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袁綺穎方才隻覺得頭疼欲裂,這會已經好了許多,她拿下了錦帕,見上面有血跡,但是並不多,也稍稍松了口氣,便欲從馬車上帶著的小匣子裡拿出那個小玻璃鏡子瞧瞧傷到了何種地步。
“不知馬車內的小姐可受了傷,方才在下的馬車衝撞了小姐,實在是對不住,在下願付診金,為小姐治傷、壓驚。”寧越並不知馬車內的是誰,只聽得裡頭的丫鬟一聲聲喊著小姐,而這馬車又是極為常見的青油布馬車,車身用的木頭也不名貴,不像他寧家的馬車,是鐵衫木做成的,很結實,很重,防震,所以方才他們在馬車內才沒有受傷。
由此可以推斷,這馬車內坐的的只是一般人家的小姐。
不僅寧越這樣想,跟著的寧雙雪也是如此認為的。
“怎麽,傷了人,拿點銀子便要打發了嗎?”馬車簾子一下子被掀開了,露出了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圓臉來,一看打扮便知是丫鬟,身上穿的也很素淨,倒是裡頭的小姐,看不見臉。
“在下有要事在身,所以不能帶小姐去醫館看診,故而才要拿診金。”寧越並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一家人要去赴宴,並沒有閑暇的功夫帶著人去醫館看診,只能出此下策。
“我們小姐身嬌體貴,不請了太醫來瞧哪裡成,還醫館呢,若咱們小姐額頭上留了傷,你們一個個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丫鬟可氣得不成,小姐受了傷,他們回去後也會因為護主不力受到責罰,偏偏這些人忒瞧不起人了,也不負責,她嘴下當然不會留情。
“玉鵑。”袁綺穎這會子終於看到了自己額頭上的傷勢,有些紅腫,大概有鴿子蛋那麽大的一塊,是破了皮,但只是一點點,回去請個大夫來開點藥,應該不會有大事兒,便想息事寧人。
她袁家人做事兒向來低調,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顯露什麽的,所以她出門才坐了個不起眼的小馬車。
好東西袁家自然是有的,只是輕易是不會示人的。
可丫鬟玉鵑心裡卻不這麽想,她就覺得自家小姐脾氣太好了,這才會被人欺負,就說嫁人這件事兒吧,小姐連王妃都位置都讓出去了,聽說日後還要嫁個清翰林,連帶著他們這些丫鬟日子都不會好過,她自然氣小姐不爭,如今小姐受了傷,她可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事實上,即便袁綺穎想善罷甘休,有人也是不願意的。
“還請太醫,你以為你家小姐是誰?她也配?方才莫不是故意衝撞上來,想要咱們多賠些銀子吧,開個數兒吧,今兒個我就做了這個冤大頭了,就當是打發乞兒。”寧雙雪見這丫鬟打扮的很素淨,頭上的朱釵都很一般,手上戴著的也只是個銀鐲頭,加之這馬車很寒酸,駕車的車夫和跟著的小廝看著也一副唯唯諾諾站在一旁不敢說話的樣子,便覺得很好拿捏,說話也沒有太客氣。
打從她這次入京後,除了在梁蕪菁那兒受了氣,前幾日出門赴宴,也被幾個侯府的小姐嘲笑了,只因為她是庶出,這可氣死她了。
要知道她在西南可和公主差不多啊,到了京城就得夾起尾巴做人,她真是受不了。
梁蕪菁,她現在惹不起,那些侯府小姐,她也不能往死裡得罪,可如今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寒酸破落戶的小姐,她寧雙雪難道還會怕?
若她今兒個失了氣勢,傳出去就是丟了寧家的臉面。
寧越見妹妹說話如此盛氣凌人,本欲阻止的,哪知道母親卻掀開簾子,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嶽氏也不滿意這個庶女霸道的性子,但也和庶女一樣的想法,不能丟了寧家的臉面。
事實上,寧雙雪是她一手養大的額,脾氣性子大多數時候,和她是挺像的,只是她經過歲月的沉澱,經驗豐富,為人處世稍稍圓滑一些罷了。
馬車內的袁綺穎也沒有料到對方說話這麽難聽,知道今兒個遇到了難產的人了,自己本不想計較的,可人家都如此說了,她不給點顏色那不是作踐自己?
