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喧鬧掙扎的人群，還有站在正中央態度始終友善的雨果，山姆覺得這真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

  金球獎那荒誕可笑的得獎名單問世之後，在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裡，奮進精英經紀公司的態度都十分友好，讓一直期待著看好戲的新聞媒體們都頗為失望。

  雖然媒體們都知道，一般情況下藝人是不會和頒獎典禮較真的，最多也就像伍迪-艾倫一樣拒絕出席罷了，像馬龍-白蘭度那樣直接給頒獎典禮沒臉的藝人，在電影歷史長河裡也鳳毛麟角，更何況金球獎一向八面玲瓏——看看得獎名單這塊蛋糕分得如此均勻就可見一斑了，他們幾乎很少和藝人交惡；但大家還是期待著能夠有更多火花出現，畢竟雨果在此之前可是讓無冕之王們吃了不少次暗虧——他們也期待著這次金球獎能夠領教領教這種滋味。

  不過，雨果以正在封閉拍攝為由拒絕了正面回應，這也被媒體認為是雨果在表示無聲的抗議，而查理茲在典禮夜晚的感言和裡克在事後采訪的言論都太過簡單，帶著不屑的意味。這也被媒體認為是雨果在允許范圍內最極端的應對了。

  媒體普遍都認為，奮進精英經紀公司並不想要和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交惡，畢竟現在他們還不具備三大經紀公司的強勢。

  這樣一來，奮進精英經紀公司和金球獎這一次掰手腕的結果算是不分上下：雨果連續三年缺席了頒獎典禮，讓整個典禮都受到了頗多影響，而且還讓破天荒給了雨果四項提名的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顯得頗為尷尬。

  但是反過來，金球獎最後也隻給了雨果一個不痛不癢的安慰獎，放棄了大熱門“死囚漫步”而追捧了“遠離賭城”、在布拉德和雨果的正面對決之中選擇了僅僅第二次贏得提名的前者，這樣一來不僅堵住了悠悠眾口，同時又讓雨果沒有在媒體面前發表任何評論。

  如此一比較，二者博弈的確是無勝負。

  當然，新聞媒體對金球獎鋪天蓋地的指責，表面上看來是給了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無數壓力，但實際上金球獎卻在話題上贏得了關注，彌補了雨果的缺席所帶來的注意力流失，這種爭議性依舊在他們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

  準確來說，雨果還是吃了一個暗虧，老道的金球獎略佔上風，他們用一個音樂喜劇類最佳男演員的獎杯就輕易打發了過去四年聲勢強勁的雨果。特別是對於明年的頒獎典禮來說，金球獎已經搶佔了先機——今年我們已經嘉獎了你，那麽明年你還是繼續缺席的話，這可是不給我們整個協會面子。

  不過現在情況卻截然不同了，雨果居然搭乘私人飛機前往德國參加柏林電影節——這可不是從伯班克到比弗利山的二十分鍾距離，而是飛躍大西洋抵達彼岸的歐洲大陸。拒絕了近在咫尺的金球獎，選擇了超過十小時長途飛行才能抵達的柏林，這也使得金球獎徹徹底底成為了一個笑話。

  可問題就在於，面對如此情況，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卻沒有辦法進行公開抱怨，因為裡克一直都在表示，“只要時間允許，雨果就會出席……金球獎也好，柏林電影節也罷……”即使他們直接指責，裡克也完全可以辯解：一個月前沒有時間，但是經過一個月時間的趕工，現在雨果可以挪出時間來了。

  就好像雨果和奮進精英經紀公司沒有辦法明面上譴責金球獎得獎名單有失偏頗一樣，現在金球獎也沒有辦法指責雨果選擇出席歐洲三大電影節之一的柏林電影節。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不辯解就算了，所有猜測都只會在水底下洶湧；一旦他們辯解，所有爭議都浮出水面之後，只是他們自己丟臉罷了。

  似乎就在不久之前，金球獎還讓雨果吃了一個暗虧，但現在情況卻又完全逆轉了過來。

  雨果出席柏林電影節的選擇，也讓千夫所指的金球獎再次陷入了窘境。

  各大媒體都在譴責金球獎得獎名單的荒謬可笑，出現一個冷門叫精彩——所有人都期待著打破預期的冷門出現；出現兩個冷門叫驚喜——這對於一個頒獎典禮來說就是個性的體現；出現三個冷門就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而出現一大片冷門，這就頗為無語了。金球獎可不是獨立精神獎。

  現在，雨果的實際行動與媒體觀點不謀而合，非本意的，就變成媒體們在為雨果不斷造勢，最終推動了雨果前往柏林參加電影節的舉動——不同於金球獎，柏林電影節就是真正意義上的藝術電影節，而雨果去年三部作品都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藝術電影代表作，沒有人會忘記“日出之前”去年就在柏林電影節受到了最佳導演銀熊獎的肯定。

