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連軒心中滿滿的都是後悔。
他為什麽要矯情,不學鳧水呢!
佔著會點輕功,嫌棄鳧水脫衣服麻煩,就不學鳧水了。
可是看著茫茫水面,和幾百米遠的青山,連軒的心拔涼拔涼的。
以他的武功,飛到那邊的青山,還不是什麽大問題。
可是身邊還有三個人呢。
周禦史他不可能不救,要是叫外祖父知道,他為了自己逃命,就把周禦史丟在船上自生自滅,絕對會扒掉他兩層皮的!
雖然周禦史脾性冷,不近人情,沒少說外祖父霸道,可外祖父偏偏就欣賞他那股子剛毅冷勁,還很不要臉的說,滿大周朝,除了蕭國公府,只有周禦史最忠心了。
至於另外兩貨,連軒嘴角又抽抽了。
拜托,能別一人拽他一隻胳膊嗎?
大爺我不會鳧水!
四個人抱一起,死的更快!
船內休息的商人和船夫都跑了出來。
這條商船,運輸的都是綢緞。
不過之前刺客上船,遇到人就殺,船內的人死了七七八八了。
尤其死的大多是在船上走動的船夫。
站在船甲上,連軒明顯感覺到船在下沉。
得趕緊想辦法救人啊!
連軒伸手一點,就將周禦史後背上兩處汩汩流血的傷口止住,現在時間緊迫,只能這樣隨意包扎了。
連軒扛起周禦史,正要縱身一躍呢。
好吧。袖子被人死死的拽著。
元修蒼白了臉色道,“連颯兄,你不能丟下我們兩個啊!”
連軒白眼一翻,“放心,我會回來救你們的!”
說完,連軒一把拎起掛著船坊的木棍,丟給二人道,“若是我趕不及回來。你們抱住木棍。”
說完,連軒手一錘,就將船坊砸碎,取了幾塊木板。
然後扛著周禦史就縱身一躍。
眨眼間,就飛出去數十米。
武功之高,令元修、元曄二人驚歎,滿眼是羨慕妒忌恨。
飛了片刻。連軒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手裡的木板丟出去一塊。
然後踩著木板借力。再飛一段,再借力。
勉勉強強的把周禦史送到了平地。
來不及喘息,連軒又趕緊回去。
此時,船已經沉了。
元修、元曄兩人抱著木棍不撒手,看見連軒,老遠的就喊,“連颯兄,救命啊!”
連軒兩眼一翻。也跳進了水裡。
元修,“……。”
元曄,“……。”
連軒抱著木棍,給他們木板道,“我實在救不了你們兩個,一起劃吧。”
元修,“……。”
元曄,“……。”
看著木板,兩人心情很複雜。
連軒和他們連泛泛之交都算不上。明明都逃了,還特地回來陪他們一起逃命。實在是……
夠義氣!
可他們怎麽覺得該用奇葩來形容他更合適一些呢?
然後,三人就認命的抱著木棍。一邊朝前劃水。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
半天,幾人才劃了幾米遠,偏那兩個貴公子累成狗了。
元曄咬了牙道,“要叫我知道是誰鑿破了船,我非剝他幾層皮不可!”
連軒瞥了他一眼,道,“你再不努力劃水,就要改口說‘要叫我知道是誰鑿破的船,做鬼都不會放過他了’。”
碰到連軒,極少有人能招架的住,元曄又怎麽例外。
這不,平時衣來伸手看衣裳好不好,飯來張口看飯合不合心意的兩個貴公子是卯足了勁往前劃。
連軒眉頭皺緊了,這樣下去,等他們到周禦史那兒,周禦史不是血流而亡,要不就是被野獸吃了。
連軒一邊劃水,一邊想著以前蕭大將軍是怎麽教蕭湛和蕭遷鳧水的。
那狗刨的姿勢雖然不雅觀,可勝在管用啊。
對了,是怎麽狗刨的來著?
連軒一邊努力回想,一邊自學。
他只是懶散不學,要是用心學,學起來很快。
這不,一會兒就學會了。
然後元修、元曄就看著連軒在一旁遊過來,刨過去,那姿勢……不敢恭維啊。
可是他們以為這樣就沒事了?
連軒知道自己姿勢不大好,誰叫偷懶不學,就知道這麽個姿勢,可他們有毛的立場來笑話他?
想活命,就學了狗刨,自己刨。
在危難之際,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這不,很快。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三隻……在朝前刨水。
連軒還扛著木棍,誰知道這兩個貴公子什麽時候沒力氣了,以防萬一。
半個時辰後,三人爬上了岸。
元修、元曄累成一灘爛泥,不想動彈了。
連軒則趕緊過去看周禦史。
之前只是給周禦史的傷口撒了藥粉,用撕下來的衣服胡亂巴扎了一下。
這會兒,紗布被血浸透了。
連軒小心的幫周禦史重新包扎。
元修、元曄走過來,問道,“你認得他?”
