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見皇帝竟然親自開口問了,個個臉色大變,就連皇帝身邊的於氏也急了,一下子握住了皇帝的手,十分急切的看著他。
皇帝臉色依舊淡淡的,即便於氏給他使眼色,他也仿佛未瞧見一般,或者應該說,瞧見了也無動於衷,於氏當即就呆了呆,臉色也變了又變。
“啟稟皇上,父汗讓在下出訪,的確有幾句話帶給皇上。”呼倫立即站起來笑了笑道。
“哦,你說說。”皇帝笑道,而且不著痕跡的松開了於氏緊緊拽住他的手。
皇帝此舉,在場眾人都是看在眼中的。
難道於氏失寵了,皇帝移情別戀了?眾人心中都冒出了這個念頭。
梁蕪菁也皺了皺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於氏,又看了看皇帝,正欲對身邊的陳夙說些什麽,卻見陳夙的目光正落在了高台之上,若不是在看皇帝,便是看於氏了。
“不會。”反覆知道自家妻子心中在想些什麽,陳夙輕輕搖了搖頭,靠近梁蕪菁在她耳邊低聲道:“不會的,皇帝對於氏情根深種,她不會失寵。”
“嗯。”梁蕪菁頷首,不過她一點兒也不擔心,也不著急,於氏是否失寵,與她無關,皇帝是否移情別戀,更和她沒有半個銅錢的關系。
她只是有點兒好奇罷了,這是每個女人都有的毛病。
“皇上……。”於氏臉色白了又白。
“嗯,愛妃有何事?”皇帝回過頭,目光柔和,笑著看向她。
“臣妾。”於氏咬了咬牙,欲言又止,皇帝卻好像沒有耐心聽她說一般,皺了皺眉道:“愛妃有話一會再說吧,朕和六王子說話呢。”
“是。”於氏聞言深吸一口氣,縱然心中有太多的不滿和憤怒,卻也只能忍下來了。
平心而論,她覺得皇帝是深愛著她的,應該不至於當眾這麽讓他下不來台才是,可皇帝今日為何這般反常呢?
雖然心中很難過,很心痛,但她還是忍了下來。
“六王子,你尚未告訴朕,你父汗讓你給朕帶了什麽話呢?”皇帝看著呼倫,笑著問道。
“啟稟皇上,我父汗說,如今已是深秋了,冬日即將來臨,我瓦刺一到冬日,百姓們的日子就極為難過,父汗的意思是……日後一到冬日,便向大周朝買糧食和衣被過冬,今年就先拿涼州和雲州來換,只要皇上給我們足夠的糧食和衣物,三年前被我瓦刺佔領的涼州和雲州便可以歸還給大周。”呼倫看著皇帝,十分恭敬的說道,語中也沒有絲毫挑釁的意思。
“涼州和雲州。”皇帝臉上依舊帶著笑容,片刻後又道:“不錯,瓦刺汗王很有誠意,說吧,他要多少錢糧。”
“不多,白米五十萬旦,過冬棉衣五十萬件,棉被五十萬床,外加牛羊個萬頭便是了。”呼倫微微欠身,笑著說道。
“這是哪裡是要換,這是明搶啊,皇上萬萬不能答應。”殿內頓時有個老臣站了出來,顫聲說道。
“是啊皇上,決不能答應啊。”又有人站了起來,一臉憤怒的吼道。
“皇上……萬萬不可。”
“皇上……。”
出言者不少,可都是不願答應,勸皇帝莫縱容了瓦刺,沒有一個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換回涼州和雲州。
“啟稟皇兄,涼州和雲州本就是偏遠窮苦之地,那兒的老百姓本就不多,大多還不是漢人,用這樣的代價去換回涼州和雲州,實在是不值得,還請皇兄三思。”永寧王陳煜站起身抱拳說道。
“王爺此言差矣,涼州和雲州雖是偏遠之地,極為苦寒,因為貧窮,住在那兒的百姓也不多,可哪怕那兒隻住著一個老百姓,那也是我大周朝的子民,即便不是漢人,那又如何?我們大周治下那麽多土司府,都不是漢人,難道他們就不是咱們大周人了嗎?王爺這話,可讓眾位土司們寒心啊。”文淵閣大學士於忠見皇帝臉色不好,便如此說道。
“是啊,皇上,涼州和雲州是我們大周朝的疆土,能收回是再好不過了,只是臣不讚成付出這麽大的代價,還請皇上三思而後行啊。”鴻臚寺卿曹世勳連忙出來恭聲說道。
“愛卿們言之有理。”皇帝笑著頷首。
文淵閣大學士於忠和鴻臚寺卿曹世勳皆是皇帝最為信任的人。
特別是於忠,備受信任,位極人臣,即便如今的純皇貴妃於氏,表面上也是於忠的妹妹。
而鴻臚寺卿曹世勳,也是皇帝為皇帝登基即位立下汗馬功勞的人,他的女兒也入宮了,便是早已瘋癲,被打入冷宮的曹嬪。
