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坐著一個人!
按照道理來說,在一間屋子裡發現一個人,根本不是什麽稀奇事,即使是在此時的落花村中,也不見得是什麽怪事。
聽吳宸說,他們這一批來了不少人,進了村的就不下二十人,所以真的碰到了什麽人,也不出奇。
更談不上害怕恐怖一說,
問題就在於,這人的裝束和面貌根本就不是現代人的特征。
整個屋子裡都掛滿了各種獸皮,虎皮,牛皮,鹿皮……這些獸皮不但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腐爛,反而顯得極為乾淨,似乎被人長期保養。
房子的主人隨意的做在正對著門的一張擺著茶具的茶桌邊,一身的藍色粗布短衫,虎皮的馬甲,虎皮的下袍,袖口和褲腳都扎得緊緊的,一身獵戶般的打扮,顯得極為乾淨利落,他的左手握著一把長弓,右手中捏著一隻翎羽箭,弓拉的很滿,箭尖正對著門口的我。
隨著那箭尖微微的晃動,我看到他耳後的長發被擰成了辮子咬在口中,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我糙!有埋伏!
我仰頭向後倒了下去!
尼妹的,又是這招!沒辦法,碰到這種突發狀況,就是這招好使。
不過這一次我失算了,我仰面栽倒,後背摔了‘啪’的一聲響,疼的我直皺眉,卻沒有聽到箭哨的響聲,也沒有看到那弓箭飛出。
我躺在地上一看,那獵戶居然收起了弓箭,做出了一個很誇張的笑容,一手端起桌子上的大海碗,一手提起桌上的酒壇子倒了一碗酒,然後一仰脖,喝了個乾淨,接著又滿足似的大笑了一陣,腳步有些沉重的躺在了椅子中,頭一歪,似乎昏昏睡去了。
我楞乎乎的從地上爬起來,太丟人了,我還以為碰到了牛人,說不準要大戰一場,沒想到人家根本沒拿我當回事,只是拉弓試試力氣,嚇唬嚇唬我,然後喝酒睡覺,這,這根本就是無視我的態度嘛!
靠!你再牛掰,也不能這樣無視小爺吧?我翻身站起,正要進屋去跟他掰掰腕子,理論一番,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無視我,無視我……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首先這屋子裡出現人就已經是件怪事了,而且看這家夥的裝束,很明顯就是個獵人,再看這屋子的布置,那也是獵人房間的布置,除了獵人的家,哪裡還能有這麽多的獸皮做裝飾?
其次這家夥剛才做的動作,很明顯就是沒看到我的樣子。
還有,他剛才的笑容,很明顯就是扯著嗓子,很爽朗的哈哈大笑的樣子。
可是笑聲呢?我為什麽沒有聽到他的笑聲?
還有他倒酒時的動作,酒缸放在桌面上以及他喝酒時喉嚨的鼓動,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是的,這些動作都沒有聲音,我距離他如此之近,竟然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音。
這一切都似乎在說明一個問題,我和他就像兩個空間的人,我能看到他,他卻看不到我。
我打了個激靈,他不是無視我,他是根本沒看到我!對,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一瞬間,我感覺到了一股恐怖感,我的汗毛都炸了起來,這可比剛才見到那條白蛇時恐懼多了。
我望著躺在椅子中歪著頭的獵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幸好獵戶睡的時間並不長,他緩緩的醒來,看了一眼家裡的一切,似乎流露出了一絲懷念的神色,然後背起了長弓,將牆上的箭筒取下來,把翎羽箭整理好塞進去背在肩上,又看了一眼這房間,然後走向了我。
他的身子走到我的面前,眼睛卻盯著天空,我下意思的挪動腳步讓開了門口,他就這麽與我擦肩而過,毫無感覺的走了出去,消失在了茫茫的霧靄之中。
就在我在捉摸這件事的時候,那獵戶的身影又從霧靄中走了回來,不一樣的是,他手中提著一隻野兔,滿面的笑容。
他再次與我擦肩而過,將野兔丟在了地上,然後把箭筒掛在了牆上,順手拔出了一隻箭,然後對著門口拉滿了弓,接著做出暢笑的表情,繼續坐下喝酒,然後睡去。
我就這麽愣愣的看著他,看了不知道多久,他就這樣重複的做著這些動作,樂此不疲。
我意識到自己似乎走進了一個幻境,這獵戶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他,他似乎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聽我爺爺說過,這世界上有種鬼魂,他們不能脫生,不能輪回,只能重複著做一件他們感觸最深的一件事情。
毫無疑問,這種情況出現在了我的眼前,眼前的這個獵戶就是這種鬼,他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他,他就這樣重複著自己的生活,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反反覆複。
我不知道身處這種情況下是喜悅的還是悲哀的,但是我想如果一個人的靈魂被禁錮了,縱然是再喜悅的事情也會變成一種悲劇。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事情,就這樣默默的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的做著這些事情。
許久,我似乎察覺了獵戶的異常,將心比心,即使是兩個世界的存在,他如此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重複著做這些動作,只怕也會厭倦,也會發狂,也會感到悲哀。
我仔細的觀察著獵戶的一舉一動,他的動作就像無聲的電影,一遍又一遍的在我眼前重複上演,我閉上眼睛,腦海中不斷的重複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表情。
終於,我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悲憤感。
他舉弓欲-射,何嘗不是想射破這天穹?
他飲酒狂笑,何嘗不是想一醉方休?
他昏昏欲睡,何嘗不是想一覺不醒?
他醒來時的那種迷茫和無奈,何嘗不是一種悲憤和痛楚?
他是在用自己的動作告訴我,他很無奈,很無助,很迷茫,他想解脫,但是他做不到!
我想換成是我,重複了又重複的做著這些事情,也會感到悲哀,也會痛苦,也會想要解脫。
而解脫的最好方式……
我決定幫助他解脫,可是如何解脫呢?我想到了一個最笨的法子。