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最後丁修忠還是跟丁修節開了口,“老三啊,你看這回回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大哥真是大忙人呢,怎麽說也是一方水土的父母官,按理說應該是很忙的,這次怎麽會有空回來呢?”不等丁修忠開口說了自己的要求,丁修節就先睜開了眼睛,笑眯眯的望著丁修忠問道。
丁修忠現在也算是一個上位者,除了跟自己的上司,已經很少對著旁人說什麽低三下四的話了,更何況是跟丁修節這樣一屆商賈又是自己的弟弟,他剛剛才提起了心思說得那些話,才到了嘴邊就被丁修節這麽一打斷,他就說不下去了,只能尷尬的笑了笑,順著丁修節的話又說了下去:“按理來說是挺忙的,不過,這不是又要到清明了嗎?我這一去也是這麽多年,都沒有好好的過來掃墓,不管怎麽說我也是丁家的長子,這要是年年掃墓都不在實在是說不過去,再說爹娘也很想回來看看。”
坐在丁修節身邊椅子上的丁小橋聽到這個話,唇角忍不住的翹起了嘲諷的笑意,目光也隨著丁修忠的話朝著裡面的屋子看去,老丁頭倒是還有幾分留戀故土的意思,可是她可真是一點都沒有看出來張氏有什麽想念的感覺。不過,丁修忠慣是會說些口不對心的話的,也沒有什麽讓人吃驚的了。
只是丁小橋的這個嘲諷的笑意不小心就露出了聲音,引得丁修忠也側目過去看她。其實剛才一落座,這丁修忠對於丁小橋沒有如同米氏羅氏還有丁小梁她們一樣自覺地退出去,而是這樣大大咧咧的直接坐到了丁修節的身邊,便感覺到到了滿滿的不快。
畢竟按照丁修忠的想法,女人能頂什麽事情,雖然這個小丫頭牙尖嘴利,很有點膽色,可是到底也是小姑娘,哪裡上得了什麽台面,更何況現在丁小橋的年紀也不小了,居然拿還這樣不講究的坐在這堂屋裡,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雖然這不是自己家的姑娘,但是丁修忠還是覺得自己作為丁家的長子,作為丁家地位最高的人,同時也是最有本事的人,當然是要好好的說一下了,不然實在是對不起自己這樣的身份。
於是他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碗輕輕的抿了一口之後,才放下,帶著一種浩然正氣對著丁修節說:“老三啊,你是常常呆在這鄉下,不知道這城裡有些頭臉人的規矩,這姑娘大了就要老老實實的呆在後院,總是跟著你在前廳裡晃來晃去的算怎麽回事?就算是你自己不在意,這要是被有心之人說上了,這不是就是丟我們丁家人的臉面,也讓我這個臉上不好看嗎?”
丁小橋挑起了眉頭,唇角也帶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伸出了手輕輕的彈了一下自己的裙子,轉臉看向了一邊的丁修節。而丁修節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了,雖然在整個社會上的風氣確實是像是丁修忠的說法,可是丁小橋卻是不一樣的,她是整個丁家現在的最高決策者,丁修節還真是沒有把她當成普通的女孩,所以,無論什麽正事場合,丁修節能帶著丁小橋去的,也一定會帶著她去。
這樣的做法當然會讓米氏很有些不快,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夫妻兩個其實對於丁小橋的未來還是好好商量過的,米氏自然想丁小橋像是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嫁人了,可是丁修節現在對於丁小橋卻是越來越舍不得,甚至還打算直接給她招贅一個女婿算了。
當然,在這件事上,夫妻兩個還沒有統一最後的答案,不過丁小橋這樣跟著丁修節出息各種正式的場合,漸漸的已經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可,已經得到丁家合作者的認可,甚至是在丁家的合作者中已經將丁小橋當成了丁家現在買賣的最終決策者了。
固然這樣直接越過自己去找丁小橋決策讓丁修節在一段時間內心理上有點失落,不過在丁小橋和莫思歸的配合下丁家現在的生意越來越好發展也越來越好,這讓丁修節也就漸漸的放手,到了現在,他可是對於自己這種完全做好孩子們的靠山的角色非常的滿意了。
今天帶著丁小橋坐在這裡其實也是丁修節的意思。反正正房的這些醜陋嘴臉丁小橋也不是沒有見過,在她在五六歲的時候,父女兩個人就已經共同對抗過了丁家人的這些沒有下限,所以,丁修節認為,無論是什麽原因,丁小橋現在坐在這裡都是理所當然。
可是,當自己認為的理所當然卻被人這麽睥睨天下一般的指摘,無論如何都會讓人心裡不痛快,更不要說,這雙方的人一個是丁修忠一個是丁修節了,這更是讓丁修節的心裡不痛快到了極點。
