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原因！”亨利面對佩德羅的提問，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緊接著就沒有下文了，彷佛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一般，過了好一會，他才從自己的思緒裡走出來，然後抬起頭看向了眼前的佩德羅，結果佩德羅是一頭霧水的瞪大著眼睛，鬱悶地說到，“然後呢？”

  亨利彷佛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啊哈，雨果，對，雨果！”要不是雨果剛才察覺到了亨利眼神裡的細微變化，此時根本察覺不出來亨利那小算盤——現在整個談話節奏顯然就是被亨利掌控著的，看來這位落魄經紀人的確是有真材實料的。

  雨果回頭看了看隊友們，果然福金和尼爾都沒有任何懷疑，依舊認真地傾聽著，倒是阿方索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異常，和雨果交換了一個眼神。阿方索作為一名出色的汽車銷售員，察言觀色是最基本的能力。

  “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洛杉磯待著了，當然，這不是主要理由。”亨利也沒有詳細解釋，只是隨口說到，但雨果心中卻有其他想法，“你們知道，音樂和電影是兩個不同的部門，雖然我和雨果的經紀人是同一家公司的，但我們工作的場所是完全不同的，根本就沒有任何交集的地方，我對電影這方面的了解確實不太多。”

  經過亨利這一提醒，雨果倒是想起來了，約瑟夫工作的地方全部都是電影經紀人，他之前還好奇地問過約瑟夫，十七樓以下的樓層是做什麽用的，畢竟一間經紀公司哪需要那麽多樓層作為辦公室。

  約瑟夫當時就說了，國際創新管理公司除了電影部門之外，還有音樂、出版等部門，之前公司還考慮過將電視部門單獨劃分出來，還有增加體育部門的打算。另外，國際創新管理公司是目前三大經紀公司之中唯一一家公司名稱上有“國際”這個詞匯的，而且這個詞也不只是裝裝門面，公司十分擅長精英國際業務，在倫敦、巴黎、馬德裡（Madrid）和羅馬（Roma）都設有辦事處，所以公司還有專門的國際部門。

  不同的部門就設置在不同的樓層，各司其職，同時又有工作交匯，這才構成了國際創新管理公司這個龐大的運轉機器。

  所以，音樂部門和電影部門幾乎沒有任何交集，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就好像約瑟夫對於音樂方面的業務幾乎沒有任何了解，金球獎之前有唱片公司聯絡約瑟夫談到雨果音樂部分的發展時，約瑟夫就顯得有些慌了手腳。這樣一來，亨利的解釋也是說得通的。

  不過雨果更為關注的卻是亨利說的前面一個理由：亨利已經很久不再洛杉磯了，從這裡可以看出幾個細節。

  最重要的是目前國際創新管理公司處於爭權奪利的漩渦之中，這種競爭是涵蓋了各個部門的，但亨利卻看不出任何卷入其中的跡象，甚至許久沒有回去洛杉磯，這就說明他是公司內部********的角色。

  那麽將這個細節結合一下亨利曾經擔任瑪麗亞-凱莉經紀人的事實來看——暫且把這個當做是真實的，很有可能亨利之前就是一手將瑪麗亞捧紅了，但卻遭遇了白眼狼，被瑪麗亞一腳踢開，這就導致了亨利一蹶不振，不僅遠離了公司的權力圈子，而且還陷入了頹廢的境地，遠走他鄉來到孟菲斯尋找新人。

  雨果回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看到亨利時的初印象，落魄的保險銷售員，但曾經有過一定的成績。這樣以來，所有細節都可以串聯了起來。

  當然，目前這些東西都只是雨果自己的猜想而已，有可能事實是截然不同的，比如說是亨利拋棄了瑪麗亞——雖然這看起來是不可思議的，瑪麗亞現在就是音樂界的搖錢樹，沒有人會主動放棄的；再比如說，亨利所說都是謊言，也許他是一名音樂經紀人，但卻誇大了自己的事實，可能他只是瑪麗亞經紀人的助手而已，又或者他只是曾經和瑪麗亞合作過一個月而已，甚至可能他根本就沒有帶過瑪麗亞……

  可能性數不勝數，但雨果卻總有一種直覺，覺得自己的第一種猜測是正確的，亨利是曾經創造過輝煌的專業經紀人。雨果很難找出一個事實來支持自己的直覺——否則就不能被稱為是直覺了，可這種想法就揮之不去。

  雨果在這裡發散思維，僅僅因為亨利的一個回答就有了無數種猜測，那裡阿方索卻是主動出擊，和亨利交手起來了，“所以，你一直找到我們樂隊，到底看中了我們樂隊哪一點？”

