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和卡梅隆兩個人隔著一整個樓梯，一個在上，一個在下，視線就這樣碰觸到了一起。僅僅不過幾天不見，卻彷佛已經過了幾個世紀。

  這是卡梅隆第一次從上而下俯視雨果，以前她總是站在舞台底下仰視眼前的男人，他身上的光芒幾乎讓她睜不開眼睛。兩個人的相愛就好像是一場夢，美好得讓人不想醒過來的夢，以至於她開始一點一點遺失自己，變成了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女人。

  這幾天時間對她來說就是地獄，她不會否認這一點，她痛苦地輾轉反側，甚至半夜會驚醒，發現自己孤單一個人躲在公寓裡，那清冷的月光幾乎就要將自己摧毀。她還曾經跑到了別墅外面，看著那熟悉而陌生的建築，想要進去卻又不敢進去，那種膽怯而忐忑的心理將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卡梅隆原本以為，她看到雨果憔悴疲憊的模樣，會酣暢淋漓、痛快非常。可是此時，看到雨果眉宇之間那濃濃的疲倦，她卻隻想要抬起手，一點一點撫平他緊蹙的眉宇。

  其實在內心深處，卡梅隆知道，這一段感情走到了盡頭，他有錯，她也有錯。他的溫柔蒙蔽了自己的雙眼，自己如飛蛾撲火一般撞了上去，結果卻要責怪那火焰太過耀眼太過美好。

  交往過程那些點點滴滴湧上心頭，他們的第一次分歧，他們的第一次冷戰，他們的第一次爭吵……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他們的步調是不一致的，在“獨立日”的孩子選角過程中，她脫口而出提起了孩子的事，她想要擁有一個他的孩子，她想要讓兩個人更近一步，她想要兩個人天長地久。但這卻驚嚇到了雨果，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一點，甚至於他還沒有和自己墜入愛河。

  可是，她卻選擇忽略了這一切，因為她選擇相信自己的努力可以讓雨果改變心意，她選擇相信自己的主動可以讓雨果化為繞指柔，她選擇相信自己的愛情可以把雨果贏過來。但事實上，她從始至終都沒有過任何勝算，因為雨果的心裡住著一個人，永遠都有一塊屬於那個人的位置，這是她沒有辦法取勝的。

  當雨果殘忍地揭曉了所有答案時，她的白日夢醒了過來，她卻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了雨果身上，彷佛自己是一個遍體鱗傷的受害者般，卻讓滿身瘡痍的雨果墜入深淵。雨果是如此殘忍，她又何嘗不是呢？

  看著眼前雨果眉宇之間淺淺的疲憊，他的嘴角依舊帶著那熟悉的微笑，那抹耀眼的溫暖卻參雜了些許苦澀，讓卡梅隆舌尖泛起了一陣陣酸楚，忍不住就避開了視線，擦了擦眼角的濕潤，收拾起自己內心的黯然，邁開了步伐。

  裡克回頭看了看雨果，用眼神詢問到，“需要我留下嗎？”雨果卻是搖了搖頭，微笑地說到，“我就不送你出去了。”裡克擔憂地看了雨果一眼，但最後還是拍了拍雨果的肩膀，邁開步伐走上了台階，和卡梅隆擦肩而過時，兩個人微笑地點了點頭示意，然後就交錯而過。

  卡梅隆走到了雨果面前，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陽光之下的五官輪廓顯得有些模糊，但那雙深邃的眸子卻讓人忍不住想要沉醉其中。然後，男人的嘴角就輕輕勾勒了起來，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在陽光之中傲然綻放。

  看到這抹笑容，卡梅隆卻是鼻頭一酸，眼淚就在眼眶裡翻湧，但這一次，卡梅隆卻沒有回避，而是撲哧一下輕笑了起來，那晶瑩的淚花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緩緩滑落了下來，可是她卻沒有任何狼狽，嘴角的笑容完全綻放開來，宛若破涕為笑的七歲小女孩，稚氣的甜美就在眼底漾出了最美好的光華。

  雨果朝旁邊讓開了位置，卡梅隆邁開步伐，沿著那熟悉的小路前進，看到庭院裡那藤椅上草綠色的靠墊，那是她專門買過來的，嘴角的微笑始終沒有消散。卡梅隆今天是來收拾她的行李的，她在這裡留了許多許多東西，現在已經到了告別的時候，本來她是打算徑直到二樓去收拾好東西，然後就轉身離開，但現在她急躁的心情卻逐漸平複了下來。猶豫了一下，卡梅隆就在手邊的藤椅坐了下來，打量著四周熟悉的景色，“游泳池的水還沒有灌進去嗎？”

