匆匆搖擺著胖屁股去給她燒水的背影。
第二天,未秋帶著六月去街上買點心,想了半天,未秋還是咬咬牙狠狠心,花了二兩銀子去京城最好的九味齋買了幾包點心。
雖然她表現的不在意,可心裡還是期待著明天她和薑澤母親的見面。薑澤是她的一份希望和未來,她至少要努力去抓住這個未來,而不是簡單的把它不當回事。
不過讓未秋意外的是,下午薑家的小廝和婆子就趕著馬車到了祝家,領頭的是個姓霍的婆子,說奉了夫人之命,接陳娘子去府裡做客。
“不是說明天嗎?”未秋疑惑的問道。
霍婆子笑了笑,“主子的事,我們當下人的不清楚。陳娘子,請吧,夫人在家等著您呢!”
臨上車時,祝姥姥她們全都出來相送了,那架勢把未秋嚇了一跳,不知道的還以為送嫁呢!
大舅母更是拉著未秋的手,慈愛細致的叮囑著她所知道的大戶人家的規矩。就是金剛葫蘆娃,看她對未秋的這副疼愛勁,都要感動的淚流滿面了。
未秋好不容易擺脫了喋喋不休的大舅母,就聽到六月貼著她的耳朵說道:“姐,你看祝蟬兒,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在家好好聽爹娘的話!”未秋笑著摸了摸六月的頭,沒去看旁邊羨慕嫉妒恨的祝蟬兒,提著點心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裡只有霍婆子和未秋面對面坐著,面容嚴肅,一路上極少和未秋說話。
大約走了有小半個時辰,馬車才停了下來,霍婆婆下了馬車後,先給未秋擺了板凳,攙扶著未秋踩著板凳下了馬車。
矗立在未秋面前的,是一扇高大的朱漆大門,藍底門匾上鑲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薑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