於是他撇了撇嘴說:“我就是一個鄉下人,也沒有指望變成城裡人,別人家的規矩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們家的規矩是我上哪,我閨女就上哪。”
這丁修忠剛才教訓的話其實也算是直接了,但是比起丁修節話來說也算不得什麽,這讓丁修忠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裡。算算看,丁修忠和丁修節也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面,當年丁修忠上舟平縣的時候,丁修節是一個手裡剛剛寬裕的農民,而丁修忠那是一個八品的官員,這樣的差距很大的,更何況,這丁修忠這麽多年來,在兄弟姐妹面前拿大早就習慣裡,頤指氣使的更是常態。
而現在他還是一個八品的官員,不過丁修節可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丁修節了,倒不是說人有錢了就腰杆直了,只是這人日子過得好了,社會地位逐漸高了,這說話做事自然就是有底氣了。像是剛才丁修忠說的話,放在幾年前,丁修節大概還會想想看,是不是真的是這麽回事,不過現在他可是根本就懶得搭理。
更何況,現在丁修節出門進門那麽是人來人往的招呼,自然而然說話也硬氣得很,況且,他是從心裡面看不起丁修忠的,對於一個自己都看不起的人,對於一個還沒有自己過得好的人,在自己面前指手畫腳暫時可以忍耐,但是先讓自己為他馬首是瞻就不可能了!
只是,這樣的落差丁修忠還沒有習慣,被丁修節這麽一說,他便心裡升起了騰騰騰的火氣,於是直接放下了茶碗,皺著眉毛看著丁修節說:“老三,你這是跟我說話的態度嗎?”
丁修節望著丁修忠,依舊笑眯眯的樣子,不過那笑容裡面明顯多了很多的嘲諷:“不知道大哥要我這個做弟弟的怎麽跟你說話?”說著他又笑了一聲,擺擺手道:“錯了錯了,不知道大人要我這個草民怎麽跟您說話?是要我跪著嗎?”
“老三!”丁修忠終於怒了,他用力的拍了拍桌子,怒道:“我好生的教你怎麽樣做人,怎麽管家,怎麽教導兒女,你不領情也就罷了,你居然敢用這樣的態度跟我說話,你真的當你分家出去之後,便無法無天,便沒有人能管你了嗎?!”
丁修忠的話不但讓丁修節的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也讓丁修義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丁修節不鹹不淡的看著丁修忠:“我們雖然是鄉下人,雖然是沒有什麽規矩的草民,但是我們至少沒有做妾的閨女,我們這樣的人家,可當不起大人的諄諄教導。”
丁小房的身份大概是丁修忠最沒有辦法見人的一個汙點了吧。盡管他現在的地位是丁小房用自己的婚姻和下半生換來的,但是丁修忠仍然覺得這是一件醜事,甚至他有時候還覺得丁小房沒用,為什麽只能給人家當妾呢?正因為丁修忠一直很是介意這個事情,所以,這個話一般是沒有人提的,就算說也沒有人敢真的是當著他的面提出來。
這已經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了,在正房人人都明白這個道理。自然而然也就沒有人趕去觸這個霉頭,只不過,這裡不是舟平縣,這裡更不是舟平縣丁縣丞的宅邸,更何況丁修節對於丁修忠滿肚子的不耐煩,對他說話當然就也不會照顧他的情緒,他的顏面,什麽難聽就拿什麽出來講了。
丁修忠當下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他伸手將自己手裡的那個茶碗就砸到了地上,指著丁修節就道:“簡直是目無尊長、無法無天,丁修節,你在這鄉下呆得已經如此粗鄙!你……你!”雖然說了這些廢話,但是丁修忠還真是找不到有什麽辦法威脅丁修節,只能指著他,手指頭氣得直哆嗦。
丁小橋微微皺了皺眉眉頭,抬頭對著丁修節說:“爺奶他們這裡好像挺忙的,爹,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等到這邊弄好了,再過來請安。”
丁修節自然是同意,於是便站了起來衝著丁修忠說:“大哥,你年紀也不輕了,不要總是像是年輕人一樣著急上火,還是多注重包養比較好。”說罷,撩起了衣擺轉身就要走,丁修義也跟著站了起來,不過到了門口的時候,丁修義又回頭對丁修忠說:“大哥,你剛才摔的那個杯子可是我從別人家借的青州窯的甜白瓷茶具,價格不低啊,到時候您走的時候可給我賠上。”
丁修忠更是氣得頭暈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