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是正常的，因為我們都是普通人。”雨果面帶微笑地看著查理茲，她臉上的局促和緊張在眉宇之間如同煙霧一般徐徐繚繞，嘴角明明帶著一絲微笑，但卻顯得有些苦澀。雨果輕輕地往前走了半步，站到了查理茲的面前，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

  查理茲被雨果的動作逗笑了，捶了捶雨果的胸膛，試圖把雨果推開，“你在幹什麽？我沒事。”此時大部分孩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劇之上，但兩個人畢竟還是正在工作之中，雨果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查理茲有些羞澀。

  可是雨果卻不為所動，反而雙手稍微收了收，低聲說到，“是我需要你。”這一句話讓查理茲雙手上的力量緩緩卸下，僵硬的肩線也逐漸柔和了下來，她慢慢地把耳朵貼在雨果的胸膛上，靜靜地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紛亂而緊繃的心緒不由就平靜了下來。

  “也許有一天我們可以像馬龍-白蘭度或者伍迪-艾倫一樣，對這所有一切都滿不在乎。但至少現在，我還沒有這種覺悟。”雨果的話語裡帶著一絲戲謔，“我想上帝都不會原諒我的貪心。”一句話就讓查理茲撲哧一下笑了起來。

  “所以，你是說，你也想要拿獎了？”查理茲抬起頭，看著雨果那硬朗的下巴，輕笑著調侃到。

  雨果聳了聳肩，“原諒我的庸俗。”簡單卻直白的回答讓查理茲嘴角的弧度再次往上勾了勾，然後她低下頭，又一次把耳朵貼在了雨果的胸膛上，聽到那嗡嗡作響的回音在耳膜裡震蕩著，“抱歉，你的男友不是洋基人。”潛台詞就是：鄉下人，沒有見識。

  查理茲嘴角的弧度微微一勾，笑容融化在了眼底，“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因為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樣，我也想要拿獎，就好像那座小金人能夠證明我一樣。”查理茲低聲地說到，第一次，把內心得真實想法坦誠地說出來，肩膀之上的重擔就彷佛輕松了下來，“我知道這很荒謬，那只是一個獎杯而已，它沒有辦法證明任何事，許多小金人的得獎者也被淹沒在了歷史長河裡，許多沒有獲得小金人的電影人反而是名垂青史，一座小金人沒有辦法定義我是一個什麽樣的演員，只有時間能夠做到這一點。但，我還是沒有辦法釋懷。”

  道理，人人都懂，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放下呢？奧斯卡之所以為奧斯卡，之所以能夠掀起頒獎季、學院公關的狂潮，就是因為每一個人都在追求著自己的存在感，證明自己曾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而對於演員來說，一座奧斯卡小金人不僅僅是名利、榮譽和聲望，更是一個“存在”。

  人生之所以為人生，就是因為在困惑之中前行，在探索之中前進，在掙扎之中追逐。

  查理茲輕輕歎了一口氣，“記得嗎？去年他們把我稱為‘花花公子的小金人女郎’。似乎我所有的努力都不重要，僅僅只是一個性。感符號而已。這就是好萊塢，不是嗎？”查理茲嘴角的笑容有些嘲諷，也有些苦澀。

  查理茲在擔任模特期間，曾經和另外五名模特一起，為“花花公子”拍攝過一期封面。所以，當她獲得奧斯卡最佳女配角小金人時，媒體所感歎的，不是她在“洛城機密”裡出色的演出，而是“歷史上第一位獲得小金人的‘花花公子’封面女郎”，這不僅僅是創造了一個歷史，更是證明了花瓶也能夠闖出一片天地。

  這就是好萊塢，任何事情都可以成為商業謀利的噱頭。查理茲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這也是她一直在避免的；但奧斯卡之後，她卻知道，這是她沒有辦法掌控的，恰恰是這份工作的一部分，無法擺脫也無法避免的一部分，即使是雨果，同樣也不行。

  這些道理查理茲再清楚不過了——因為她身邊就有雨果這個活生生的例子，還有萊昂納多這個正在飽受煎熬的例子。可是，內心的憋屈、苦悶和煩躁還是難以抑製，畢竟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設定程序之後就嚴格遵守的機器人。

  當初拿到“女。魔頭”劇本時，她幾乎按耐不住激動就想要投入拍攝之中，內心深處未嘗沒有“再次證明自己”的想法。現在，她終於成功了，不僅成功地飾演了艾琳-艾諾斯這個角色，而且距離她的第二座小金人是如此近，那觸手可及的距離讓她根本沒有辦法控制情緒，以至於徹夜輾轉難眠。