  “沒有，裡奧說需要挑選一個重要的日子，他帶著氣墊船過來，然後再灌滿。”雨果在卡梅隆的對面坐了下來，微笑地解釋到。

  “你總是這樣，朋友始終都放在第一位。”卡梅隆嘴角的笑容輕輕勾了勾，然後平複了下去，低聲說到。

  雨果低頭抿了抿嘴，卻沒有回應。再次抬起頭，看著卡梅隆那細致的五官，那厚厚的妝容似乎在掩飾她的狼狽，可是眉宇之間的輕快和釋然卻如此清澈，“你……好嗎？”

  “好，但也不好。”卡梅隆看著雨果，戲謔地說到，這讓雨果也跟著輕笑了起來，“不好的，跟你有關，所以我還是不要多說了。”雨果無奈地低下了頭，沒有反駁，“好的是，工作還算順利。裡克又幫我拿到了一個工作的試鏡。”

  “這麽快？”雨果頗為詫異，距離“我最好朋友的婚禮”殺青才沒有多久。

  卡梅隆得意地聳了聳肩，“我的效率比你快吧。”雨果啞然失笑，“是特瑞-吉列姆的新作品，下周一試鏡。聽說傑克-尼科爾森和馬龍-白蘭度是主角的第一人選。對了，托比也會參加試鏡。”特瑞是“十二隻猴子”的導演。“我已經開始迫不及待了，也許我會在劇組碰到一個好男人，完美的男人，誰知道呢？”

  看著卡梅隆嘴角的得意，雨果嘴角的弧度再次往上勾了勾，抬起頭注視著眼前的卡梅隆，雨果想了想，猶豫著說到，“也許吧……很多時候，愛情的發生僅僅是一瞬間，在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無數個瞬間累積起來，自己就已經墜入愛河裡無法自拔了。所以，誰知道呢？下一秒到底會發生什麽。”

  卡梅隆細細地打量著雨果的眉宇，輕聲細語地說到，彷佛擔心自己聲音稍微大一點點，就會驚動到樹梢的陽光一般，“那麽，你對我有過‘瞬間’嗎？”

  雨果抬起頭，就撞進了卡梅隆的眼睛裡，但他卻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雨果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點什麽，可是不等他開口，卡梅隆就笑了起來，“開玩笑的。”然後他就看到了雨果那釋然的笑容，她移開了視線，“我已經不想知道答案了。”又或者說，她內心已經知道答案了。

  “那……你和莎莉有過‘瞬間’嗎？”卡梅隆知道自己不應該好奇，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到。雨果有些愕然地看著她，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卡梅隆主動笑著打破了尷尬，“我只是好奇，就當……給我上一堂課吧。”

  雨果微微偏過了腦袋，看著遠處的那一片大海，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腦海裡的無數個畫面在徐徐翻湧。

  雖然雨果一句話都沒有說，但卡梅隆卻在雨果那雙閃閃發光的眸子裡閱讀到了答案，她的視線裡閃過了一絲羨慕，還很快被落寞所掩飾住了，“那麽，你們之間進展怎麽樣了？”

  雨果搖了搖頭，嘴角的笑容多了一些無奈，“沒進展。”

  “為什麽？”卡梅隆有些不理解。

  雨果輕輕吐出了一口氣，“也許時間不對吧。一段真正的愛情，需要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遇到正確的人。但我和她……似乎總是沒有尋找到正確的時間。”

  卡梅隆的視線一點一點勾勒出雨果眉宇之間的模樣，然後嘴角的笑容徐徐勾勒了起來，“雨果，有時候，愛情需要的不是時間，也不是地點，僅僅只是兩個人而已。”卡梅隆指了指雨果心臟的位置，“還有一點勇氣，一點衝動。因為，愛情總是和理智背道而馳。”

  看著陷入了沉思的雨果，卡梅隆心頭最後一塊石頭也緩緩落地，整個肩膀都松懈了下來，然後她就看到雨果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所以，你這是選擇了原諒？”

  卡梅隆根本忍不住自己的笑容，但還是強製自己收斂起嘴角，露出了深思的模樣，“你的請求我已經收到了，我會好好考慮考慮的。”那得意洋洋的模樣讓雨果笑容就這樣宣泄了出來，午後的陽光都開始輕輕飛舞。

  卡梅隆拒絕了雨果的幫忙，然後獨自上樓收拾好行李，細細地打量著房間裡那熟悉的擺設和布置，內心的不舍再次翻湧上來，但她終究還是轉身走下樓。然後再雨果的幫忙下，把她的行李箱都搬到了車子上。

  等所有東西都裝好之後，卡梅隆站在滿頭大汗的雨果面前，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到，“小心哦，我還留有東西在這裡，說不定就會成為哪天回來的借口。”這讓雨果不由就低頭笑了起來，那燦爛的笑容讓卡梅隆目不轉睛，然後她在雨果的嘴角輕輕印下一個吻，那溫暖的柔軟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雨果-蘭開斯特，再見。”

  說完，卡梅隆就轉身坐上了自己的車，啟動引擎，沒有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