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兩人一夜閑談，如以往十幾年――

  慕容九喜歡跟自己師父胡攪蠻纏，天機老人卻視其為自己愛徒的撒嬌，他淡然而獨特的關愛卻每時每刻將慕容九包圍著，那是兩人長久以來相依為命的溫馨和幸福。

  離開天機老人居所的時候，已是子夜，沒有月亮的天空是滿天閃耀的星星，別有於月光皎潔的清冷詩意，星空是那樣的浩瀚而壯觀。

  心口揣著滿滿的溫暖和喜悅，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小院，蝶兒可能已經歇下，院子裡一片漆黑，只有她住的屋裡留了一盞昏黃的油燈。稍稍走近，慕容九感覺到屋頂有人，快速抬頭望去，卻見程子夜坐在屋頂上手中抓著一壺酒，對她晃了晃。

  自己將要成婚，他又怎麽可能不來呢？

  慕容九微微一笑，腳下輕點，輕輕一躍便上了屋頂，在程子夜的身邊坐下，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程子夜已先說道：“陪我喝一杯。”

  “幾時到的？”慕容九接過程子夜遞來的酒壺，拍開封口，仰頭灌了一大口酒，素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漬，笑道：“好酒！”

  “呵……”程子夜亦仰頭灌了一口酒，回道：“前年你帶著穆興他們幾個釀的。”

  “嗯，聞味道應該是桂花酒，那會兒還一道釀了不少果酒。”慕容九輕聲笑著，想起往日的種種，那時的喜悅猶在心中。

  “可惜了，那時候我剛好不在基地，要不然還可以和你們一起倒騰，今日喝這酒便也有我一份功勞了。”程子夜微微笑著，暗夜下的閃著星光的眸子有著淡淡的憂傷。

  “嘁，等今年桂花盛開的時候，咱們再一起新釀一批桂花酒，來年取出來喝的時候，你就能享受成果的榮耀與喜悅啦！來，乾。”慕容九將程子夜的憂傷看在眼裡，面上輕松宜人的談笑著。

  兩人碰壺，又一大口酒入腹，夜裡仍有些刺骨的寒意去了不少。

  “九兒……”程子夜看向慕容九，後者輕咦轉過頭來，那晶瑩的眸光讓程子夜縮回了目光，想要出口的話變那那樣的艱澀難吐。

  “嗯？”慕容九面上掛著微笑，輕咦的挑眉。

  慕容九見程子夜如此，眸光不著痕跡的微閃了閃，心下暗歎了聲，她是神經粗大條，可她的感覺還是很敏銳的，更何況程子夜對她的心意，就算她神經再粗，這麽些年也早就發現了，如今她要成親了，換作是她，喜歡的人要結婚了，心裡多少都會難受的，所以對於程子夜的憂傷她是理解的，可是，她卻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不能做，唯今也就只能是坐著陪他喝酒聽他說話了。

  “沒什麽……”程子夜暗然的壓下滿腹的話，僵硬的笑了笑，回頭再次看向慕容九，道：“你要成親了，我來……祝福你……”

  “呵呵，謝謝你，程大哥！”心像被針扎了下，慕容九卻仍輕聲笑了笑，“我慕容九的人生有你們這班好夥伴，啊，又可以與自己喜歡，對方又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很開心。”

  她不知道將一個人從自己的心裡移除需要多久，就像她，花了四年也沒有將‘東方逸’這三個字忘記。

  當年慕容家遇害，未來有那麽多的不確定，考慮到種種現實，她不是沒想過忘記東方逸，可她終究沒有做到――

  這些年她所做的努力，為慕容家平反是最大的原因，但私心裡她何嘗不是想要給自己一個可以在陽光下的清白身份，一個可以站在東方逸身邊的身份！

  她做不到的事她沒有資格去要求別人，她只希望時間可以讓程子夜漸漸淡了對她的感情，希望有一天可以有個姑娘再次出現在他的心上……

  “……嗯，只要你幸福……做為兄長，做為朋友……我很你高興。”是的，我為你得到幸福而高興，只是沒能成為那個給你幸福的人，我……很遺憾！

  程子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將這些話說出口的，也不知道聰明的九兒有沒有聽出破綻，可是他已經無法考慮那些了，狠狠的灌著酒，酒的辛辣掩住喉嚨間的酸澀，他仰起的頭讓人看不到表情也……看不到他眼中泛著的淡淡血色。

  夜那麽靜，空氣中的寒氣將所有的情緒都壓了下來，可是，程子夜心中的哀傷卻是那麽不受控制的彌漫席卷了周遭的空氣，本就心存敏感的慕容九又如何會感覺不到？

  “程大哥一直都是我的好兄長，好朋友！能得到你的祝福還有什麽遺憾。”慕容九澀澀的咽了咽口水，‘哥倆好’的重重拍了拍程子夜的肩膀，笑得一臉燦爛。

  這樣的話，她知道無疑是在他的心傷撒了鹽，可是有傷就要治，鹽會讓傷口更痛卻能消毒，這樣傷口是不是會好得更快？唉，說她狠心也好無情也罷，就當這是一場因果，她也無能為力。

  明明心裡知道也明白，自己在九兒的心裡一直就是兄長好友這樣的存在，可是，心還是痛到麻痹，久久無法言語，除了灌酒，再無其他。

  慕容九依舊在笑，只是笑容裡滿是苦澀，這不是她願意看到的，卻也是她無力改變的，唯有陪他好好的醉一場。

  “來，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今夜不醉不歸！”慕容九高舉著手中的酒壺，等程子夜豪氣的跟她碰了壺後，兩人同時仰頭……

  慕容九向來酒量不佳，一壺酒見底，她就醉了。程子夜撫著慕容九仰躺下，思忖了下，飛身而下，到慕容九的房裡取來了一床被子為慕容九蓋上，自己則坐在她的身邊，不知從何時又取了一壺酒，開了封，獨自飲著，只是這時不再象剛才一樣猛灌，而是就著酒壺淺飲。

  目光投在點點星光下陰暗卻清晰深刻的臉上，程子夜如今才敢讓情緒在臉上表現，眼中亦不自覺的盈滿晶瑩……

  九兒，就讓程大哥自私一回，今夜就在這陪程大哥一夜吧！

  嗒，水滴落在瓦上發出輕響……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給讀者的話:

  一天補一章，晚點還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