  亨利撇了撇嘴，“因為你們可以為我掙錢。”這話夠直接，夠赤果，讓人聽了很不舒服，但這偏偏是事實，“我在你們身上看到了利益潛力，我覺得你們可以取得巨大的成功。在孟菲斯的時候我還不太確定，可是這近一個月時間的觀察下來，我願意相信我的判斷，所以，我再次出現了。”

  亨利的確和雨果所認識的大部分經紀人都不一樣，他說的話明明十分赤果，讓人聽著很別扭，隱隱生出排斥心理，但卻有具有很強的說服力，至少不會讓人討厭，還可以感受到他的真摯。特別是亨利那懶散隨意的說話節奏，就好像是蠱惑人心的巫師一般。

  “你的判斷錯了。”福金直接就開口說到，臉上表情顯得十分不滿，“比起利益來說，我們是一支堅持自己風格的樂隊，我們是不會輕易妥協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不用吃飯了。”亨利接話接得很快，福金話音還沒有落就接了起來，但他說話節奏卻十分慢，硬生生給人一種他很從容的感覺，而話語明明是諷刺的反駁，但他卻說的很輕松，反而像是朋友之間開玩笑一般。

  尼爾回頭看了福金一眼，然後開口說到，“不，福金剛才的意思是，我們是一支想要堅持自我的樂隊，我們當然希望大眾能夠接受我們的音樂和風格，這是一件好事，沒有人會因為涅槃在商業上的成功就否認他們的音樂。但我們卻不會因為音樂可能不被大眾接受，就輕易改變風格，我們希望能夠專心致志地投入到音樂上，盡量不要被外界的東西所影響。”

  尼爾雖然平常話不多，但他思路一直都很清晰，而且考慮全面周到，對細節的注意更是其他人所不具備的，所以他成為了樂隊的隊長，“我不知道剛才我們在表演時你注意到了沒有，我們的音樂風格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的，但我們並沒有改變的打算。”

  福金的話還是比較生硬強勢，但尼爾解釋過後，整個意思就清晰了許多。

  “我並不意外，難道搖滾樂隊不都是這樣嗎？”亨利聳了聳肩，理所當然地說到，“雖然也有為了討好大眾而刻意製作流行音樂的樂隊，但這畢竟還是少數。畢竟你們不是瑪麗亞-凱莉這樣演唱流行的歌手，對吧？”

  亨利所說的東西其實就可以窺見目前音樂市場的一種趨勢，為了迎合潮流而製作音樂的人始終都是存在的，這也是音樂市場能夠繁榮的原因，沒有必要譴責，二十一世紀以前的音樂市場之所以能夠繁榮，就是因為音樂人能夠在流行商業和堅持自我之中找到一個平衡點，使得優秀的音樂層出不窮。

  但是進入九十年代後半段時，伴隨著後街男孩（Backstreet。Boys）、超級男孩（N’SYNC）等一批偶像歌手的強勢崛起，他們為音樂市場注入了全新的活力，讓歌迷們為音樂如癡如醉、陷入瘋狂，同時也使得歌手這個職業成為了真正意義上呼風喚雨的偶像。此時的音樂就已經逐漸成為了一種商品，音樂和自身實力成為了商品的要素之一，除此之外還有外貌、包裝、宣傳等因素的介入，逐漸地，音樂的商業化進程就加快了腳步。

  音樂市場逐漸豐富多樣之後，但優秀音樂的比例也在逐年下降。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即使是被譽為全球最權威音樂獎項的格萊美也不得不向市場妥協，從而在其他諸多外因的影響下，整個音樂市場陷入了無法自拔的萎靡，從此一蹶不振。

  當然，這不是一種譴責，而是音樂市場化的一種趨勢，不可避免。

  但是對於榮耀至死來說，他們就不希望會成為音樂市場商業化進程的一部分，那些偶像商品其實就像是流水線打造出來一般，同樣的策略和方陣可以套用在不同人身上，屢試不爽，這樣的情況下，音樂反而失去了本身的意義。

  在九十年代初期，有部分音樂人逐漸開始認同音樂市場化的必要性，特別是涅槃樂隊的巨大成功帶動了整個搖滾類型音樂的複蘇，更是被認為是個中代表；也有部分音樂人像榮耀至死這樣“冥頑不靈”，試圖繼續堅持自我，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敗了，也有的人堅持一陣子之後終究妥協了。

  可以說，九十年代初期的音樂市場，也是一個巨大變革過程中的時期。

  亨利前前後後觀察了榮耀至死將近一個月時間，他對於尼爾、福金的回答根本就不意外，“你們的音樂我就暫且不說了，僅僅從你們願意橫跨美國進行公路巡演，以此來磨練自己，我就可以看出來了。如果這都看不出來，我想我那張名片的說服力就更加不夠了吧。”

  亨利一番簡單的自嘲話語，卻可以再次看出他的萬全準備，讓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