女兒下場淒慘,曹世勳雖然憤怒,雖然心痛,但是為了保全整個曹家,他敢不敢言,而且為了繼續維持這份榮寵,他對皇帝愈發的忠心了。
“六皇子,你父汗提出的條件實在是有些過了。”皇帝看著六皇子,淡淡的說道。
“啟稟皇上,涼州和雲州雖然是苦寒之地,但地兒很廣,礦山也多,還是十分不錯的,父汗說了,方才開出的條件是最低的條件,肯還是不肯,皇上給句話便是了,若是不成,我回去複命便是。”呼倫語中也有了一絲硬氣。
“皇上,涼州和雲州的礦山大多是臣名下的,臣不瞞皇上,那兒的礦大多是些不值錢的鐵礦和一些煤礦,且早就被開采的差不多了,依臣看,那是萬萬不值那些東西的。”對於此事,最說得上話的自然是惠周侯梁義博了。
作為大周朝除去皇家外最大的地主,他擁有的田產和地產數不勝數,礦山更是不計其數。
“惠周侯所言甚是,呼倫,大米十萬旦,過冬衣物五十車,牛羊各五千頭,若是願意,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若是不願,便作罷。”皇帝掃了呼倫一眼,淡淡的說道。
“皇上說笑了,那個數兒是父汗定下的,我只是一個不得寵的六王子,實在是做不了這個主。”呼倫連忙拒絕道。
皇帝聞言沉下臉來,什麽都沒有說,但殿內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凝重起來了。
平心而論,眾人覺得涼州和雲州根本就不值方才皇帝說的那個數兒,至於瓦刺大汗開出的條件,那更是獅子大開口啊,可聽這六皇子的口氣,是一點兒都不肯讓步啊。
“皇上,涼州和雲州都是大周朝的疆土,打從大周朝的太祖皇帝開疆辟土建立王朝以來,大周朝可從未失去半寸的疆土,我的生母便是大周人,所以我熟知這些事兒,也明白,作為一個大周皇帝,眼看著治下的疆土被他國佔去,眼看著那兒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皇上必定是心痛難耐的,我來時,也去過涼州和雲州了,三年前,這兩處被我瓦刺佔領時,還有老百姓三十余萬人,如今剩下不到十萬人了,長此以往,用不了多久……會是什麽局面,不必我說,皇上和在座的各位都應該知曉才是。”呼倫見皇帝似乎十分不高興,來了個火上澆油,他話音剛過,皇帝就見他桌前的杯盞砸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你這是找死。”皇帝看著呼倫,沉聲喝道。
殿內頓時有侍衛湧了進來,手持刀劍,將呼倫和蓮珍公主一行十余日給圍了起來。
“皇上,在下說的都是實話,不瞞皇上,汗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在下的二哥手握重兵,把持瓦刺上下,在下和妹妹不過是棄子而已,皇上殺了我們也無濟於事,想必皇上也知道,我二哥乃是生性殘暴之人,涼州和雲州大多數老百姓,都是被他殺死的,他在那兒瘋狂掠奪不說,更將人當做畜生一般驅使和砍殺,趕進山林裡當獵物射殺,十分可怕,這次索要的東西,也是二哥的主意。”呼倫抱拳,恭聲說道。
皇帝聞言臉色愈發的難看,他死死的盯著呼倫,半晌才冷笑道:“你說的不錯,你那二哥的確是該死之人,我大周朝三年前和瓦刺大戰雖然失敗了,可自打英武侯張興亮帶兵守住西北後,你們也沒有討到好,我大周朝若真的要滅掉你瓦刺,也不是難事兒。”
“皇上,若您真的傾盡國力與我瓦刺大戰,那麽……大周朝也會元氣大傷,皇上就不怕那些虎視眈眈的邊疆部族造反,就不怕那些從未安分過的土司們和皇上作對嗎?更何況……三年前的大戰又不是皇上您輸了的,有道是……誰種下的因,便由誰了結,在下聽說皇上大人大量,將那罪人赦免了不說,依舊封了親王,還指了一門再好不過的婚事,讓其享盡了榮華富貴,皇上如此氣度,真是讓人佩服,不過……來時父汗曾讓在下帶一句話給皇上……那陳夙,能忍人所不能忍,絕對不是泛泛之輩,當初他在我瓦刺受盡折磨依舊活了下來,怎麽一回到大周朝就變成無知傻兒了呢?皇上就沒有懷疑過嗎?”呼倫看著皇帝,笑著說道,眼底最深處那一絲冷然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