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看著眼前的青澀少年，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思維有些跟不上節奏。雨果一直自詡擁有未來二十年的記憶，所以他對於九十年代任何的新鮮事物都能夠包容，即使是那些所謂驚世駭俗的東西。

  但眼前這個未成年少年居然是一名狗仔隊，這完全出乎了雨果的意料，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你是本傑明-巴頓嗎？”

  本傑明-巴頓是斯科特-菲茨拉德（Scott。Fitzgerald）創作的一個短篇小說主人公，這位作家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美國作家之一，他最有名的作品莫過於“了不起的蓋茨比（The。Great。Gatsby）”，堪稱是美國社會縮影的經典代表。

  “本傑明-巴頓奇事（The。Curious。Case。Of。Benjamin。Button）”是斯科特的一部短篇小說，於2008年被改編成為同名電影。主人公本傑明生下來就是一個矮小的老頭，然後開始了與別人不一樣的逆生長，別人越來越老而他則越來越年輕。

  雨果認為眼前少年顯然就是逆生長的代表，而不是真正的未成年，也許他實際上已經五十歲了。

  少年聽到雨果的疑問，不由就愣住了，但反應過來之後，一下沒有忍住就哧哧地笑了起來，“不，我不是老人，我今年十五歲，我是說，即將滿十五歲。”

  雨果驚訝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所以，你說你是狗仔隊？”

  少年認真地點了點頭，“你不認為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職業嗎？”少年看著雨果興奮地說到，眉飛色舞的神情讓雨果恍惚看見了狂熱粉絲，只是眼前這位“粉絲”的狂熱對象不是雨果，而是狗仔隊這個職業。

  雖然雨果想說人各有志，但他還是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將狗仔隊這個職業和一個未成年人聯系起來，“有趣？我可不會用這樣的形容詞，你為什麽會想要乾這個職業呢？”

  一般來說，人們對狗仔隊的印象就是為了拍到照片不折手段，許多狗仔隊都是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以三十歲、四十歲為最為密集年齡段，他們普遍沒有固定家庭，就是以自己的車子為家，在藝人的家門口長年累月地守候著，披薩和香煙就是他們的最好夥伴了。

  但現在，一個年齡未滿十八歲的少年居然也成為了狗仔隊，這著實是無法想象的。

  “我就生活在好萊塢，”少年笑呵呵地解釋到，而此時後面把七名狗仔隊也都圍了上來，這讓雨果有些後悔，但他卻沒有主動離開，依舊留在了原地。“我經常會在餐廳或者便利店裡碰到某個名人，於是我就會想，我為什麽不拍點他們的照片來賺錢呢？於是，我就說服了爸爸買了部相機，然後就開工了。”

  “哇哦……”雨果只能發出這樣的感歎聲了，除此之外，別無想法。

  少年看到了雨果那震驚的表情，一臉的得意，但依舊掩飾不了生澀，他撓了撓頭，“不過之前我沒有經驗，拍攝到的照片都不一定有用，今天能夠拍攝到你的那張照片，我想應該算是成功吧。”

  雨果知道少年說的是他剛才那張吃驚的表情，這讓雨果著實有些哭笑不得。

  客觀來說，雨果依舊不喜歡記者，這是一種烙印在腦海之中的喜好，即使他知道許多記者也是為了生計而奔波，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雨果還是沒有辦法對記者有好感；而對於狗仔隊更是如此，因為狗仔隊的目標就是挖掘藝人的私生活，從而謀取暴利。這是雨果堅決排斥的。

  但眼前這個少年，卻是一臉青澀，朝氣蓬勃的表情還帶有一些童稚，他滿臉都清楚地寫著內心的興奮和期待，那雀躍的動作根本無法掩飾。這又讓雨果沒有辦法生氣起來。

  雨果知道，這是少年的興趣，也是他的夢想，雖然這個夢想有些特別，而且還和雨果的利益相衝突，但夢想卻不應該有高低之分。所以，少年追逐夢想的腳步，雨果是佩服的。只是，雨果實在沒有辦法鼓勵少年，鼓勵這個少年來打破自己生活的寧靜。這下，反而是雨果啞口無言起來了。

  “……我希望那張照片看起來不會太過恐怖。”雨果只能是這樣說了，這一句話讓旁邊的其他狗仔們都笑了起來，少年更是害羞地撓了撓頭，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

  雨果轉頭看了看旁邊的其他狗仔隊，他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再不離開，這些狗仔又要沒完沒了了，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再次把視線投向少年，“你叫什麽名字？”雨果還不忘自嘲地聳了聳肩，“雖然我估計也記不住，但禮貌性地還是問一問。”

