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李昊？”

  我走到了這個小子面前，輕聲問道。

  “是，您是？”

  李昊抬起了稚嫩的面容，狐疑的看著我。

  沒有大老李那種粗糙的身板，不同於東北漢子的五大三粗，李昊的個頭雖然不矮，長得卻是挺秀氣，眉宇間有股子江南才子的秀氣，東北漢子的豪氣，倒是真的算是一表人才了。

  “老李哥是你父親麽？咳咳……”

  提起大老李，我心頭便是一痛，加上身體原本就有些虛弱，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李昊‘啊’了一聲：“您，您沒事吧？”

  我原本是想來看看他有沒有事的，現在倒成了他問我有沒有事了。

  我苦笑了一下，擺擺手：“沒事。”

  “要不您屋裡坐，喝杯熱水吧！”

  李昊說著，從胸口衣服內裡摸出了被紅繩穿起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打開了門。

  我原本想說不用的，可是轉念想了一下，便沒有說什麽，跟著他走進了小院。

  小院收拾的很乾淨，一進門，我就聽到了幾聲狗叫聲。

  李昊似乎是怕我被狗咬了，對著裡面喊道：“幾個混蛋都給我趴著去。”

  這一嗓門，倒是挺有大老李的風采。

  那兩隻嗷嗷叫著衝出來的獵犬立刻乖乖的趴在了門口。

  是被大老李稱為二老李和三老李的那兩隻獵犬。

  似乎是早有心理準備了，我們當時上山的第二天，大老李就讓這兩條獵犬自己回家，沒想到它們倆還真的乖乖回來了。

  此時再見到它們倆，我的心中再次浮起了一股子痛意，鼻子有些發酸。

  在李昊的保護下，我跟著他走進了院子，大老李家只有兩間磚瓦房，他把我讓進帶堂屋的房間裡坐下，趕忙去給我倒了一杯開水，然後很客氣的說道：“叔叔，你認識我爸？”

  叔叔？我有那麽老麽？

  不過想想我現在這個未老先衰的樣子，不由得心有戚戚焉，叔叔就叔叔吧。

  “是啊，認識。”

  我喝著開水，隨口道。

  “你是我爸做生意的朋友吧？那你知道我爸去了哪麽？好幾天都沒回來了。”

  李昊說道大老李的時候有些擔心的情緒。

  我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大老李的死訊，他是有知情權的，但是我又不忍心這個時候傷害一個孩子的弱小心靈，畢竟他才十二歲，看著那滿牆的榮譽獎狀，我深知大老李為什麽如此愛惜他這個兒子了。

  還有什麽能比學習成績好更讓父母放心的呢？

  我正遲疑間，大門外突然響起了兩聲狗叫聲，一名風塵仆仆的中年婦女從門外疑惑的走了進來，進了大門就在喊：“李昊，你還沒去上學？要遲到了啊！”

  中年婦女邊說著邊走了過來，雙腳在門口跺了跺腳，把黑布棉鞋鞋面上的雪花跺掉後邁步走了進來。

  李昊看到來人立刻喊道：“媽，家裡來客人了，是跟爸一起做生意的。”

  我趕忙起身，在那女人掀開門簾的時候站在了桌子邊。

  “跟你爸一起做生意的？”

  女人掀開厚重的棉布門簾後往客廳裡看了一眼，當她看清我的面容後，手裡挎著的籃子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在那籃子中，數個雞蛋應聲而碎。

  “媽你怎麽了？”

  “大嫂！”

  我和李昊幾乎同時向前邁步扶住了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身子微微顫抖，用帶著些許顫音的語氣對李昊道：“孩子，去上學吧，媽沒事，媽跟你歐叔叔說幾句話。”

  她居然知道我姓歐！

  李昊遲疑的看了我一眼，乖巧的沒出聲，點頭道：“那我上學去了。”

  說完，李昊走出了房間。

  很快，我們就聽到了大門的關閉聲。

  我長出了一口氣，這孩子的眼神，太讓我壓力山大了。

  李昊一走，老李媳婦又是身子一軟，坐在了地上：“歐先生，我們家老李，是不是已經？”

  雖然我不知道她怎麽得到的消息，但是她無疑說出了我想說的話，我也不用再遮遮掩掩的為難了，落寞的點了點頭。

  ‘嗚嗚嗚嗚’

  老李媳婦雙手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喪夫之痛，放在哪個女子的身上能不哭泣？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就這樣看著，看著。

  老李媳婦比我想象中的堅強太多，哭了一陣後，居然起身，從門口變拿出了掃把，鏟來了鍋底灰，鋪在剛剛破碎的雞蛋請上，將地面打掃的乾乾淨淨的。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我只能無助的站怎那裡看著她，她的身體在顫抖，她的手也在顫抖，她承受著巨大的精神打擊，卻顯得無比沉穩，沉穩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做完了這些事，她又重新給我倒了一杯開水，因為手抖，開水濺撒在桌面上，燙在她的手上，她似乎毫無所覺。

  做完了這一切，她揉著被燙的通紅的手掌，坐在了桌子邊：“歐先生，請坐吧。”

  我沉默的坐在凳子上，看著這個一瞬間仿佛老了十歲的女人，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老李很早之前就說過了，他天天殺生，每天做夢都是被各種古怪精靈的東西砍殺，他說自己早晚會死在山上。

  果然是有預兆的啊！老張家辦酒席，請老李去殺豬，老李就說了他活不過長了，看著那豬在他刀子底下撲騰，就好像看到了自己被開膛破肚的那天。”

  老李媳婦說到這裡，又忍不住的哽咽了一下，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

  我抽了一張紙巾給她，她卻直接用袖子抹了兩下眼睛：“我和老李之前在張家出事的時候見過你，知道你姓歐，而且老李當時就說了，他肯定會死的，一定要想辦法弄兩張平安符給我們娘倆。

  我當時問他為啥，他說他怕啊，他殺生太多，活著的時候殺氣重，那些畜生不敢來惹我們，他怕自己死後，怕那些畜生啊，來報復我們娘倆！”

  老李媳婦越說越傷心，看得我鼻子越發的酸脹。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我這人太重感情，原本想送她兩張藍色紙符的，結果聽了她這幾句話，我一心酸，從口袋裡摸出了兩張紫色紙符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摸出了一截麅子尾巴放在了桌子上，最後還拿出了一千塊錢，也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