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兒從側面看到離憂婆婆的樣子，不由的心裡一驚。她們師徒倆人生活那麽多看，不是沒看過離憂婆婆落淚，可如今這樣的真真是從未見過。是而她無法置身事外，因為離憂婆婆的哀傷緊緊的揣住了她的心。

  離憂婆婆伸手撫上自己的心口，害怕？沒錯，她是因為害怕！

  所以，她遲遲不敢出現在他的面前。她曾經用過激將法，她殺了好多江湖豪傑想要逼他來找她，可是她失敗了！為此，她越發的不敢主動去找他，也就這樣時間越長，她便越沒有勇氣……

  “怕？”離兒不解的輕咦了聲，她的師父給她的感覺，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個厲害的角色，什麽時候會害怕過？

  “很可笑是不是？”離憂婆婆沒有收回視線，語調平平語氣寡淡的問了句，有些像是在喃喃自語，讓人乍一聽不知道她是在問離兒還是在問她自己。

  “不是的，徒兒不敢！”離憂婆婆的話說得雖輕，可離兒還是驚了一跳，急忙收了肩膀低頭回道。

  “是也沒關系，我不怪你。”離憂婆婆臉上依舊掛著淚珠，面色淒涼，聲音亦淒涼。

  “困為，我自己都覺得很可笑。當年，殺了那麽多人，我眼都不曾眨一下，可是到了他這裡，只是見一面而已，我卻怕了。”

  “徒兒不懂。”離兒感覺離憂婆婆的話懸之又懸，說得她思路混亂。

  殺人不眨眼，卻與師祖見個面都會害怕？這是什麽道理……

  “……”聞言，離憂婆婆終於回首望向離兒，只是她的眼裡有著沉思亦有著疑惑，又似在認真的思考要怎麽回答離兒的問題一般，一時竟無言相視。

  “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離憂婆婆的思緒，亦拯救的離兒因著深沉不語的離憂婆婆，而令她感到莫名心顫的尷尬處境。

  “誰啊？”離兒定了定心緒，向著門口問道。

  “小的是大堂小二，客倌您樓下有客找。”外面傳來一聲吆喝，深怕裡面的人聽不見一樣。

  離兒與離憂婆婆交換了下眼神，能來這裡找她們的不會有別人，在邑城認識她們又會想到要找她們的，寥寥可數。

  “知道了，讓他等著，老身這就下來。”收回視線，離憂婆婆站了起來，走到梳妝台前，對鏡梳理了下自己的容顏，看到臉上的淚痕微微蹙了眉，眼底閃過一抹悲傷。然，這一切也不過一瞬而已，便被她很好的藏了起來。

  適時的，離兒很是乖順的遞上一塊打濕的帕子，離憂婆婆見了也只是淡淡的睨了一眼離兒接過抹了一把臉，隨後扔還給離兒，不曾說一句話，率先便開門往樓下而去。離兒見此，習以為常的將帕子過了過水擰乾掛回架子上，快步追了出去。

  緩緩步下樓梯，視線所及看到的，便是一頭銀絲一身白衣的天機才人，仙風道骨般優雅的坐在窗邊。

  看到此景，離憂婆婆眼底浮現一抹痛色，腳步微頓了下，才又緩緩的走至天機老人身前，略帶著諷刺的語氣，道：“我還以為會是慕容九那個小丫頭，沒想到會勞動天機老人大駕親自前來。”

  離憂婆婆的聲音不小，這讓本就關注著天機老人的堂客們更加的來了興致。

  天機老人聞聲回頭，對於離憂婆婆的諷刺仿似未聞一般，淡淡的道了聲：‘坐。’

  “……”面對天機老人的淡然，離憂婆婆莫然的心裡有火，可她只是咬了咬牙，便忍下在他的對面坐下。

  “離兒也坐吧。”天機老人見離兒低頭站在離憂婆婆身後，不由開口。

  “哼，我的徒弟不勞您費心。”不待離兒反應，離憂婆婆已經無甚好脾氣的回道。

  說來，她自己也是慚愧的。她無意為難離兒，可是當鹿敩那樣說時，她就是不知為何忍不住一股火的就是想反對。可話已出口，她也只能在心裡暗暗後悔。

  “坐吧。”離憂婆婆頭微側向身後的離兒，語氣傲慢，其實若認真聽是可聽出她語氣中那細微的不自然。

  可是，她身後的離兒並未能發現這細微之處，是於她只是垂著頭低聲的回了句‘是’，便在靠近離憂婆婆的妹子那一側坐了下來。

  “說吧，找我什麽事？”聽得出來離憂婆婆的話說得有些不耐煩，可誰也不知道她放在桌下大腿之上的手掌，那露出來的手指頭正劇烈的顫抖著。

  幾十年了，鹿敩何曾找過她？哪怕這次她料得到經過之前一事，會有人來找她，她也暗暗期待著那人會是鹿敩，但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頂多會是慕容九連同東方逸來走這一趟。可是，

  當本不抱希望的期待成真，她又如何能不激動？

  “我只是……來看看你。”天機老人聞言微微一哂，心裡像是有許多話，可一開口卻是不知要說什麽，最終出口的偏是令人有些啼笑皆非的。

  “嗤……鹿敩啊鹿敩！我應該高興嗎？”離憂婆婆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話嗤笑了聲，一臉不可置信卻又眼底泛恨的盯著天機老人。

  “憂兒……”天機老人眸底微微透了絲傷感，輕喚了句卻是無從繼續。

  “……”離憂婆婆被那聲輕喚震得心底一顫，眼睛裡更不禁氤氳起了一層霧氣。多久了？多久不曾聽到他喚自己的名字了？

  曾經她以為，她死也不想再聽到‘憂兒’這兩個字！因為，憂兒即悠兒。

  可是，當她夢裡那熟悉的聲音，在現實中再次這樣喚她，她竟……

  該死的是那樣的竊喜！

  淚猝不及防的墜下，離憂婆婆倉然扭頭，倔強的拭掉淚水，聲音嘶啞的道：“不要誤會，我只是眼睛進了沙。”

  想要解釋讓自己不那麽難堪，偏偏那話語是那樣蒼白無力。

  “……嗯。”天機老人見離憂婆婆如此，心下不由一陣心痛。

  再見之後，往事一幕幕浮現，曾經他無意之中救回的那個少女，也是個明朗樂觀的孩子。可是，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起，她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