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孫大嬸家的孩子姓常,叫常鎖。
今年剛剛十五歲,那個年代,十五歲已經相當於成年,很多事情都可以獨挑大梁了。
前段時間,常鎖跟他爸去山外一個村子裡走親戚,回來後就得了這種不知名的怪病,據說渾身發燙,燙的跟剛出鍋的饃饃似。
農家人讀書少,只能想出這樣的形容。
花姐最初沒在意,以為是只是普通的感冒之類的,就跟著孫大嬸去了。
按道理來說,一名懷孕的婦女最是害怕這些病人,能躲開一點就躲開一點。畢竟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著想,也無可厚非。
可是花姐則不然,她覺得這些村民實在太可憐了,生了病沒人給看,只能靠著身體硬生生的抗著,那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啊!
所以花姐挺著大肚子,在孫大嬸的扶住下匆匆趕到了常家,見到了躺在床上的常鎖。
看到常鎖的刹那,花姐才知道出了大事了,這常鎖不但發燒,發燙,而且還渾身打冷戰,凍得抱著個被子在床上,不敢下地,而且還鬼哭狼嚎的喊著腰疼啊,癢啊之類的。
花姐當時還有些不敢確定,她強硬的讓常鎖把被子掀開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只見那常鎖身上到處都是紅紅的小疙瘩,那些小紅疙瘩都露了白頭,一個個白晶晶,亮燦燦的,有些已經破了,在往外留著膿。
常鎖他爹叫常老蔫,平時不吭聲不念語的一個人,此時除了著急就只能蹲在門口抽旱煙袋,抽的整個屋子都跟妖怪出沒似的。
花姐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常鎖得並不是什麽小感冒,而是一種惡性傳染病。
那時候只有這種病例出現,人們還沒有給它取一個確切的名字。
用現在的詞來說,這種病叫天花。
那時候環境惡劣,醫療設備還沒現在這麽先進,花姐的醫術雖然也稱得上高明,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那時候哪裡有治這種病的藥啊?
絕大多數得了這種怪病的,最後只有一個下場,就是死。
而且死也撈不到好死,要麽被病痛折磨死,要麽就被活活燒死。
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那這種病傳染開來,將會是一場災難。
望著常鎖臉上的那種苦痛不堪,神情萎靡的樣子。
花姐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和無奈,她只能抓緊退出了那房間。
可是在她看到孫大嬸那期盼和擔心的神色時,花姐又猶豫了。
若是放在以前,估計花姐會直接告訴孫大嬸常鎖這孩子的病情。
可是現在,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能深深的感受到那種擔心和心疼,也越發的對急切的孫大嬸感到同情。
她甚至有種衝動,去試一試能不能治好這常鎖的病。
花姐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是好。
罷了,試一試,成功了就當給自己的孩子積德了,失敗了也算是盡心盡力了,那就姑且一試吧!
花姐對孫大嬸說道:“這是一種很難治愈的傳染病,我也沒把握治好他。”
孫大嬸一聽花姐這樣說,當時就‘噗通’一聲跪地上了,抱著花姐的腿哭喊:“花姐,求求你,救救他吧,您是我們落花村的活菩薩,你要是不救他,就沒人能救得了他了。”
常老蔫也走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在花姐面前,低著頭悶不吭聲的就磕頭,那頭磕得呯呯響,無論花姐怎麽說,就是不起來。
要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再蔫不吭聲的男人,也有自己的一份尊嚴,能夠丟下尊嚴跪著去求人,可見常老蔫也是真的沒轍了。
孫大嬸越這樣哭哭啼啼的,就越讓花姐感到為難,父母對兒子的愛讓她感動。
她歎了口氣道:“這種病應該就是瘟疫之類的,我實在沒把握,我可以試一試。不過有幾個條件,你們兩個必須要聽我的。”
聽到花姐同意了,常老蔫和孫大嬸這才起身,對花姐恭敬有加。
說到醫術見識,花姐比起這些村民來自然是見識非凡,那時候並沒有太多病例可供花姐參考,可是就她判斷常鎖這病情的眼光來看,花姐已經可以稱之為醫道高手了。
這種病跟瘟疫比起來雖然有些差距,卻也相差不遠,至於感染源和起因,那就更為簡單了。
原因就是這連綿不斷的大雨引起的,陰雨連綿導致山村內環境愈加惡劣,各種細菌病毒滋生。
而常鎖走親戚的那家人所在的村子裡,此時正在鬧瘟疫,在常鎖去的時候也沒鬧大,許是剛剛開始出現個例的情況。
常鎖巧不巧的被傳染了,回到家就犯了病。
那村子鬧瘟疫的事只是因為山路崎嶇泥濘,消息傳遞不靈通,所以落花村這邊還不知道而已。
花姐不知道,她這一試,卻把自己的生命都試了進去。
“我需要枸杞,當歸,靈須子,車前子……”
花姐一口氣說了十幾種中藥後,常老蔫懷揣著孫大嬸的一隻銀鐲子就鑽進了雨幕中。
“孫大嬸,你去我的藥田裡,算了,我自己去吧……
你千萬不可以把常鎖得病的事情說出去,萬一傳出去了,恐怕會引起大亂子。”
花姐如此的囑咐了孫大嬸兩句,便一路急匆匆的又趕回家。
在藥田裡采了藥之後,又一路急匆匆的趕回了常鎖家。
這一來一去,又讓雨淋又跑路,花姐再給常鎖熬完一副藥之後,就覺得自己的肚子不對勁了。
這肚子疼得實在厲害,已經疼的額頭冒汗了。
孫大嬸一看花姐這情況,可是嚇壞了,忙問道:“花姐,你沒事吧?這肚子裡的娃踢你了?”
花姐擺擺頭:“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花姐強忍著疼痛,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然後開口道:“孫嬸,這藥差不多了,可以去給常鎖服了。”
孫大嬸沒動,而是擔心的看著花姐。
花姐勉強一笑:“我是醫生,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沒事,你去吧。”
孫大嬸這才小心翼翼的去給常鎖服藥。
殊不知,等孫大嬸再回來的時候,愕然發現花姐已經暈倒在了地上,身下,是一灘血紅血紅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