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夙看著眼中滿是血絲,頭髮都有些散亂,仿佛一夕之間蒼老了許多的寧振遠,心中微微有些觸動,不過很快被他壓下去了。
幼年時,舅舅寧振遠待他是極好的,每每入宮都要帶他到處玩,甚至還偷偷帶著他出宮玩,寵著他,護著他,他被父皇怒罵時,舅舅還敢和父皇爭論,那時候,在陳夙的心中,舅舅寧振遠佔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除了父皇母后,便是舅舅最好了。
“舅舅,寧越和舅母應該不會有事兒的,這兒可是西南,您不要太擔心了。”陳夙看著寧振遠,眼中還有幾絲真誠在裡面。
寧振遠看著陳夙,微微有些失神,好一會才道:“是,我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不找找我於心不安,他們心裡本就記恨我了,我真不想再讓他們傷心,唉……夙兒,舅舅這一生做許多事兒,都有太多的不得已了,舅舅知道,不能耽擱太久,再過兩日吧,再過兩日沒有任何消息,咱們繼續起程離開。”
“事實上不必如此著急的,舅舅擔心寧越和舅母,尋人最重要。”陳夙真的不著急,越拖越好,這樣梁蕪菁和孩子才能盡快離開西南,盡快去到南邊。
“不了,凡事有輕有重,我分得清,倒是你們……此時天色尚早,才剛剛亮了,你家王妃和孩子呢?”寧振遠明知故問道。
“夙兒有件事沒有來得及回稟舅舅,舅舅這兩日太忙了,夙兒現在說也不遲,蕪菁和孩子實在是不習慣這兒的天氣,所以我讓李雲聰等人護送著他們母子先行回京了,不過舅舅放心,他們是不會進京城的,只是找個地兒等著我們。”陳夙看著寧振遠,笑著說道。
寧振遠聞言眼皮子跳了又跳,片刻才道:“你自個心裡有你自個的想法,舅舅是不會勉強的,他們要離開,便離開吧,舅舅也不會說什麽,時辰不早了,舅舅瞧著你臉色不好,怕也是一夜未眠,先歇著吧。”寧振遠沒有要敷衍下去的意思了,說罷後就快步離開了。
“真是一隻老狐狸,你不派人去追才是怪事兒。”陳夙臉上露出了冷然的笑容,又繼續坐到了窗邊,時時刻刻等著妻兒的消息去了。
寧振遠回到了自個的屋子時,也是睡意全無,都整整兩天了,他的精神頭越來越不好了。
“去把三小姐叫過來。”寧振遠對身後的隨從吩咐道。
“是。”隨從應了一聲,立即去了。
尚在睡夢之中的寧雙雪被人吵醒,心裡十分不快,但還是迅速的更衣,隨意梳了個發髻,連臉都沒有洗就過來了。
“父親,您昨兒個又去找了一夜,當心您的身子啊。”寧雙雪到了寧振遠面前後,故作擔憂的說道。
倒不是她太過冷血,母親和哥哥不見了都能能吃能睡,一點兒不擔心,實在是……她相信哥哥不會有事兒,在她看來,就是父親太擔心了。
“雙雪,梁氏昨兒個趁著父親帶人去找你母親和哥哥時離開了,我已派人去追了,追上後不會殺了他們,但是也不會把他們帶回來,我已吩咐楊六,到時候直接送往咱們寧家在邊關的密室內去,讓她永遠不見天日,這些日子,是你接近你表哥的絕好機會,自個把握住吧,幸福是靠你自個爭取的,父親能夠為你做到的也只有這麽多。”寧振遠看著女兒,柔聲叮囑道。
“是,女兒知道了。”寧雙雪頷首,眼中滿是興奮之色,立即就往外跑去。
“唉。”寧振遠不用多想就知道寧雙雪是找陳夙去了,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幸虧他許多秘密都是瞞著女兒的,否則還不知道會鬧出多少么蛾子來呢。
一輪旭日慢慢從東邊升起,梁蕪菁等一行人已經到達了臨安鎮。
“王妃,追兵還沒有到,我們搶佔了先機,是要繼續走,還是休整一下?”李雲聰看著梁蕪菁問道。
狂奔了一夜,眾人都很累了,都想歇一歇了,可是後面又有追兵,梁蕪菁真的陷入了兩難之中,正欲說些什麽,卻見有十來人朝著馬車的方向走來了,個個身手都帶著刀。
“幾位兄弟得罪了,請不要靠近我家主人的馬車。”李雲聰等暗衛立即圍住了馬車,將梁蕪菁等人保護起來了。
不過,梁蕪菁從馬車小簾子往外看,卻發現那十多個人中為首的那一位看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
“這位便是李雲聰,李兄弟吧。”為首的男子身穿一身看似比較普通的深青色長袍,整個人看上去還是十分儒雅的,盡管手裡拿著大刀,依舊有文人的氣質。
“不知這位兄台是?”李雲聰聞言大驚失色,臉上卻異常平靜,他是陳夙的暗衛,從前只是代號相稱,後來陳夙丟了皇位,他和許多人才漸漸轉暗為明,這個名字很少人知道的,所以他才十分警惕。
“呵呵,兄弟不必緊張,在下興義鏢局總鏢頭朱高義,受了雇主之托,來接應諸位。”朱高義收起了大刀,微微抱拳笑道。
李雲聰聞言有些呆了,王爺是何意,竟然雇了江湖中人來接應他們,這不是……胡鬧嗎?