“不認得,”連軒矢口否認。
元曄撫額了,“就是他招來刺客,連累我們至此,你還救他,就不擔心他再招來禍患嗎?”
連軒瞥了元曄一眼,“他是好人。”
元修就笑了,“他臉上又沒寫是好人,你怎麽斷定他就是好人?”
連軒翻白眼,“沒見識就算了,還沒點常識,怎麽行走江湖出來混?”
元修臉上的笑凝滯。
連軒繼續道,“首先。他穿著樸素,面容周正,眼神雖冷,但是滿含正氣,第二,黑衣人殺氣凜凜,見人就殺,罔顧人性命。長眼睛的都知道他們是壞人,被壞人追殺,十有八九是好人。”
元修、元曄兩個互望一眼,“好像聽著還真是這麽回事?”
“可不排除他身藏異寶的壞人啊,”元修道。
“……他要是身上有異寶,我跟你姓!”
連軒沒好意思說,周禦史身上估計連十兩銀子都沒有。
元修無話可說。這麽斬釘截鐵。估計他肯定摸過人家身上有沒有寶貝了。
要是連軒知道人家這麽想他,估計會氣的一腳把他們再踹進湖裡去。
四人流落到這有山有水,山清水秀之地。
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有船路過,救他們呢。
元修捂著餓的咕咕叫的肚子叫餓。
周禦史叫口渴。
連軒習慣性的使喚人去取水來。
元修去取水。
看著這貨用手捧水,一路灑過來,到周禦史嘴邊就剩幾滴了。
連軒就那麽看著他,元修不好意思了,弱聲道。“沒有茶杯……。”
連軒奔潰了,不再理會他,摘了一旁的大樹葉,盛了水來喂周禦史。
然後打獵,抓魚,忙的是不亦樂乎。
連軒做這些事,駕輕就熟,看的元修和元曄心底不是滋味兒。
他們當連軒是孤兒了,別看穿的還算華貴。可事事都會,明顯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長大。被人伺候慣了的,不然哪個世家少爺會隨身帶著鹽的?
而且。這荒郊野外的,蟲蟻又多,他還隨身帶著驅蟲的藥。
夜晚,看著繁星,吃著烤的噴香的兔肉,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兒啊。
兩人把連軒當主心骨了,問他,“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連軒看著火堆,眉頭皺緊。
大哥隻給了他半個月的時間,他耽誤不得。
明兒必須離開這裡才行。
夜裡,周禦史醒了。
元修和元曄就在火堆說話,對周禦史並不理會。
連軒拿了吃的過去,周禦史不知道連軒身份,向他道謝。
連軒問道,“周禦史,你為什麽會被人追殺?”
周禦史一愣,“你是?”
“我就是那個無辜被你彈劾了八次……。”
連軒還沒說完,那邊元修驚叫了,“有蛇!”
連軒兩眼一翻,過去抓蛇了。
周禦史眉頭擰緊,他彈劾的人很多,可是彈劾七八次的,只有靖北侯世子一人啊,這少年……他不認得啊,遑論彈劾他了?
正想著呢,就聽那邊元修喊連颯兄。
周禦史腦門上就開始掉黑線了,此人不是靖北侯世子,還能有誰?
冒名居然冒用自己親爹的名字,他怎麽就不知道避諱呢?
等連軒抓了蛇之後,再回來,周禦史先說話了,“你不在應城幫蕭湛將軍,怎麽來東延了?”
“奉命來辦事的,你又怎麽來了?”連軒問道。
“皇上讓我來的。”
“……那誰刺殺你?”連軒繼續問道。
“祈王的人。”
連軒眉頭一擰,“祈王派人殺你?”
周禦史輕點了點頭,將雲州的事告訴連軒。
周禦史擔心啊,他知道雲州的秘密,祈王肯定不會饒過他的。
這事除了要告訴皇上之外,還要告訴蕭湛才行。
祈王有異心,他在軍中,必生事端。
如今大周是內憂外患。
連軒一聽祈王養了騎兵,就雙眸泛冷光,冷的有些駭人。
蕭湛想建一支鐵騎,他軟磨硬泡,大哥才答應將來把鐵騎交給他帶領,他就盼著鐵騎呢,結果大哥親自去了池家一趟,卻無功而返,池家的馬場明明有馬,他偏說馬全賣完了,要麽就抬高價格,逼的大哥知難而退。
鐵騎的事,暫時還沒有著落,大哥又要坐鎮邊關,除非十萬火急的大事,否則不能離開。
不然要是應城出了什麽事,大哥難辭其咎。
沒想到,池家和祈王勾結!
那豬腦袋,還想弑君奪位。不過是為東延做嫁衣裳罷了。
回去就宰了他!