  狗仔們再次哄笑起來，道斯更是可以敏感地發現，今天雨果其實心情不錯，無論是之前的合作還是現在的和顏悅色，都是如此。道斯不由有些興奮，也許他今天可以多拍攝一些雨果的照片，畢竟雨果剛剛從長途旅行歸來，心情肯定是處於一個良好狀態。

  “布萊恩……赫維森，我叫布萊恩-赫維森（Brian。Hewison）。”少年那雙清澈的眸子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此刻的興奮，這讓雨果頗為感歎。

  也許，這個叫做布萊恩-赫維森的少年將來會成為一名頂尖的狗仔隊，然後不折手段地來探究自己的生活，但此刻他卻沒有權利去勸阻。這種感覺著實頗為奇怪，讓雨果不由砸吧砸吧嘴巴。

  “我想說希望你接下來的……呃，工作，一切順利。但仔細想了一想，我決定還是不說這句話了，免得讓我自己不開心。”雨果抿了抿唇瓣，一本正經地說到，再次讓所有狗仔隊都哄笑了起來。

  道斯深深地感受到雨果身上那種暖洋洋的氣息，讓他心情也輕松了不少。

  其實現在媒體記者圈子裡看不慣雨果的人有很多，因為雨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著記者的權威，而且屢次讓記者們吃癟，雖然能夠製造新聞爆點，但記者們的自尊心卻受到了挑戰。

  可奇怪的是，即使如此，還是有不少記者願意為雨果說話，他們一直都願意維護雨果的名譽，願意讚頌雨果，甚至不是為了名利。

  現在，道斯隱隱約約地可以感受到理由了，但同時他又想起了大名鼎鼎的安東尼-邦德-斯圖爾特，他還沒有見過雨果和邦德的正面對決，他現在倒是有些興趣起來了。

  思考的間隙，雨果已經邁開了腳步，沿著街道朝前離開了。

  狗仔隊們站在原地左顧右盼，顯然大家都在思考著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最後有四名狗仔隊率先轉身離開，看得出來，他們是想要搶獨家，第一時間把新聞發布出去，報紙可能速度還太慢了，也許電台是一個不錯的買家。

  還有兩名狗仔隊則是朝自己的車子跑去，他們回到車上之後卻沒有驅車離開，道斯猜測著，他們是聯系更多同行過來跟拍。他們並不滿足於僅僅是拍攝到雨果的一點照片，他們希望能夠拍攝到雨果探班、雨果和卡梅隆約會的照片，所以他們需要做更多的準備——剛才雨果的出現一切都是突發的。

  暫時就只剩下道斯和布萊恩兩個人站在原地，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然後什麽話也沒有說，齊齊邁開腳步跟上了雨果的步伐。

  他們跟隨著雨果在伯班克的大街小巷足足繞了十分鍾，道斯強烈懷疑雨果是故意的，雨果是想要把他們兩個尾巴甩掉，因為道斯明明看到雨果先後三次經過了“死亡晚餐”的拍攝攝影棚，但雨果卻都沒有進去，只是一臉茫然地路過。

  結果，雨果第四次出現在“死亡晚餐”攝影棚門口時，這才終於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走進了攝影棚。

  道斯和布萊恩面面相覷，布萊恩猶豫了一下，詢問到，“那現在應該怎麽辦？”

  道斯一句話就噎在喉嚨裡，“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是競爭者嗎？”布萊恩那青澀的表情再次浮現出了害羞的拘謹，道斯不由輕歎了一口氣，“如果你大膽一點，就偷溜進去攝影棚，肯定可以拍攝到第一手資料；如果保守一點，就守在攝影棚的入口和出口，一直耐心地等著。”

  道斯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開始指導起這個小毛頭來。

  布萊恩低頭咬著唇瓣想了想，然後抬頭看向了道斯，“那麽如果我混進去了，拍攝到照片，你可以保證幫我聯系到媒體嗎？”布萊恩知道自己還是一個新人，沒有足夠的銷售渠道，而且那些報社看他年輕，也往往會壓價，但道斯就不同了。

  道斯不由再次噎了噎，但必須承認，布萊恩這個未成年人有太多優勢了，至少混進去攝影棚的可能性就大多了，“你打算和我分成嗎？”

  “我六你四，怎麽樣？”布萊恩似乎根本就不懂行情一般，直接就隨意開口說到。

  但道斯卻認真地想了想，點點頭說，“成交。”然後道斯就帶著布萊恩朝攝影棚的大門對面走了過去，“我告訴你，等一下我去牽製門口的守衛，然後你就裝作是雨果的忠實粉絲，一路跟過來的。記得，‘死亡晚餐’只是一個獨立劇組，守衛並不森嚴，你只要保持一臉懵懂的表情，就有成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