這些江湖中人雖然講義氣,但是……利益面前誰說得清啊,更何況還是和寧振遠為敵呢,這朱高義願意嗎?
興義鏢局的實力,李雲聰略有耳聞,知道興義鏢局是天底下最大的鏢局,四海之內的鏢師們加起來近兩千人馬了,這還是朝廷不允許鏢局規模過大的原因,否則更加厲害。
興義鏢局存在也有好多年了,代代相承,其底蘊不容小覷,聽說鏢師們的功夫個個都是拔尖的,只要聘請了興義鏢局的人護鏢,幾乎就沒有失敗的。
莫說是李雲聰,連梁蕪菁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她家王爺所謂的接應,竟然是這些鏢師,不過……既然王爺已經安排了,她只能選擇相信。
“朱總鏢頭,興義鏢局的大名,本王妃也略有耳聞,你們的實力,本王妃自然是信的,只是……來追我們的人馬可不少,你們真的願意接這單生意嗎?”梁蕪菁坐在馬車內朗聲說道。
反正自己的身份遲早暴露,對於這些江湖中人來說,不藏著掖著,反而能夠得到他們的敬重。
“王妃,草民早就接下了這生意,自然不會反悔,無論來多少人,我朱高義都擔得起。”朱高義一臉傲然的說道。
“怕有好幾百人馬。”李雲聰連忙說道。
“這位兄弟怕是不知道,這次我們總鏢頭把各分舵的兄弟們都召集到了臨安小鎮上來,咱們鏢局幾年一度的比武大會前幾日才結束了,如今……兄弟們都還沒有離開呢。”朱高義身後的鏢師笑著說道。
鏢師們都沒有離開,那豈不是有一兩千人。
梁蕪菁聞言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個身邊的碧雲和碧玉,兩個丫頭臉上也是震驚之色。
將鏢局的盛會放在一個小鎮上辦,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梁蕪菁似乎已經察覺到了其中的內情,於是朗聲道:“好,多謝朱總鏢頭了,請總鏢頭將雇你的人留下的字據給我們瞧瞧吧,否則,本王妃不能確定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梁蕪菁不得不謹慎,萬一這些人不是陳夙雇來的,是旁人要害他們呢?
朱高義聞言十分恭敬的走上前,將懷裡一個小錦囊拿給了李雲聰,李雲聰檢查了一番,確定無毒之後才呈給了梁蕪菁,梁蕪菁打開錦囊後發現裡面居然有一個小小的印鑒,以及一個紙條。
印鑒她認得,那是父親的東西,是一塊碧玉做成的,十分小巧,但是確實父親自個做的東西,所以父親十分珍愛,當梁蕪菁打開了紙條時,上面的內容卻讓她看著猛的一窒。
寥寥的幾句話,已經把所有的事兒都交代了。
“朱總鏢頭,事不宜遲,咱們立即出發吧,該去往何處,總鏢頭已然知曉了吧?”梁蕪菁將東西收起來後說道。
“是,已然知曉了。”朱高義聞言頷首,躬身退後幾步,便吹響了手裡的小哨,片刻之後,鏢局的鏢師們都齊聚過來,個個騎著好馬,一眼望過去,的確有近兩千人之數。
“王妃請。”朱高義坐在馬上,恭聲說道。
梁蕪菁也沒有耽擱,立即吩咐李雲聰等人離開了。
事實上,連梁蕪菁都沒有想到朱高義竟然是梁家的人,她收到的自然是父親的印鑒和信了,父親在心中告訴她,已經秘密將朱高義等人派給陳夙差遣了,說興義鏢局本就是梁家的,朱高義是絕對能信任的人,他會按照陳夙的吩咐辦事。
有些事兒,父親和陳夙隱藏的還真是夠深的,不到最後兩人竟然都不和她說,實在是可惡呢,害的她白白擔心了。
就在眾人剛剛出了鎮子鎮子,上了官道時,楊六的人馬也到了。
“站住……。”楊六等人匯合後,發現梁蕪菁的馬車才剛剛離開,雖然看著她的馬車被人馬包圍著,保護著,但是他還是咬咬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