  雨果出席柏林電影節也是在重申他作為一名演員而不是一名明星的立場——這也是雨果一直以來的堅持，但這一次，這種堅持卻在媒體的推波助瀾之下，讓金球獎刹那間成為了照鏡子的豬八戒。

  可以想象，今天的新聞問世之後，整個美國將會迎來一場如何轟轟烈烈的地震，門口那一百五十多名新聞記者的瘋狂和懇切，山姆在這一刻才隱隱約約觸摸到了一點真實感。

  山姆不由發出了連連感歎，他現在才真正明白了裡克此前接受采訪的言論到底是什麽意思，也真正明白了過去一個月時間一直風平浪靜的原因，奮進精英經紀公司甩在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臉上的這一記耳光著實太過響亮了。如果更進一步，“死囚漫步”在柏林電影節廣受好評……甚至直接拿獎的話……

  想到這裡，山姆控制不住地亢奮了起來，再看看視線裡那些一張張面紅耳赤的臉頰，山姆總算是知道了記者們此時內心的狂喜。

  的確，此時記者們都處於一個絕對亢奮的狀態，當他們得知雨果要出席柏林電影節時，這不啻於炸彈爆炸的消息立刻讓每一個人都彷佛打了興奮劑一般，他們都清楚地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更為諷刺的是，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應該更清楚地知道其中的含義——他們本身就是由外國記者所組成的組織，他們所屬的媒體機構都是在北美以外的。

  簇擁著雨果的人群在飛機的樓梯口停了下來，山姆和托尼也連忙停下了腳步，他們兩個人還主動上前，與自己的同事一起配合，將洶湧的人群阻隔開來，然後山姆就聽到身後的雨果揚聲說到，“謝謝大家對我的關心。”

  雨果的話語讓記者們陸陸續續都安靜了下來，因為大家都知道雨果終於要正面回應了。

  山姆抬起頭，卻發現二樓的候機大廳落地玻璃後面，滿滿當當站的都是人群，顯然大家都注意到了這裡的騷亂，那恢弘的人群顯得很是壯觀——場面越是盛大就意味著接下來的浪潮將會越洶湧。

  “正如大家所知，這一個多月以來我一直在忙碌著‘獨立日’的拍攝工作，雖然最近兩周時間工作相對輕松了一些，我們的進度稍稍比預期領先了一點，但優勢並不多，所以接下來還是需要繼續努力才行。”應對這種場面，雨果顯得信手拈來，臉上始終帶著微笑，說話不緊不慢、條理清晰，但在不知不覺之中，卻已經掌握了話語的主動權——說話先後順序、重點分布的差異，往往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這就是說話的藝術。

  雨果率先提起了“獨立日”劇組的工作情況，就已經將記者們關於金球獎的所有猜測都堵在了喉嚨裡，“按照原計劃，我也將會缺席這周在柏林拉開帷幕的電影節，蒂姆和蘇珊會代表劇組前往柏林宣傳‘死囚漫步’。”

  正如雨果所說，其實柏林電影節於二月十五日已經開幕，蒂姆-羅賓斯和蘇珊-薩蘭登也已經在柏林了。“不過我的一位德國朋友，剛好有一些急事需要回柏林一趟，他向我發出了友好的邀請，讓我得以前往柏林加入到蒂姆和蘇珊的行列，為電影的宣傳貢獻一份力量。在和包括羅蘭在內的劇組成員仔細商量之後，我得到了許可，這才決定前往柏林，並且會在三天之內盡快趕回來，繼續投入‘獨立日’的緊張拍攝之中。”

  “感謝大家對我的關注，也希望大家能夠給前往柏林參展的‘死囚漫步’更多關注，謝謝大家。”雨果最後再次表示了感謝之後，就沒有給記者們提問時間，直接就轉身走上了飛機的懸梯。

  “雨果，你對金球獎有什麽意見”、“你這是在對金球獎表示不滿嗎”、“你難道不認為缺席金球獎前往柏林是一件很過分的事嗎”、“你這是在表示抗議嗎”、“這是否意味著你認為金球獎音樂喜劇類最佳男主角沒有任何意義”……

  無數的提問刹那間蜂擁而起，可是雨果卻沒有停下腳步，還是徑直走進了飛機裡，從容地和站在機艙門口的空乘人員握手、擁抱，隻留下了面紅耳赤的記者們站在原地。

  忽然一陣狂風吹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呼啦啦”的風聲格外響亮，就彷佛是手掌與臉頰狠狠接觸時的清脆響聲。

  山姆回頭看了看依舊站在機艙門口的雨果，嘴角忽然就扯出了一個笑容，心情飛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