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都這麽說了,秦雋當然不好再說什麽,原本把聶三虎放在聊州就只是一個試探。聶三虎有才,而秦雋是個愛才之人。把聶三虎放在聊州,倘若他老老實實,安分守己的辦差,秦雋自然會讓他重返戰場,倘若他不老實,仍然不死心的覬覦未秋,那恐怕就沒有以後了,秦雋自認不是宰相,肚子裡撐不了船。
“好吧。”秦雋可有可無的點點頭。
兩人手牽著手慢慢走著,快走到院子門口時,秦雋實在忍不住了,猶豫著問道:“他真沒跟你說什麽?”
未秋怒目而視,“你還有完沒完?”
戰鬥機,你夠了!
“好,好!”秦雋看未秋生氣了,連忙舉手投降,“我不問了!”
未秋沒好氣的瞪著秦雋,數落道:“說來說去,你就是不相信我!”她孩子都那麽大了,難不成還能跟聶三虎私奔了?
“這是哪裡話?”秦雋立刻正色說道,“我不信你還能信誰?”他只是信不過聶三虎那小子罷了!
未秋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過了一會兒,賓客們陸陸續續的來了,太守府門口排起了長龍似的馬車,管事和仆婦們一撥接一撥的領著客人往府裡走。
秦雋是昨夜回來的,沒幾個人知道,當客人們走到行禮的正房門口,看到秦雋站在未秋身旁接待客人時,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您什麽時候回來的?”有膽大的客人問道。
秦雋泰若自然,點頭致意,說道:“昨天夜裡回來的,回來的晚,還未來得及告知大家。”
“前線戰事肯定是旗開得勝了!”有人恭維道,“有秦大人掛帥,再來十個馬俊都不怕!”
“戰事還要繼續一段時間。”秦雋簡短的說道,微笑的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未秋,又說道:“我秦某人就這麽一個女兒,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再忙也要抽空回來一趟。感謝各位能來觀禮,我們夫婦二人在此謝過各位了!”
秦雋看向未秋的眼神溫柔繾綣,蘊含著道不清的情義。
在場的人恍然大悟,便是流言滿天飛又能如何,秦雋往這裡一站,流言就不攻自破,那個馬六姑娘就是貌比天仙都撼動不了太守夫人的地位。
這會兒上,海平小跑進來,在秦雋耳旁低聲說道:“大人,秦三老爺來了!”
“讓他打哪來,回哪去!”秦雋冷冷的說道。
茜茜的及笄禮不需要秦笙這樣無情缺德的長輩來道喜。
海平又一溜小跑的走了。
太守府門口,拖家帶口過來的秦笙等的心浮氣躁,好不容易等來了海平,立刻叫道:“反了天了,還不趕緊放我們進去!”
海平冷笑著瞪了他們一眼,招手過來幾個小廝,指著秦笙說道:“攆走,攆的遠遠的!”
“你敢!”秦笙叫道,在孫子孫女跟前被攆出去,老臉實在掛不住,硬著頭皮嚷嚷道:“你叫秦雋出來,我倒要問問,有沒有把親生父親往外趕的逆子!”
今天幾乎聊州有點頭臉的人家都來了,他這個茜茜的親爺爺要是沒進去觀禮,還有什麽地位可言?就是為了兒孫們的未來,他也得進去和人混個臉熟。
海平說道:“我們老爺說了,你要是不走,就把你抬著扔出去!他不怕別人說他不孝,他只怕放你進來,我們大姑娘怨他!”
秦譽站在秦笙身後,拉著秦笙的袖子,說道:“爹,咱們走吧!”
“來都來了,哪能就這麽走了!你沒見進去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遼東的,河北的,山東的都來了,最差也是太守家的嫡子夫人,咱們進去跟人說句話,得讓人家認得咱們。。”秦笙焦慮的說道,“咱們跟秦家四房不一樣,咱們可沒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日後咱們找人行個方便,別人也得看秦雋的面子。”
“二弟不是以前的二弟了!”秦譽低聲說道,現在的秦雋是動動手指頭就能壓死他的大人物,全國都找不出幾個能和秦雋相提並論的人。他光是想想死在秦雋刀下的亡魂,就覺得膽寒害怕。秦雋對惹惱了他的秦大伯一家說殺就殺,現在秦家四房還被關押著,不得出門,怎麽可能會對他們一家特別寬容?
海平沉下了臉,喝道:“還不走!”
秦譽連忙叫道:“這就走,我們這就走!”
“小人得志!”秦笙恨恨的罵道,一邊走一邊指著海平叫:“你等著,等我見了阿雋,有你受的!”
