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聞言破涕為笑道：“沒什麽，妾身就是喜歡孩子，看著高興，這一高興就掉淚了，沒事的。”

  嘴上雖然如此說，但心中的難受只有她知道。

  旁人都說她成了侯府的妾室，又生了女兒，如今沾了女兒的光，成了二夫人，不是一般的妾室，而是貴妾了，還有誥命封號，對於一個從前的丫鬟來說，是這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若真的重頭再來，她寧願不要這樣的榮華富貴了。

  她是妾，女兒剛剛生下來就送到了大夫人身邊養著，這是老祖宗們定下的規矩，她抗拒不了，隻得照辦。

  大夫人雖然對女兒視若親生，照顧的很好，但是對於她這個親娘來說，十月懷胎，多麽喜歡孩子在自己身邊長大。

  如今看著這兩個粉嘟嘟的孩子，她就想起女兒絮兒剛出生時的情景，自己是多麽舍不得啊，可又能如何。

  女兒長那麽大，自己這個做親娘的一次都沒有抱過。

  如今女兒又在宮中遇到了麻煩，她的心真的很痛，很難過。

  仿佛感受到了二夫人在想什麽似得，梁蕪菁笑道：“姨娘不必難過，姐姐在宮中過的很好，姨娘千萬不要聽外頭那些人嚼舌根，皇上身為九五之尊，一時寵愛新的嬪妃也是正常的，尋常人家這樣的事兒都屢見不鮮呢，姐姐有三皇子，現如今又要誕下皇子亦或者是公主了，地位穩固著呢，再不濟她還是皇貴妃，和於氏不相上下，哪裡就像外頭說的那樣淒慘了，前兩日家宴我入宮了，也見了姐姐，姐姐好著呢，腹中的龍胎也穩固，姨娘就放心吧。”

  二夫人李氏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妾身知道，妾身真不是這個意思。”

  她當然不敢承認了，不過聽了梁蕪菁說了這麽多，頓時高興了一些，伸手抱了抱兩個孩子後，才笑道：“夫人若是不嫌棄，日後妾身時常過來看三小姐和四小姐，可好？”

  大夫人突然很可憐李氏，這些年來她在自己身邊從來是小心翼翼的，也不敢有絲毫怠慢，如今大女兒又失寵了，宮中險惡，她這個親娘肯定是很擔心的。

  “妹妹想幫我領著孩子，我自然是高興的，我還怕兩個小丫頭太調皮了，一個人看管不過來呢，索性咱們府裡也沒有外人，妹妹就過來和我一塊照看著吧。”張氏笑著點了點頭。

  “多謝夫人。”李氏聞言險些又掉下淚水來。

  而就在此時，梁府外面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內，一男一女正在爭論著，赫然便是袁家兄妹二人。

  “綺穎，不要胡鬧了，聽三哥的話，回府去。”袁仲卿看著妹妹，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今兒個要不是他無意中問起了妹妹的行蹤，知道她來了梁府後迅速追了過來，趕在她進去之前攔住她，還不知道這丫頭會做出什麽事兒來呢。

  “我不要，我都和梁家姐姐約好了，當然要來幫她抄錄女戒了，有道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是女子，自然也要駟馬難追。”袁綺穎一本正經的說道。

  “你不是說，永安王妃派人送了她抄錄的女戒給你嗎，你在府裡抄錄便是了，為何要來梁府，到時候傳出去……純皇貴妃不會饒了她，也不會放過你，你這丫頭，還沒有出嫁呢，難不成就要給自己惹麻煩。”袁仲卿看著妹妹，有些恨鐵不成鋼道。

  可她偏偏是自己最小的妹妹，一母同胞，從小就愛跟在他這個哥哥身後跑著鬧著，他也格外寵愛她，連袁仲卿都覺得自己有時候簡直像父親管女兒一樣管著妹妹了。

  “我才不怕那個姓於的女人呢，就這麽說定了，我先去了。”袁綺穎一邊說著一邊就掀開簾子欲下馬車。

  袁仲卿大驚，伸手去拉，可那丫頭就像泥鰍一樣的滑溜，很快就跳下去了，等他回過神來，她已經撒開退往梁府門口衝去了，他想攔都攔不住了。

  “什麽人，敢私闖梁府？”守門的護衛見一個女子撒開腿跑了過來，頓時一驚，立即要拔刀攔住她。

  “本小姐是忠義侯袁家的四小姐，快去稟報你們王妃，本小姐求見她。”袁綺穎連忙喊道。

  “是，小姐請稍後。”護衛聞言嚇了一跳，立即去稟報了。

  梁蕪菁正陪著母親和姨娘說話，不曾想下人卻來稟報，說袁綺穎過來了。

  “母親，我去瞧瞧。”梁蕪菁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去，親自去府門口迎接袁綺穎。

  “袁家妹妹，你怎麽過來了。”梁蕪菁笑著問道。

  “姐姐這是不歡迎我嗎？”袁綺穎崛起小嘴問道，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中閃動著狡黠的光芒。