想了想,袁綺穎便衝著玉鵑使了個眼色,那便是給本小姐往死裡欺負。
袁家人從不多事,卻也從不怕事。
玉鵑得了小姐的吩咐,哪裡還會客氣,一下子就從馬車內跳了下來,看著一身貴氣打扮,氣勢不凡的寧越和寧雙雪,也不覺得害怕,反而叉起了腰,一副要罵街的樣子。
“你說誰是乞兒,你說誰?”玉鵑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寧雙雪,嬌聲呵斥道。
“說的便是你們,怎麽了?不服氣?”寧雙雪一邊說著,一邊從荷包裡掏出了一個小的金錠子丟到了玉鵑腳下,一臉倨傲道:“這是打發你們的,拿了立即滾,別耽誤我們去做客,否則我就立即將你們拿下見官去。”
玉鵑看著自己腳下的小金錠子,氣的渾身發抖,她是一個丫鬟,對她來說,這樣大小的金子,已經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可她是袁家的人,在小姐身邊伺候久了,心氣也高,當即就一腳把那金錠子踢開,由於力氣很大,踢了老遠,滾到了街邊。
圍觀的老百姓很多,但卻沒有人趕去撿起,因為寧家的馬車看著實在是又大又氣派,一看便是官宦人家,旁人是不敢招惹的。
“你……。”寧雙雪見一個丫鬟都敢踢開自己賞賜的金子,氣得不成,她寧雙雪何時輪到一個丫鬟來作踐了。
“我呸……真是不要臉,狗眼看人低,各位父老鄉親都來評評理,明明是他們馬車趕得太快,突然衝出來,撞到了我們,我們家小姐因此受了傷,這些人還說咱們是要勒詐的乞兒,實在是可恨,還威脅我們要見官,見官便見官,誰怕誰,京城禁地,天子腳下,莫非還沒有王法了。”玉鵑嘴下功夫那是沒的說的,平日裡跟著小姐,小姐不顯山不漏水的,有什麽都是她出面,早就練就出來了。
縱然眼前這對男女看起來實在是出眾,女的雖然張揚霸道了一些,但男的看著實在是氣質絕佳,一看便知道不是尋常人家的公子小姐,但是袁家人在這京中,是不懼任何人的,即便眼前的人是皇子公主,她家小姐也不會吃多大的虧,更何況當今聖上的孩子都還小,這些人不會是龍種,便沒有什麽懼怕的了。
圍觀的百姓們此刻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而寧家的家譜早已將那錠金子給撿了回來,恭恭敬敬呈到了自己小姐面前,寧雙雪卻正在氣頭上,甩手就給人一個巴掌,打得那叫一個響亮。
“小姐……。”那小廝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打了,因為他不是小姐的奴才,他是一直跟著世子爺伺候的啊。
從前在雲南府的侯府裡,他就知道小姐生氣起來愛打罵下人,可他是跟著世子的,從來沒有受到這樣的待遇,如今真的是太委屈了。
“做奴才便要有個做奴才的樣子,你是哪家的狗奴才,是要作死嗎?你若是再敢出言不遜,本小姐就要帶你家主人管教了。”寧雙雪看著玉鵑冷聲喝道。
“小妹,夠了。”寧越也見過自家妹妹發飆,從前在雲南府那邊,隻覺得她脾氣雖然大了點,但也不是不依不饒的人,脾氣過了,也自然好了,可今日見她如此,寧越有些頭疼了,難道真的如母親所說,大家寵壞了她,以至於她肆無忌憚了?
雖然寧越知道,妹妹這麽做,不過是不想弱了寧家的名頭,可這般鬧著,也不是個事兒。
“三哥別攔著我,我今兒個非要教訓教訓這些不知好歹的蠢貨不可。”寧雙雪卻不想息事寧人。
“好了小妹,撞到了人家,到底是我們的不是,算了吧,你和母親先去赴宴,我帶著人去一趟醫館,片刻後便來。”寧越一邊說著,一邊拉著自己的妹妹,想將她拽上車去。
“三哥,你怕什麽,我看這些人就是來勒詐的,什麽樣的主子養什麽樣的奴才,你瞧瞧她那個丫鬟,沒教養,便可知這些人是沒安好心了,興許他們早就打聽好了我們是什麽人,故意給我難堪的,三哥……妹妹我自打到了京城,處處受氣,到處碰壁,難道如今連一個破落戶的下賤坯子也要來作踐我嗎?你還幫著人家,你到底是不是我三哥?”寧雙雪氣的渾身發抖,一想到梁蕪菁對她的欺負,想到那些侯府小姐對她的蔑視,再看看這丫鬟的囂張,她這心裡的火氣就節節攀升,掙脫寧越的手,一個箭步衝上前就欲給玉鵑一個巴掌。
“小妹,別鬧了。”寧越已經發現自家妹妹有些不可理喻了,便迅速抓住了她的手,可抓住了一隻,卻沒有及時抓住另一隻。
寧雙雪的左手還是一巴掌甩了過去。
玉鵑雖然拿手阻擋了,也別開頭了,但如玉的小臉上還是被寧雙雪的指甲給掛到了,臉上頓時出現了三條紅痕,而且皮也破了一點點,雖然沒有流血,卻迅速腫了起來。
“小妹,你……。”寧越氣得不成,覺得妹妹實在是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