然而秦笙嘴上叫的厲害,腳步卻一點都不敢停下來。
太守府內,茜茜穿著大紅色的高腰長裙,繡花交領大袖罩衫,在丫鬟們的攙扶下,緩緩的走進了正房。
未秋看著出落的像鮮花一般明媚靜好的女兒,險些落下眼淚。
記憶裡,帶著還未足歲的茜茜在登縣鄉下艱難度日的時光好像就是昨天,一眨眼,茜茜都已經這麽大了。
在司禮的唱和聲中,讚者為茜茜插上了笄,恭祝這個出生時隨著母親顛沛流離,現在卻是如公主般尊貴的秦家大姑娘一輩子福順安康。
“大姑娘長的像秦夫人,一看就是有福氣的!”賓客中,一位夫人討好的笑道,引來一片附和之聲。
茜茜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給未秋和秦雋恭敬的磕了三個頭,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
“行了!”未秋扶起了茜茜,打趣道:“哪有及笄禮上給父母磕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嫁人了!”
茜茜認真的說道:“當然要磕了,沒有您和父親,哪有我!”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秦雋聽到未秋說茜茜要嫁人,一想到當眼珠子一樣疼大的女兒要嫁給別人,心塞的不行,眼圈都要紅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秦雋咳嗽了一聲,說道:“茜茜還小,說這些太早了。”
嫁女兒什麽的最討厭了,沒有之一!
他還是趕緊物色幾個候選,給女兒招個上門女婿算了。
茜茜的及笄禮後,下午送走了賓客,秦雋叫來了聶三虎。
“我想派你去前線。”秦雋直截了當的說道,“你回去收拾下行裝吧。”
聶三虎笑了笑,抬頭觀察了下秦雋的神色,便知道未秋肯定沒有跟秦雋說那件事。
秦雋要是知道了,估計現在已經拿刀朝他砍過來了,而不是心平氣和的告訴他讓他重返戰場。
他倒是不擔心秦雋會在前線對他下黑手,秦雋若是這麽一個背地裡耍陰招的小人,也不值得他效忠追隨了。
效忠是一回事,自己的感情就是另一回事了。
“遵命!”聶三虎微微一笑,轉身出了太守府。
轉身的一刹那,聶三虎深深的吸了口氣,重重的吐了出來。
她有疼愛她的丈夫,有出色的兒女,他在她的生命中,不過是個匆匆過客。既然心裡喜歡她,那自該靜靜遠去,別給她的美滿人生帶來任何困擾。
他的人生中有很多夢想,這個夢想破滅了,還有別的夢想激勵著他前進。男子漢大丈夫,當然要拿得起放得下,耽於兒女情長豈不是叫她輕視笑話?他要做的事情很多,隱姓埋名十余年,他永遠忘不了他的真名叫方嘉,是背負著血海深仇的方家嫡子。
茜茜及笄那天下午,秦雋就走了,還帶走了秦毅。
未秋十分舍不得,說道:“阿衡十歲才跟你上戰場,阿毅還太小了。”
“阿毅內向敏感,心思重,我帶他到在外面走走,讓他眼界放寬些,對他有好處。”秦雋勸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他上戰場的。”
要是戰場上的殘肢斷臂把兒子嚇壞了,未秋非得找他拚命不可。
未秋便叫來了秦毅,問他的意思。
秦毅高興的很,連連點頭,十分願意和父親還有長兄在一起。
“兒大不由娘啊!”未秋感慨道,打起精神給秦毅收拾了幾件衣裳。
“讓他吃點苦頭也好。”未秋跟秦雋小聲說道,“別慣著他。”
比起茜茜和秦衡,秦毅是真正的蜜罐裡泡大的,從來沒吃過苦。他出生的時候,秦雋已經是聊州太守,統領山東了,誰見了秦毅都得恭敬的叫聲二少爺。因為過的太順風順水,遭遇被剃光頭這麽一件小事,就鬱悶了。
秦雋笑著點頭,“我有分寸。”
這次秦雋走了之後,未秋和他的通信就恢復了正常,再沒有之前的情況了。
一個月後,秦雋佔領了杭州,半年後,馬俊投降,整個江南都是秦雋的地盤了。
秦雋將馬俊殘余的軍隊打散,分編進了軍隊,又重新委任了江南的官員。
等江南局勢穩定,已經是來年的春天了。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杭最美的時節又是春日,秦雋回聊州接了未秋,茜茜和秦敬,一起去了他在杭州西湖邊上置辦的宅院,準備領略下江南的美景。
未秋來了之後,白天和秦雋帶著孩子在西湖遊船,開心暢玩了幾日後,迎來了一場淅淅瀝瀝的春日,便沒有出門。
她不出門並不代表著就在家閑著了,各路拜帖像雪花一樣飛向了她這裡,每一天都能收到上百封拜帖。
這天仆婦照舊拿了厚厚一摞帖子進來,未秋隨手翻了幾張,發現了個有趣的東西。
“跟這位夫人說今天我有空,讓她來吧。”未秋笑道,指向了一張燙金名帖,名帖上字跡娟秀,落款寫著——原江南太守馬俊之妻邱氏攜嫡六女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