  梁蕪菁見此，在心中輕輕歎息了一聲，迎著她進了侯府。

  “都說梁府富可敵國，梁叔叔寵愛姐姐，給姐姐修了一座楠木樓，我還以為是下人們說著騙我玩的，原來是真的呢，整棟的金絲楠木，咱們家連影兒都見不著呢。”袁綺穎剛剛到了楠木樓就衝過去摸著門，一臉讚歎的說道。

  “父親厚愛，都有些不合規矩了，可皇上說不礙事，我就住下了，妹妹這邊請。”梁蕪菁的笑容裡帶了些許的凝滯，但還是將袁綺穎請了進去。

  “姐姐的書房在哪兒，我幫姐姐抄錄女戒去。”袁綺穎進了正廳喝了一杯茶後就笑著說道。

  “好。”梁蕪菁沒有拒絕，立即帶著她去了書房，讓幾個丫鬟筆墨伺候著，兩人一塊抄錄起來。

  袁綺穎果真沒有騙人，她寫出來的字兒和梁蕪菁寫的完全沒有區別，簡直像一個人寫出來的，除非是十分厲害的書法大家一個字一個字的比對，不然是不會發現其中的端倪的。

  兩人尚未抄錄好一卷，便有丫鬟來報，說大夫人請她們去正廳用膳。

  “這多不好意思，還沒有怎麽幫上忙呢，就要用膳了。”袁綺穎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可這丫頭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一邊卻放下了筆，笑道：“既然夫人好意，昨晚被的總不能拂了長輩的面子，姐姐，我也餓了，咱們用膳去吧。”

  梁蕪菁見此，險些就笑出聲來了，倒是碧玉幾個，捂著嘴渾身顫抖起來，看來是有點兒忍不住了。

  “我這人就是爽快，府裡的長輩都說我不像袁家人，每個規矩，每個心眼的，姐姐你可別忘心裡去，不過我是當真餓了，今兒個一早嬤嬤送到我屋裡的飯菜都是我不喜的……而且……我祖母信佛，現在府裡她老人家最大，祖父都不敢招惹她，按照祖母定下的規矩，府裡初一十五都要吃素，今兒個可不是十五嘛，一大早吃稀粥白面饅頭就著一疊炒青菜，還是我最不愛吃的苦菜，我就吃了那麽一點點。”

  梁蕪菁聞言再也忍不住了，笑道：“好，餓了那咱們就走快一些。”

  梁府的夥食一向很好，今兒個又來客了，大夫人張氏特意讓人加了餐，還有剛剛來的新鮮桂魚，清蒸了送到了桌上，鮮嫩極了，還有一道醉蝦，十分爽口。

  “夫人真好，知道我愛吃這些，準備的真多。”袁綺穎倒是不客氣，一邊笑著說道，一邊大口吃了起來，的確沒有大戶人家小姐該有的規矩，吃相談不上好看，但是還是透著點優雅的，而且……看著她吃那麽香，主人家總是高興的。

  “阿彌陀佛……。”袁綺穎一邊吃著醉蝦，一邊念叨著：“今兒個若是被祖母知道了，可不要罰跪祠堂了，姐姐，夫人，您們可別說出去，一個字兒都別說啊。”

  “放心吧。”梁蕪菁笑著點頭。

  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賓客盡歡。

  午膳過後，梁蕪菁領著袁綺穎散了一會步，安排她在廂房歇息了一會，下午兩人接著抄錄女戒，有個人陪著，梁蕪菁的速度都快了許多，尚不到傍晚，就各自寫好了三篇，已經很不錯了。

  “午膳就在姐姐這兒蹭了，晚膳可不敢了，回去晚了府裡規矩也大得很，我就先告辭了，姐姐。”袁綺穎笑著說道。

  “好，我送妹妹出去。”梁蕪菁笑著點了點頭。

  到了朧月閣下面，尚未出院子，兩人便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緩步而來，這女子身量苗條，穿著一身丫鬟的尋常服侍，也遮擋不出她的美妙身姿來。

  只是這丫鬟臉上受了傷，有幾條清晰可見的指痕。

  “奴婢拜見王妃，王妃萬福。”雲桃到了近前，立即向梁蕪菁行禮。

  “雲桃怎麽來了，我不是讓你好好養傷嗎？”梁蕪菁看著雲桃，似乎有些責怪，但更多的卻是關心。

  雲桃聞言微微一驚，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自家主子，這是怎麽了？不是碧玉過來傳話，讓她來這邊幫小姐丈量尺寸，給小姐做一條月華裙嗎？怎麽聽著小姐的意思好像沒有這回事？

  “是，只是奴婢傷在臉上，行動卻自如，實在閑不下來，請小姐責罰。”雲桃連忙說道。

  “你啊，就是勤快，我讓你休息就好好休息去，對了……這是忠義侯袁家的小姐，過來見禮吧。”梁蕪菁像是在介紹袁綺穎給她認識一般。

  “是，奴婢拜見袁小姐，小姐萬福。”雲桃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之色，但是因為她頭埋得很低，所以沒有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