連軒一心想回應城,看著那燃燒的火苗,連軒眸光閃爍。
東延燒我棉城,燒死我大周成百上千的無辜百姓,燒他一座山算是利息。
這不,連軒放火燒山了。
連續乾燥,滴雨未下,又有徐徐清風。火勢蔓延的極快。
不過這座山,四周都是水,便是火勢熏天,也燒不到別處去。
元修、元曄當連軒是放火求救,還幫著連軒放火。
可是火熏的人燥熱,直到後半夜,還沒人來滅火。
除了周禦史之外。其他人身上都髒兮兮的。看著原本蔥蔥鬱鬱的山變成焦炭,湖面波光粼粼,未受絲毫影響。
元修有些泄氣了,“看來是沒人來救我們了。”
元曄望著那些還冒著絲絲青煙的山,道,“原本還能吃野味,這會兒只能吃魚了。”
周禦史艱難的站起來,道。“要是真想走,也不是沒有辦法,那邊不遠處就是山巒,肯定有竹子,可做竹筏。”
周禦史一說,然後兩人就望著連軒。
他們雖然會些拳腳,可都是繡花枕頭。
連軒還能怎麽辦,只能認命的去對面的山砍竹子做竹筏了。
坐在竹筏上,元修元曄一人一邊。撐著竹筏。
到這時候,兩人才坦白相告。
東延有兩個王。最為尊貴。
一個是東王。
一個是延王。
他們是東延先皇的胞弟。
元修是東王世子。
元曄是延王世子。
兩人離京是出來玩的,只是路上不幸遭遇刺客。和隨行的護衛走散了,又怕泄露行蹤,所以坐商船回京。
聽到三人聊天,周禦史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居然有幸能坐由三位世子撐的船,不知道幾世修來的福分。
不過聽到元修和元曄的身份,周禦史心底有些了盤算。
皇上讓他來查東延皇帝的死因,他原就需要一個靠山,還有比東王和延王更合適的嗎?
只是他這張臉……
東延和大周互有往來,難保不會有人認得他,得變變才是。
一天后,竹筏到了小鎮。
簡單的休息會兒,又換了大船,繼續前行。
又騎了三天的馬,才看到東延京都的城門。
看著守衛嚴明的京都。
連軒的笑,有些陰風測測。
元修瞧見了,背脊哆嗦了下。
元曄就道,“晦氣,剛回京,就聽到哭喪聲。”
正說著呢,哭喪聲越來越大。
然後,就見到城門口走出來一哭喪隊伍。
紙錢漫天飄。
元曄趕緊避開。
倒是連軒,無所謂的看著,“好像是東王府在辦喪事?”
東王世子眉頭一擰,怎麽可能呢,父王身體康健,母妃早逝,府裡一個側妃的喪事能辦的這麽隆重?
東王世子還沒過去呢,就聽四下有人在議論。
可憐東王世子,年紀輕輕就英年早逝了,還屍骨無存。
元修,“……。”
元曄,“……。”
連軒,“……。”
幾人把路給擋住了,有官兵過來轟人。
被連軒一腳踹飛了。
東王府的下人瞧見元修,眼睛都看直了,“世子爺?”
下一刻,就是歡呼聲,“世子爺還活著!”
然後,一個哭喪隊伍就亂成一鍋粥了。
元曄就問道,“怎麽辦起喪事來了,誰說你們家世子爺死了,存心的咒你們家世子爺呢?”
東王府下人回道,“是延王府派人來說的。”
元曄,“……。”
說著,東王府下人看著元曄,是欲言又止。
元修就不耐煩了,“有什麽事趕緊說。”
東王府下人就道,“昨兒,延王世子您的衣冠塚已經下葬了。”
元修,“……。”
元曄,“……。”
連軒,“……。”
這東延真是有夠奇葩的啊,這麽逗,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趕緊的下葬?
元修和元曄離京快一月了,問小廝,王府發生了什麽事。
等問清事情後,元修和元曄就趕緊跑回府了。
不知道是誰傳的,元修和元曄死了。
東王受不住打擊,中風在床。
東延皇帝收回了東王府的兵權,還有延王府,延王爺騎馬墜落,摔斷了一條腿。
延王府的兵權也沒了。
元修和元曄走了,留下連軒和周禦史。
連軒摸著下顎,笑道,“東延,比我想象的還要熱鬧。”
周禦史則心底微涼。
弑父奪位,以雷霆之勢收回兵權,東延皇帝的手段叫人驚駭。
到這時,周禦史方才問道,“世子爺,你來這兒是?”
“還禮。”
“來而不往非禮也。”
應城,軍營。
偏帳中,祈王正端茶輕啜。
護衛進來,道,“王爺,三皇子給你送了封信來。”
祈王眉頭一擰,“三皇子送信給我?”
護衛把信送上,祈王拆開一看,當即臉色一變。
“送信之人說什麽了?”祈王問道。
“紫微星是蕭湛。”
祈王驚站了起來,臉隱隱發青。
拳頭攢緊,發出嘎吱響聲。
護衛又道,“東延派人來催了,問什麽時候能拿到……。”
臨墨軒,涼亭裡。
安容正雙手撐著下顎,在閉目小憩。
忽然,一雙手輕搖她的肩膀,喚道,“大嫂,你怎麽睡著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