  似乎只要拿到這座小金人，她就可以給予媒體最有力的還擊，讓他們知道，那些對於她的惡意揣測、惡意炒作都是錯誤的，她是依靠自己的能力贏得認可的——她的內心深處知道這種想法是荒謬的，因為媒體肯定不會輕易低頭，可她還是沒有辦法控制。

  雨果輕輕拍了拍查理茲的肩膀，一本正經地說到，“的確，這就是好萊塢，我也是一個性。感符號，忘記了嗎？我可是連續兩年全球最性。感男士呢，所以，最性。感男士和最性。感女士的碰撞，我們這裡可是要冒煙了。”

  查理茲抬起頭瞥了雨果一眼，一臉無語。這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可是看著雨果那認真的表情，查理茲還是不由覺得一陣好笑，嘴角的笑容終究沒有忍住，就勾勒了起來。

  雨果知道，此時查理茲需要的不是大道理，只是一點點舒緩的時間而已，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即使已經兩座演技小金人在手，但想到即將拉開大幕的奧斯卡還是讓雨果手心開始冒汗——當然，雨果現在已經比三年前坦然許多、鎮定許多，畢竟已經曾經站到了那個舞台上，至少已經有了一次經驗，終究還是不一樣。

  雨果的記憶順著時間的脈絡慢慢往回追尋，“你還記得嗎？我們剛搬進日落廣場沒有多久，好像是‘義海雄風’上映之後的那時候吧。我們幾個人坐在家裡觀看奧斯卡頒獎典禮，亞歷克斯當時就說，如果未來有一天，我拿奧斯卡影帝，你拿奧斯卡影后，他那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然後……”

  “讓喬男扮女裝去拿奧斯卡最佳女配角！”雨果和查理茲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了起來，說完之後愣了愣，撲哧一下就大笑起來。

  查理茲自然不會忘記那時候的回憶。那一次雨果先後在“聞香識女人”和“義海雄風”之中奉獻了精彩絕倫的演出，在金球獎上分別獲得了最佳男配角和劇情類最佳男主角的提名，雖然雙雙錯過了，但依舊讓人們看好他在奧斯卡上的前景。但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

  先是爆發出了金球獎慶功宴的醜聞，讓雨果陷入了金酸莓獎之後的事業又一低谷；隨後奧斯卡提名名單之中雨果完全缺席，一項提名都沒有，令人大失所望。

  那一次，他們是在家裡觀看奧斯卡頒獎典禮的。亞歷克斯和查理茲兩個人都為雨果抱不平，所以當時亞歷克斯才會如此說，倒是讓雨果哈哈大笑起來。

  “只是，那時候我們都沒有預料到，你真的成為奧斯卡影帝了……”查理茲嘴角不由勾勒起一抹笑容，回想起過去這七年時間的變化，難免有些感歎。

  雨果的嘴角也勾勒著笑容，“而你也有機會贏得自己的第一座奧斯卡小金人……”所以這也是查理茲如此緊張的重要原因之一，“只是亞歷克斯要努力努力了，他現在似乎還差了一點點。”

  其實這次“楚門的世界”裡亞歷克斯的演出十分出色，原本是有希望贏得一個提名的。但可惜最後是艾德-哈裡斯以更多富有層次的演出躋身了最佳男配角的爭奪。

  查理茲抿了抿嘴，微微點了點下巴，表示了對雨果的認同。查理茲微微仰起頭，然後看著雨果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用自己的額頭輕輕抵住了雨果的額頭，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如果這一次奧斯卡，你能夠再次拿到影帝，我能夠拿到影后，那就好了。”

  雨果隻覺得眼眶不由有些溫熱，但他很快就掩飾了自己激動的情緒，將查理茲牢牢地擁入懷裡，“放心吧，只要你努力，就一定可以。即使不是這一次，也是下一次。”

  查理茲忍不住就輕笑了起來，可是眼眶裡朦朧的淚光卻掩飾不了她內心情緒的洶湧，她惡狠狠地磨了磨牙，“你這話什麽意思？你以後還可以很多次、很多次拿到影帝嗎？我還可以慢慢繼續努力，你是這個意思，對嗎？”

  雨果聽到查理茲那咯咯作響的牙齒聲音，撲哧一下就笑了起來，然後強忍著自己的笑容，以十分慎重而嚴肅的語調說道，“也許這句話我應該對裡奧說。”

  查理茲愣了愣，隨即就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完全樂不可支。可是笑聲才溢出嘴巴，就意識到現在孩子們正在欣賞舞台劇，於是她連忙把腦袋埋在了雨果的胸膛裡，哧哧地笑著，那抖動不停的肩膀顯示出了她的好心情。

  復活節活動結束之後，那個晚上，查理茲終於睡了一個好覺，不知道是因為雨果的溫暖懷抱，還是因為心情終於放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